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乘醉聽風雨
段二十 牽連
不過張問沒有繼續追問，他意不在此，只問王四：「本官問你，此事和管主簿可有干係？」
張問冷冷道：「別以為本官不知道，那晚你和人在家中密議的事，你就是哪晚和哪個小娘睡的，本官都知道。」
這時，高陞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點頭哈腰道：「堂尊，堂尊，有人拿了這畫叫小的來通報，小的聽她說的慎重，就拿過來了，堂尊請過目。」
事後方知馬後炮，為時晚矣。
張問轉身走向二堂，對管之安揮了揮手：「辦你的事兒去。」
管之安急忙跟到籤押房，屏退左右，關上房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訴道：「堂尊，您這是……下官真是啞巴吃黃連啊，下官直按著堂尊說的做，維堂尊馬首是瞻，堂尊這是……」
對了，這姓張的想殺雞給猴看，又想讓縣衙里的人琢磨不透，所以來了這麼一招陰的！
「好，本官拭目以待。王四如此觸犯眾怒，籍沒家產是跑不了的，你可別藏在自家了，啊？你用心了上繳，用心了造冊，明白？」
「請進退思堂來。」
張問當然不知道，只是詐管之安一回，讓他有所畏懼。管之安既然相信了曹安對他說的「閨苑圖說」的嚴重性，一定問了內行，既然有他的心腹知道了那事，管之安遇事當然要和人商量。這種事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
張問站起身對北方抱拳道：「本縣代天子牧一方百姓，願治下老有所養，幼有所愛，言路暢通，安居樂業。本縣雖肝腦塗地
黃仁直摸著下巴的鬍鬚笑了笑，算作招呼，也許因為他們是自己人，所以不必客套。張問心道這會兒好像我也是他們的自己人了，也笑道：「笛姑請坐……在屋子裡，不如把面上的東西去了吧。」
這種眾人都知的問話，王四隻得答道：「是，草民與管主簿是親戚。」
張問臉色又變得緩和起來，再次扶起管之安，和聲道：「好了，好了，事情過去就讓他過去吧，又沒證據說你牽連受賄案，你怕什麼呀？不過贓銀得追回來不是，不然沒法向眾人交代呀！」
這時候張問突然發現心裏竟有些急迫想見到笛姑，當下心裏一緊，後來細想，恐怕是因為笛姑長得像小綰而已，這才放下心來。
張問接過來一看，一張白紙上畫著一根笛子，馬上說道：「帶她到二堂。」
「是、是……」
「這樣吧，你既然投靠了本官，本官讓你辦一件事，由你去收繳贓銀。咱們一起共事，方能精誠合作呀，你可得把事辦好了。」
眾士子因為利益得到了保護，大聲叫好。
「是、是，下官恭送堂尊。」
張問指著王四道：「待本官收集了證據，定然要你心服口服！來人，將王四押入大牢，擇日細審。本官今日宣布如下：籍沒王氏贓銀、賬冊，按冊歸還士子們錢財。未認領的銀子，由縣衙購置糧米，放入義倉，救助寡老孤小，一切賬目皆發告
笛姑左右看了看，這寬敞的堂中沒有其他人，便壓低聲音道：「上次給張大人說的幾個東家的名字，張大人記在心裏就行了。」
張問笑了笑，扶起管之安，拍了拍他肥軟的肩膀，說道：「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是那種把事兒做絕的人嗎？放心，本官這次放過你，包你無事。」
管之安一聽，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喜道：「堂尊，您老人家原諒下官了？」
堂上氣氛十分詭異，張問故意轉頭看了一眼管之安，管之安接觸到張問的目光，身上一寒，心中恐慌，心道知縣要是想泄憤，那上次明明抓了老子的把柄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管之安心下明白，肉疼地點點頭：「嗯，下官一定盡心去辦，不漏過一文贓銀。」
管之安急忙又跪倒在地，說道：「今後下官就是堂尊面前一條搖著尾巴的狗，下官就是算計自己的爹娘，也不會算計堂尊……不，別說算計，連想也不敢想。」
管之安把持不住，忙張口說道：「堂……堂尊，絕不是下官指使的，事前下官一點也不知道……」
「咚咚……」長長的四通鼓聲，眾官吏齊呼：「叩謝皇恩！」張問在這聲音中退出暖閣公座麒麟門。
管之安渾身一震，額上冷汗直流。張問又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罵老子，還有，你還算計著用陰招，本官要是不先下手，等著上你的套嗎？」
