《夏鼎》第七卷 笑談渴飲匈奴血

第三十一章 毀城

第七卷 笑談渴飲匈奴血

第三十一章 毀城

崔翰退下后,趙炅臉色微變,伸手將桌案上的奏摺拿起來,將潘美所述,近萬太原百姓聚集在劉繼業據守的南城外避禍的一段又看了數遍,沉吟道:「楊家在代北根基深厚,家將眾多,死士為用。劉繼業向稱無敵。這都罷了,居然還如此深得人心。」他沉吟半晌,對旁邊恭敬侍立著的一人道:「劉繼元都降了,劉繼業仍不降,又和安西節度使陳德結好。侯卿,你怎麼看?」
侯莫陳利用說到後來,連自己也有幾分信了,更何況是一向篤通道家仙術的趙炅,聞言不由嘆道:「若非侯卿這釘死龍脈,數十萬禁軍勞頓數月之功,幾乎白白耗費。」當即定下來招降劉繼業,平毀太原城之計。
他身旁站的那左班殿直本姓侯莫陳,名利用,原本是乃汴梁城中一個遊方道士,號稱能點石成金,得了樞密承旨陳從信的舉薦,被趙炅封了個殿直的散官帶在身邊。官家嫌叫他的姓氏侯莫陳三個字太過麻煩,便一概都只叫第一個字,侯莫陳利用則視之為官家對自己特別的寵幸,頗有些沾沾自喜,一聽趙炅發問,立刻拿出了十分精神,答道:「陛下,似這等手握兵符的武臣收買人心,最是要小心提放。臣白日望氣,太原城南有黑雲聚集,如大蛇潛伏一般,隱隱間似有龍形,當是應在這劉繼業身上。」
「哦?五德相剋之說吾也曾聽聞,這與劉繼業頭上的王氣又有何關係?」趙炅不解道。
曹翰在奏摺中彈劾陳德勾結太原,陰謀作亂,陳德則彈劾曹翰大索民間,擄掠婦女,兩邊在奏摺中都言辭激烈。虎捷軍雖然人多勢眾,但安西軍列陣背靠著劉繼業據守的大明城,雖然並未入城,卻有著強援,在安西軍軍陣和大明城之間,還有近萬因為城中動蕩而逃到此處避禍,希圖藉助楊家威名逃過一劫的太原百姓。
各部整軍,準備北伐燕雲的軍令傳出,二十余萬禁軍盡皆嘩然,太原內外皆是一片怨言。代北威名赫赫的建雄軍節度使劉繼業接受招撫,向朝廷解甲投降一事,便顯得無聲無息。安西節度使陳德因為擅自與曹翰所部當街對壘,被官家嚴厲申斥。劉繼業解甲后,太原城中再無反抗力量,三萬太原兵大多被改編為廂軍。鑒於太原城高大,容易為藩鎮割據,趙炅決定,將全城百姓遷出安置,然後縱火焚燒全城,最後利用攻城時修築的長堤,以汾水灌城,徹底毀滅太原城。
「朝廷大軍新破遼師于石嶺關,又取太原,兩戰皆勝,乘此破竹之勢,急襲幽州,十九能下。」殿前都虞侯崔翰話音剛落,趙炅還未出聲,便有宦官進來,將三份奏摺交給趙炅御覽。趙炅翻開折片,皺著眉頭看完之後,將那奏摺擱在面前桌案上,破口罵道:「混賬。」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見天子發怒,崔翰忙躬身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趙炅將折片遞給他看,沉聲道:「劉繼業建雄軍據守城南大明城不願降,曹翰原準備把建雄軍眷屬押至兩軍陣前,誰知陳德與劉繼業有舊,見狀阻止,安西軍和虎捷軍居然在大明城北面對峙起來。」
「陛下有所不知。」侯莫陳利用見趙炅似有入巷,心中微定,沉聲道:「地下如有龍脈,則王氣自會附於人身,太原城屢屢為梟雄竊據,正是為此,以臣之見。自劉繼元去后,這龍脈和王氣,便都落在了劉繼業的身上了。而且由於此人身負梟雄之資,龍脈附著在他的身上后,黑龍王氣更見精純,陛下若不及早應對,日後必成大患。」
趙炅原本有些想法,聽侯莫陳利用煞有介事地這麼一說,更是打起精神,問道:「當真如此?這太原城頭的王氣不是劉繼元的么?」他自即位前便篤信神術,結交了不少方士,這侯莫陳利用頗懂得幾手幻術,趙炅一試之下便認為是個有真本事的道人,又聽他專精望氣之術,此番征伐太原經略幽燕正用得上,便帶了出來。
崔翰講到此處,見趙炅面沉似水,不置可否,便將話鋒一轉道:「只是經略幽燕事關重大,眼下劉繼業尚且據守南城不降,粗粗點驗,北漢殘兵尚有三萬余,若是安撫不當,必生騷動,強行壓制,又恐怕會延緩朝廷大軍轉攻幽燕的時機。」說到這裏,見趙炅緩緩點頭,崔翰見頗中聖意,便接著道:「眼下遼國不虞我朝有收復幽燕之心,重鎮幽州守城的主力只得漢兵一萬八千人,原本屯駐在幽雲一帶,不歸南京留守韓德讓統御的皮室軍在石嶺關損失慘重,直到現在也不見上京方面加以補充,此誠千載難逢之機也。」
