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紗》第八折 新蘭滿長街

段三一 罷官

第八折 新蘭滿長街

段三一 罷官

「自然不會,姐姐快裡邊請。」羅娉兒一邊說,一邊便將余琴心請到內院中喝茶。
侍候張問筆墨的馮西樓忙拍馬屁道:「朱燮元把遼東平定,陝西那邊的楊鶴也將朱由檢的人圍住,捷報不遠了,再等一些日子將福建平定之後,太平盛世很快就能到來了,皇爺定然是千古聖君,流芳百世啊。」
羅娉兒有口難辯,張著檀口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唉」地嘆了口氣,索性不說了。
朱燮元沉吟道:「遼東人口銳減,許多地方荒無人煙,將軍隊留下屯田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是,內輕外重的布置總不是辦法,還得回到徐州和彰德兩府駐紮。滿清空出來的地方,只能分批遷徙關內百姓過來了。」
這時正巧有個將領進來稟事,朱燮元便說道:「老夫過兩日等赫圖阿拉的戰俘押到瀋陽,便押俘回京,兵權由秦良玉葉青成等大將接手,由薊遼督師熊廷弼協調節制,分批調回關內。」
羅娉兒出了那件事之後,自殺沒成,一個宦官和一個宮女被皇後下令當場用木杖杖擊而死,另有多人被割了舌頭,整件事變得血淋淋的。羅娉兒長了這麼大,以前都是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何曾經歷過這樣血腥的事?對她的心理衝擊非常大,現在她都不敢出門,雖然宮人誰也不敢再提起那件事了,但羅娉兒總覺得人們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怪異,就是那種敬而遠之外加厭惡的神情,她是這麼感覺的。
馮西樓道:「回皇爺的話,議出來了。經大臣們協商之後,處理辦法是將習夢庚罷官貶為庶民,前日李公公將這事兒給皇爺說過,當時皇爺說商量好了就讓司禮監批紅,於是這事兒已經批複了,現在習夢庚頭上的烏紗應該都摘了下來,正在回鄉的路上。」
余琴心十分放鬆地歪坐在軟塌上,她的一雙杏眼輕輕瞧了一眼羅娉兒那婀娜的腰身,彷彿在想她「磨鏡」的事兒,余琴心不曾想一想到那樣的羞事自己竟然也有些臉紅起來。
張問「哦」了一聲,便不再和馮西樓說話,低頭只顧看奏章。其實他心裏也在猜測,意圖促成海禁這件事究竟和沈碧瑤有沒有關係?按理沈光祚是沈碧瑤的伯父,從他的態度便可以猜測一二,但正因為如此,沈光祚的身份太特殊,就算他也有參与其中,在朝廷里他也不會明顯地表明支持海禁的。
羅娉兒認識余琴心,還是吳氏搭的線,如今吳氏不搭理羅娉兒了,反倒後來才認識的余琴心過來看她。
羅娉兒忙道:「怎麼好意思呢?」
她想罷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讓她心放寬些,多學些在宮裡生存的法門之類的云云。余琴心有個愛好是研究服飾,見了羅娉兒的姣好腰身和她身上穿的那身衣服,在臨走的時候又忍不住說道:「對了,你身上這身衣服不適合你,衣服的腰太寬了,重新做一身正好合身的,特別是腰部,別用太多料子,你要是不嫌棄,要不姐姐給你做一身如何?」
「打住。」余琴心的表情依然輕鬆,並沒有流露出絲毫同情之色,她不以為然地說道,「管那些個奴婢做什麼?讓他們敬畏些更好。你要明白,在宮裡頭,只要皇上不討厭你,所有人討厭你都沒有關係;反過來,如果皇上不喜歡你,就算所有人喜歡你都沒有用,明白么?」
總之張問的心裏仍然沒有底,如果沈碧瑤和他們沒有關係,這件事倒是容易處理,國家大事決策在中樞,下邊那些人能怎麼樣?如果太過分了,只有大開殺戒。關鍵如果沈家也有份,這就讓張問有些難辦了。
朱燮元看著窗外來往的甲兵,心道:皇帝是怕老夫擁兵自重啊。也罷,儘快回京交出兵權,也省了樁心事。
那將領問道:「咱們這麼快就回去了?」
遼東首府瀋陽,以前是滿清首都盛京。如今城中重兵如林,許多火炮都擺放在城中,戰車也依營停靠,分外壯觀。朱燮元在總督行轅中,手裡拿著兩份書信,一份是張問的親筆手書,上面寫著讓他戰勝之後即回朝就任內閣次輔。
馮西樓陪笑道:「皇爺英明。」
「哪裡?」余琴心淺笑道,「你也不必煩惱了,現在皇上和皇后都出來為你撐腰,嚴懲了那些多嘴的奴婢,有什麼不好的?」
他暫且放下這件事,又找來一個太監問了一番永壽宮的情況,太監說羅娉兒的飲食起居都很正常,張問這才稍稍放心了些。剛出事那幾天,張問把她接到養心殿住了幾日,但不能長久這麼住在一塊兒,不然厚此薄彼其他嬪妃就會有意見,於是等她的情緒穩定后,張問又讓她搬回永壽宮去住了。