管之安聽罷張問直接說出王四和自己的親戚關係，也覺得知
管之安甜聲道：「聽說開了家酒樓。」
張問臉色一變，冷冷道：「一而再再而三，你要明白，沒有三而四這個詞。你想陪本官玩，本官奉陪到底！」
「啪！」張問一拍驚堂木。皂隸拉長了聲音喊道：「威……武……」並砰砰拿板子直跺地板。
這些當然也是張問猜的。
王四急忙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笛姑走上暖閣，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還是那副鬆懈的樣子，懶洋洋地岔開話題道：「壇主……沈小姐有話帶給張大人，咱們還是說正事。」
自送把柄並非冒險，因為李氏集團那麼大的勢力，如果真想殺張問，根本不需要把柄。很巧妙地送去把柄，反而讓他們覺得張問是控制的官員之一，可以加以利用。
但是張問這樣說什麼都了如指掌，管之安卻無法判斷真假，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人總是在畏懼未知的東西。
「打……打……打……」堂門外圍觀的士子紛紛起鬨。
「是，小的這就去傳話。」
張問只想詐他一詐，心道多半猜得不錯吧？管之安卻嚇壞了，左右想著自己家裡有人被收買了，難道有知縣的眼線？那是誰？
張問走到門口，管之安急忙彎著腰為張問打開屋門，又急忙為張問撩了一把長袍下擺，張問這
卻不料張問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喃喃道：「要是再打你，眾人怕會說本官嚴刑逼供……」
張問搖搖頭道：「好……沈小姐有什麼話？」
正如赤手空拳面對拿著弓箭的敵人，多送他一把刀有什麼影響呢？
「是，是，堂尊，以後咱們就跟定堂尊了，下官這心肝……」管之安作勢要哭。
笛姑走進二堂，穿了一身玄衣，戴著斗笠，臉上蒙有紗巾，依然不讓人看臉。笛姑走了過來，說道：「張大人，黃先生，別來無恙。」
縣衙裡邊的人，當然知道的東西更多一點，都認為是管之安得罪了知縣，知縣公報私仇。總之和長官作對沒有什麼好下場，管之安這次怕是玩完了。
張問審問王四何人指使，王四一口將罪攬在身上。張問厲聲道：「具本官所知，你是本縣主簿管之安的姨父，可是如此？」
……
哪有親戚收了那麼久銀子，還一點風聲都不知道的道理，誰信？
過得一會，高陞走進二堂，輯道：「稟堂尊，客人帶到。」
管之安雙腿微顫顫的，長袍下擺不住晃動，趴在地上哭道：「下官知道錯了，下官再不敢了，堂尊，堂尊……」一邊爬過來，抱住張問的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道，「堂尊，給下官一個機會吧，堂尊，下官今後如再有二心，就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全家死絕，
等皂隸走後，黃仁直便拿了本書走過來，坐于張問一旁。張問壓低聲音道：「笛姑來了。」
黃仁直摸著鬍鬚半眯著眼點點頭，沒有說話。
「下官告退。」
「得了，裝個屁，以後罵老子撿好聽些的詞兒，聽好了嗎？」
張問聽罷心道沒見過大世面！你真就這麼點斤兩，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現在出來搭腔，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
張問伸手要去抓簽，王四見罷臉色煞白，要是再用刑，這條老命還在嗎，他大張著嘴，急得說不出話來。
張問走進二堂的暖閣，見黃仁直正坐在裡邊看東西，便走進暖閣坐下，對門口的皂隸道：「你們都下去吧。」
張問伸了個懶腰，「晚堂我就不去了，今兒可費了些心神，你去吧，把心放寬了，沒了的東西，還會回來的，啊！」
張問笑道：「他以前不是哭窮么，轉眼就能出資開酒樓了。你去問問他，還想干刑房書吏不，想干就回來吧。」
管之安搗蒜一般點頭。
而真正的玄機，只有寥寥二三人明白。
張問心道看來上次自送把柄是有用的，這不，不是就能參与到他們的事里了么？便說道：「笛姑請講。」
「堂尊，下官就是敢罵自己的爹娘……」
此言一出，堂下嘩然，眾人都沒想到知縣會在公堂之下直接把這關係說出來。百姓士子不了解六扇門內的現狀，聽罷這句話，很多人都暗以為這新官上任三把火，年輕知縣一腔雄心，大公無私，是要整頓吏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