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乘醉聽風雨
段二一 傳信
「那個……」張問四下看了看，指著案上的茶杯，「哦，對了，這茶笛姑一口也沒喝，不如嘗嘗，這可是正宗的龍井，品品這股子茶香，別處不定能喝到呢。」
張問心情好了許多，站起身，在院子里信步走了幾個來回，聽著外面的梆點聲，這種梆點十步一次，如果有外敵或者巡防遭了暗算，梆點必亂，所以這縣衙的戒備實際上是相當嚴密的了。他想起那晚笛姑翻牆直接入縣衙內宅，來去自如，不得不感嘆笛姑身手當真敏捷。
「沒聽人家公子說叫你放手嗎！是我先抓住他的。」
張問心下疑惑，看了一眼邊上正摸著鬍鬚半眯著眼睛的黃仁直，又轉頭問笛姑：「這些人要做什麼違法之事？先說一聲，本官也好有個準備不是。」
笛姑說了上虞縣的幾個地主商賈的名字，張問記性很好，不然也不能這麼年輕中進士，當下就把名字記住了。
「去，去，你什麼身份，有多少錢兒和老娘爭？」
張問在夜色中胡思亂想，又想起今日把那管之安玩弄于股掌之間，將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心中不覺十分快意。人在酒足飯飽之後，總是追求一些精神上的滿足，成就感無疑是最平常的需要。
張問怒道：「爭什麼，總得先問問老子願意不願意吧？快去把你們的老鴇叫出來。」
張問回到內宅換了衣服，然後吃飯。夜幕便拉下來，立冬以來，白日是日漸短了。
笛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二堂門口，張問看著那個方向久久沒有把眼睛移開。回頭見黃仁直正面帶笑意地看著自己，張問問道：「黃先生笑什麼？」
老鴇這時候看見了張問的臉。知縣這樣的人物，老鴇自然記得，當即臉色一變，對旁邊的女人們怒道：「還不閃開！」
「這公子在街對面本姑娘就看見了，該你放手！」
當然，真正的招數還不到使出來的時候，先子得鋪好，以後動手的時候才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不是。
這時笛姑問道：「大人，有問題么？」
「這個……」老鴇一臉肉疼。
老鴇陪笑道：「公子莫怪，白養了她們，閑的。」
張問這才解了困，看了一眼邊上那幾個女人，沒好氣地說道：「你們樓里的姑娘也太熱情了點。」
屋裡傳來一聲失落的應答。
張問回到房間，品了一口茶，喃喃道：「茶苦而澀，為什麼世人偏生愛好呢？」
那幾個商賈為什麼要組織百姓鬧事？張問隱隱覺得這裏面定有所圖，但一時也想不出具體怎麼回事。他無法推算下去，不由得心煩意亂。
「是、是，小的們這就去換。」
風月樓是沈家的產業，寒煙是風月樓的頭牌，張問和寒煙之間的事，他希望能讓沈碧瑤知道。一個笛姑，一個
笛姑看向黃仁直。黃仁直摸須沉吟片刻，說道：「你就先告訴張大人也沒事，張大人又不是外人。」
這時候高陞等人見張問被人拉扯，急忙從茶館里衝過來，來拽張問，張問被弄得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破口大罵，心道下回嫖妓還得叫上書吏馮貴這樣的老手才行。
邊上的黃仁直摸著鬍鬚，饒有興緻地看著張問。
張問也不點破，只問道：「他們要辦什麼事？」
張問心道：就是要讓你們知道，我看上笛姑了；更要讓沈碧瑤知道，我是怎麼對女人的。
剛走到門口，立刻就有兩個女人沖了上來，拉住張問的手：「公子風流倜儻，讓奴家陪陪你吧……」
「呵呵……」黃仁直摸著下巴的幾根鬍子把玩，忍不住笑了一聲。張問回頭道：「黃先生剛才說什麼？」
幾個人拉扯著亂成一團，終於驚動了老鴇，老鴇怒道：「都給我放手！老娘沒教你們規矩么？」
吳氏臉上一紅，急忙縮回手，站起身來，說道：「後娘要回房了，大郎睡覺的時候記得閂門。」
幾個人在門口爭執，樓里一個年長的女人跑出來欲平息爭吵，卻看見張問頎長的身材和俊美的臉蛋，咬了一下嘴唇，說道：「都別爭了，本姑娘倒貼五兩銀子。」