這時沒有了外人,羅娉兒的神情也黯淡下來,嘆聲道:「我也不知道哪裡做錯了,總之真的很糟糕,現在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羅娉兒親自迎到院門口,頗傷感地說道:「沒想到余姐姐還會來看我。」
……待朱燮元的摺子到了京師之後,張問一看朱燮元只待了幾百人衛隊押送岳托等戰俘回來,當下便鬆了一口氣。目前駐紮在遼東境內的兵馬達五十萬以上,都在朱燮元一個人手裡,是否信任朱燮元是一回事,這麼多軍隊在他手裡又是另外一回事,多少還是讓張問有些緊張,朱燮元主動交出了兵權,也就了了張問一樁心事。
余琴心笑道:「沒事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張問想了想說道:「沈光祚一開始是什麼態度?」馮西樓道:「沈大人一開始就說罷官。」
余琴心心道:沒想到這個出身清白的女孩兒還真是重口啊,磨鏡也就罷了,居然找方素宛那樣的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花樣。
朱燮元說罷,即回到書案旁邊,提起筆開始寫奏章。
羅娉兒好似還沒回過味來,怔怔地看著余琴心。
「不是,不是這樣的……」羅娉兒臉一紅,急忙想解釋,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的世界變得灰暗起來了,覺得什麼都沒意思,自己就像一個滿身罪孽的囚徒一般,歡笑彷彿已漸行漸遠。她覺得自己就是行屍走肉,不知道為什麼活在這個世上。
羅娉兒的腰身當真是萬中無一,無論是男是女看見她都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她的腰,真的是柔韌多姿,線條非常優美。
沒有朋友的滋味真不好受。不過總算有人不在乎這些,主動來串門來了。第一個來的人便是余淑妃(余琴心)。
張問一拍額頭道:「朕倒將這事兒忘了,前幾天忙著想羅寧妃那邊的事兒,看摺子都沒心思。你這麼一說,朕想起來,李芳好像是說過這件事……罷官了么?大臣們都同意這樣辦?」
御案後面的張問不由得贊道:「朱燮元立了大功,可堪大用,真乃朕的肱骨之臣。」也不知他是說平定遼東的事兒還是說主動交出兵權的事。暖閣內的內侍忙將這句話記錄在皇帝起居註上了。
羅娉兒可憐兮兮地說道:「現在人們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似的,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我就是喪門星……」
余琴心繼續道:「真不知道你現在煩什麼,你現在的狀況並不壞,可以說很不錯。皇上並不討厭你,否則也不會因為擔心把你接到養心殿去住了這麼些日子;皇後娘娘也把你當自己人,為你出了口惡氣。現在你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誰能把你怎麼樣,誰敢給你臉色看?就這麼著,錦衣玉食過得逍遙自在,至少眼下沒人能威脅到你,喜歡什麼就幹什麼唄,人活著不就圖這個?」
張問笑道:「大勢所趨,天道使然,亂世之後必然有治世。」
搬回永壽宮之後,她也不想自討沒趣去討好其他宮妃,大部分也不搭理她,她便獨自幽居在永壽宮裡。就連在張府認識的第一個人吳氏,有一次見了面,她也變得冷淡極了,吳氏大概也痛恨羅娉兒這樣的作為吧?
馮西樓忙道:「一開始有的人說要把習夢庚押解回京治罪,有的人說先把他弄回來,然後交由三法司審理有無罪過。後來才採用了折中的法子,既不縱容這樣的言論,又厚道一些,便決定罷官。」
余琴心道:「甭客氣,就這麼說定了。」
「對了,上回那份上書海禁的摺子,朕叫大臣們商議,可議出結果了么?」
另一份是進攻赫圖阿拉的劉鋌傳來的奏報,朱燮元看完之後便走到地圖前面,提起毛筆在煙台中蘸了一點墨水,將圖上的赫圖阿拉城輕輕抹掉,從此這個城此在地圖上就不復存在了。
羅娉兒皺眉道:「余姐姐的心裏是不是也很討厭我?」
余琴心這時揶揄地說道:「你和方安嬪……皇上好像一點也沒怪你,既然這樣,你也不用擔心啊。」
余琴心淡淡一笑道:「你也不過來坐坐,我就只好自己過來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妹妹總不會讓我站在這裏說話吧?」
……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