崔翰一目十行地看完奏摺。他乃軍中宿將,因演練陣法極佳,趙炅即位以後對他大家重用,官至殿前都虞侯,眼下統領著北征御營。崔翰自量,自己與曹翰、潘美等太祖舊將不同,也和趙炅從晉邸中拔擢的高瓊、王超等舊人不同。看完奏摺后,頗斟酌了一番,方才緩緩秉道:「曹將軍體恤士卒傷亡,將敵軍眷屬驅至陣前迫降,情有可原。況且,依著軍中舊例,將士們不惜性命攻下了城池,放肆一番,強幾個婦人,也是有的。太原民風彪悍,屢次抗拒朝廷大軍,亦當好生懲戒一番。」
行營制置使潘美得知消息,立刻點起近萬控鶴軍趕往彈壓,並且又寫了一份奏摺給趙炅,說明了他打聽到的情況。潘美原先雖然曾經與陳德有怨,但金陵屠城之役卻是給曹彬狠狠地擺了一道,因此對曹氏心結更深,他的奏摺雖然是客觀敘述口氣,卻隱隱對陳德有所偏向。更指出若是曹翰強行攻打陳德和劉繼業,傷及聚集在大明城北面避禍的近萬百姓,這就和亂軍四散在城中禍害百姓的性質迥然不同了,傳揚出去,將有損官家仁愛賢德的聲譽。
「正是。」侯莫陳利用低頭秉道,不敢和趙炅目光相視,「汴樑上應商星,得火德,而太原上應參星,得水德,自古參商不相見,水火不能相容,是故太原賊寇方才一再和朝廷作對。更可懼的是,這太原乃千年古都,城下有黑龍龍脈,當年隋朝何等強盛,李淵太原起兵,最終掩有天下,正是為此。前朝以來,開鎮太原者,大都稱王稱帝。直到天佑我朝,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天命真龍,這才壓制了太原黑龍,劉繼元束手成擒。」
侯莫陳利用混跡市井之中,自有一套擦眼觀色,話留三分,順桿爬的本事,見問便道:「微臣原先也以為那蛇形黑雲是那偽漢主劉繼元所生。陛下勒令劉繼元啟程去汴梁之後,黑雲猶未散去,反而更加清晰了。又出了這劉繼業據城不降,邀買人心之事,顯而易見,那王氣便當是應在這劉繼業的身上。」
「龍脈?」趙炅盯著侯莫陳利用,重複了一句。
趙炅也不是好糊弄的人,雖然侯莫陳利用巧舌如簧,他臉上卻仍有不解之色,疑道:「朕聽聞那劉繼元為保住皇位,將滿朝宗室大臣幾乎屠戮一空,劉繼業若果真有王氣附身,劉繼元豈能容他。」
「常言道氣可鼓不可泄,朝廷大軍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若是放任將士們在城內遊盪,恐怕用不了多久,士氣便泄了,軍卒有了劫掠的資財,總想著回京過好日子,便不肯出力作戰。正可藉著此事,曉諭各部嚴整部屬,準備揮師幽燕。」崔翰言罷,趙炅點點頭,笑道:「朝中宿將,無如崔卿者。」
侯莫陳利用此時已顯得氣定神閑,他頗為高深地一笑,躬身道:「這破除龍脈之法,原本有傷陰德,但微臣為了陛下肝腦塗地亦可,豈在乎區區壽元。」這話說的頗為慷慨,連趙炅也有幾分感動,聽他又道:「為今之計,只有先穩住劉繼業,卻不能當下除去,否則,龍脈必會另附他人。然後,先以火焚太原城,一年以後,再絕汾水灌之,交錯陰陽之力,徹底毀了這裏的龍脈。城中百姓當另牽他處另建新城,微臣這裏回去之後鑽研一個釘死龍脈的陣法,將新城的街道照此修築,必定將太原的龍脈完全封住。到那時太原的龍脈完全釘死,再除去劉繼業,那龍脈和王氣無法在附在別人身上,此地再也出不了帝王。」
此時侯莫陳利用背上已經出了黃豆大的冷汗,欺君之罪可不是好玩的,他咬了咬舌尖,把心一橫,沉聲道:「以為臣所見,這興許是太原城地下的龍脈所致。」
「竟會如此?」趙炅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說,由於這龍脈,河東的叛賊,竟然會永遠剷除不盡了,侯卿,可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