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紗》第八折 新蘭滿長街

段三十 受降

第八折 新蘭滿長街

段三十 受降

清朝貴胄不知如何作答,都低著頭伏拜在地上。軍士接過木盒,捧到劉鋌的馬前,打開木盒,劉鋌看了一眼,只見一個鬚髮花白的腦袋放在盒子里,眼睛還睜著,直愣愣地看著人似的,彷彿有極大的不甘。
過得一會,乾軍大隊向前移動,當前一個彪形醜臉大漢騎在高頭大馬上,臉色黝黑,個兒比周圍的人都高過一頭,此人正是東路軍大將劉鋌,已是乾朝封侯的主力戰將之一。但見劉鋌雖然彪悍,兩鬢已是斑白。
岳托這時心裏默默地想,如果大清能再堅持十年,等乾朝的一干開國大將都老了,說不定咱們還有機會,可是……
岳托悄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一里地外的兵器,可是那裡已經被乾軍佔領了,如今大夥手無寸鐵,就是想做困獸之鬥也毫無辦法啊。
就在這時,只見岳托的姑父聰古倫格格的丈夫固爾布錫一頭就伏拜在地,眾滿清親王貝勒愣了片刻……既然其中有人跪了,他們要是不跟著跪,豈不是表示自己不甘心臣服?眾人都在心裏暗罵固爾布錫這廝是狗奴才。
岳托站在城牆上看著如此境況,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現在赫圖阿拉城城門緊閉,牆上有兵布防,一副有所準備的樣子,但是城牆低矮防禦不強,兵力也只有幾千人,衣甲不整。
劉鋌從馬上跳將下來,上前寒暄,那玄衣衛女子的臉看不清楚,但聲音聽起來挺年輕的,態度也是不錯,還對劉鋌說:「劉老將軍辛苦了,皇上時不時還惦記著您呢。」
「喳!」
劉鋌和周圍的將士聽罷都跪倒在地,雖然地上泥濘不堪,但是聖旨所到之處,不管什麼地方都猶如面君,須得跪著聽。
「臣盡本分而已。」劉鋌心下一暖,聽這口話,有皇帝照顧著,以後卸甲歸田之後日子還是應該不錯的。
過得一會,只見一個身作玄衣頭戴帷帽的女人在一小隊騎兵的護送下向這邊走了過來。這副打扮大家都知道了,那是玄衣衛使者,直接傳皇命的。
岳托見狀,頗是無奈地單膝跪倒道:「罪臣愛新覺羅·岳托率大清將士臣民向大乾皇帝請降,吾等甘願臣服,為大乾皇帝之奴,請皇上饒恕臣等的過錯。」這時後面的隨從將一個木盒遞給岳托,岳托便雙手捧起盒子道:「這是大清皇帝愛新覺羅·代善的頭顱,臣等向大乾皇上獻上,以示歸順。」
許久之後,遠處的大軍停了下來,一支輕騎兵離開了陣營,向城池這邊奔跑而來,大概是要先探明虛實。那些騎士昂首挺胸十分威風,鐵盔上高高的白色羽毛迎風飛舞,煞是好看,這副場面更是反襯出了清軍這邊的蕭索。
等清軍前進一里地排成隊列之後,剛才那隊乾軍騎兵便趁勢抄到了他們的后翼,佔領了放置兵器的地方和城門。現在清軍被前後圍在中間,手無寸鐵,已經完全不具有任何威脅。
劉鋌聽罷在馬上說道:「代善就這樣死了?」
岳托回顧左右,眾親王貴族都低著頭不說話,他又嘆了口氣道:「如此只得這樣了……傳令下去,按剛才說的辦。」
這時劉鋌說道:「打赫圖阿拉,恐怕是我最後一次上戰場了,原本是想好好乾一場,沒想到老子千里迢迢地走到這裏,你們一個個都放下兵器束手待擒了,真是無趣得緊。也罷,戎馬半輩子,打了這麼多仗,也該卸甲歸田鳥……來人,把這些領頭的當官兒的都押到大營,其他人看管起來,等待朱部堂處置。」
命令傳下去之後,清軍將士便從城頭上走了下來,紛紛從城門走出城,將各種兵器都成堆地放在城門口。這時一隊乾軍騎兵靠了過來,有人在馬背上大喊道:「放下兵器后,向前行進一里,即可受降!」
赫圖阿拉城上的士兵雖然手裡拿著武器,但戰心全無,他們都知道今兒是投降的好日子,一個渾身濕透站在城頭上簌簌發抖,等待著結局,甚至有些急不可耐,就像一個四處逃命的逃犯,最後心力憔悴甚至希望早一些被捕。
劉鋌忙道:「快請。」
探報乾軍已經到達幾裡外的地方,應該馬上就會出現在視線中,但在此之前赫圖阿拉安靜極了,甚至小雨沙沙的聲音都聽得清楚。過了一會,只見荒原的地平線上出現一根黑線,排成隊列的乾軍終於出現在了視線之中。天地間很快就熱鬧起來,遠遠的腳步聲,馬嘶聲,吆喝聲不絕於耳。