老鴇就要拜倒，張問急忙扶住，低聲道：「我是來這裏消遣的，不是公幹。」
張
「沒……老夫沒有笑啊。」黃仁直揭開杯蓋，吹了一口氣。
「哦，老夫是說已快酉時，今天的俸銀又到手了，呵呵……」
張問沉思，心道：他們為什麼要鬧事？想了一會兒，手裡的信息太少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便多問，打探太多怕引起沈氏的警覺。
他把玩著茶杯，嘴角笑了笑，站起身來，走到吳氏的房門口，輕輕試了試，果然沒閂，他卻不進去，說了一句：「後娘，我要出去一趟，您先睡吧。」
笛姑轉過頭道：「大人還有什麼事？」
這時一個身穿綢緞長袍的青年走了過來，抱著扇子道：「媽媽，寒煙姑娘空了吧？」說罷抬高了頭拿眼瞟了一眼張問身上的布衣青袍，「咦，你是剛剛來風月樓跑堂的？」
那幾個商賈要辦事，等事情弄出來，張問遲早都會知道，不然怎麼協助沈家？黃仁直說得倒是好聽，張問不是外人。
張問聽罷自然明白什麼意思，不是那個意思她幹嘛特意提到閂門？不過這後娘平日偏生要做出一副賢淑保守的模樣來，讓人難解。
張問呼出一口氣，心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不如等等看。
那幾個女人白了老鴇一眼，心道您老一大把年紀了還爭什麼，但在老鴇的積威之下她們不敢撒野，這才念念不舍地放開張問。
風月
張問走出內宅，幾個提著燈籠的跟班就聚了過來敲綁打點。張問看了一眼那寫著縣衙字樣的燈籠，沒好氣地說：「本官要微服私訪，換幾個燈籠。」
在外面拉客的都不是什麼好貨色，再說張問是奔著寒煙來的，正要言明，哪料得那兩個女人先就吵起來，一人拉了一隻胳膊爭奪，張問急道：「快放手，你們想把老子的胳膊拽下來嗎？」
笛姑轉過身，端起茶杯，撩起面紗一角，小嘴輕輕抿了一口，語氣有些慌亂地說道：「唔，真的不錯。我真的要走了，還得趕著回去回復少東家，告辭。」
張問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忙道：「你就要走了么？」
張問喝著這杯笛姑喝過的茶，想著剛剛那面紗里露出的小嘴，不由得真覺得這茶好像更香了。他心裏一緊，又轉念一想，是因為笛姑長得像小綰的原因，這才鬆了一口氣。
笛姑這才說道：「過幾天，那幾個東主要找一些百姓聚眾鬧事，上邊交代了，大人可以抓幾個百姓，但不能動幾個東主，更不能把事兒往他們身上扯。」
「好，壇主……少東家的話我已帶到，就此告辭。」笛姑站起身來。
「十兩。」
張問整了整被弄亂的衣衫，將頭巾甩到腦後，「寒煙姑娘今晚有空嗎？」
張問心道您老不死的還真以為本官沒聽您說話
「公子快裡邊請。」
張問從椅子上站起來，旁邊正偷看他的吳氏一慌，針扎在手指上，張問忙抓起她的手，放到嘴裏吸允。
一行人出了縣衙，張問徑直去了風月樓，給了跟班散碎銀子，讓他們去對面的茶館候著，高陞等樂呵呵地去了，他們每次出來都能得點外快，自然皆大歡喜。
張問抬起頭道：「有什麼問題？這種事還不容易么，本官一定照辦。」
張問笑道：「放心，銀子照給，一碼事兒是一碼。」
也許是那晚被人捉了奸，吳氏后怕。張問膽大，他卻是不怕，那次如果不是故意買了個素娘做內應，又故意暗示來福，這縣衙內宅是一般人想進來就進來的么。
輕風灌進房中，燈火晃動。搖曳的燈火，如紛亂的人心。
這時門口又走來一個姑娘，看見張問，眼睛就是一亮，沖將過來趕另外兩個女的，「哎喲，公子長得真是俊俏，姑娘今晚免費陪公子一晚，你們都給我閃開。」
自從搞了管之安，這縣衙下邊的人是越發敬畏恭敬了。這讓張問心裏又有一絲快意，心下感嘆了一句高處不勝寒……不過還是高處好。
兩人相互作揖告別。
張問回屋拿了銀子，還真就出去了。趁著今日心情不錯，從王四家又能收刮來一大筆銀子，他想去會會風月樓的頭牌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