岳托頓時仰天長嘆,欲哭無淚,早知如此,何苦白白受辱?老子堂堂大清皇帝的長子還他媽的給別人下跪了,接過還是這樣,還不如當時就死守赫圖阿拉血戰一場的好啊。
眾軍手裡拿著格式兵器對準中間的滿清貴胄,吆喝著沖了上來捉拿。而後邊圍著降軍的將士也端起了兵器,嚴陣以待。
說罷她便念道:「昨日朕收到朱燮元奏章,言官軍已合圍滿人老寨,完全平定遼東指日可待,朕將摺子傳視朝中諸大臣,商量處置善後事的方法。經群臣進言,言叛族軍力雖被我消滅,余者再無謀反之力,但未嘗無謀反之心;國家有強弱之時,今我強敵便臣服之,他日國家困難之時,無信反賊豈不趁火打劫?故曰應予徹底剷平赫圖阿拉,不留後患。朕以為善,說與朱部堂及遼東諸將聽……」
劉鋌愣了一愣,說道:「剛才你叫老夫勿要傷城中百姓,可現在咱們的皇上要徹底剷平赫圖阿拉,難道老夫不聽皇上的反而要聽你的?你沖老子大呼小叫作甚!來人,將一幹當官的拿下!」
岳托以下的滿清貴胄都鬆了一口氣,起碼大伙兒的性命暫時保住了不是。不料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軍士來報:「稟大帥,朝廷里派了上使到遼東,部堂將上使請到赫圖阿拉傳旨來了。」
如今清軍和囚徒無異,哪裡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只得按照別人說的做,數千人放下兵器后赤手空拳向前走了一里地,等於放棄了所有反抗的餘地,就像一群羔羊一般。
沒有大炮,雨水天氣對火器使用也有很不利的影響,如果清軍殘餘部負隅頑抗,乾軍今日一戰非得付出一定的代價不可。不過劉鋌沒有打算擇日而戰,東路軍數萬人馬,赫圖阿拉才多少點人,乾軍幾乎十倍于敵,士氣高昂,根本就用不上瞧黃曆選什麼好日子。
過得一會,城門便打開了,放出三個騎士出城,向對面的乾軍大營而去。岳托以下的滿城軍民只得獃著等待消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三個人總算回來了,還騎著馬,看樣子乾軍倒是沒有為難他們。他們走上城頭,對岳托說道:「乾軍要求咱們無條件投降,打開城門,所有將士出城放下兵器。」
晚上下起了暴雨,大雨過後,依然淅淅瀝瀝一直沒消停,道路很快就變得泥濘不堪,但仍然沒有阻擋住乾軍的腳步,東路軍劉鋌部丟棄了重炮輜重,如期到達了赫圖阿拉。
岳托倒是沒有向前沖做出什麼危險的動作,他只是站在原地,滿臉憤怒地指著劉鋌道:「你派人說叫咱們大清將士無條件投降,咱們按照你說得做了,兵器放下,獻上城池,連大清皇帝的頭顱都獻上了,你們還要怎地!」
玄衣衛女子道:「咱們不說閑話了,上諭,請劉將軍等聽著吧。」
那女子便掏出一張紙來,看樣子並不是正經的聖旨,她彷彿能猜到劉鋌等人的心思一般,念之前又先說道:「上邊的字是皇上親筆,是寫給朱部堂的信,朱部堂已經過目了。」
一股怒火湧上岳托的腦海,反正都是死,他騰地一下便站了起來,周圍的眼前齊刷刷聚在了他的身上,劉鋌身邊的親兵反應也快,很多都立刻端起了火銃對準岳托,只要他稍有異動,立刻就會變成馬蜂窩。
岳托又道:「乾軍是仁義之師,劉大將軍是仁義之將,赫圖阿拉城中還有許多百姓,罪臣叩請乾軍慈悲而懷,勿要傷無辜百姓。」
那隊乾軍輕騎兵圍繞著城池飛快地轉了一圈,城上也沒有用遠程武器攻擊他們,他們看完便退了回去,這讓岳托有點納悶,按理說這種時候他們應該喊兩句諸如「儘快投降」之類的話,可乾軍連招降的舉動都沒有,這讓岳托感到受了極大的輕視,他有些憤怒,真想下令決一死戰……不過真要這樣,說不定他的下場就會和他的皇阿瑪代善一樣。
一邊聽到上諭的還有剛剛投降的岳托等滿清降者,他們聽到這裏,已是臉色蒼白,手腳發涼,一股絕望頓時籠罩在所有在場的滿人心頭。
岳托見狀只得說道:「開城門,派出使節前往乾軍大營……議和。」
一個將領應道:「得令!」
劉鋌笑道:「老子又不是章照,放心,沒事不會濫殺無辜。」說罷身邊發出了一陣笑聲,將士們笑得不是劉鋌,而是章照這個人,壞事干盡,早都已經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