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日月之變
第四章 生死之間
但是因著容若一傷，全濟州紛爭不斷，殺戮常有，市井蕭條起來，人心惶惶，甚至有人跑到廟裡去給容若燒香拜佛，只求這位容公子快快好起來，濟州一切恢復正常。
她兩手血淋淋，也不顧疼得厲害，只為容若而哭，看得旁人心中惻然。
但他這一撲到四人中間，卻又正好阻礙了蘇良和趙儀的劍勢，讓他們如流水一般連綿的劍招再也繼續不下去。
她幾乎一直沒有停止過哭泣，一直斷斷續續地自責：「都是我不好……我幫不到恩公……我都已經抓住刀了……為什麼還是……」
那捨身擋刀的少女，顧不得雙手鮮血淋淋，傷痛入骨，撲倒在地，大聲呼喊：「容公子。」
笑嘻嘻的男人更是笑得合不上嘴：「主上這次派出二十多對人，城裡城外，到處宣揚，偏她撞到我們手中來了，這個頭功，想必是少不了的。」
楚韻如終於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問：「這水月庵素來清靜，不知為什麼，忽然間來了這麼多拜佛之人？」
身後劍勢如風，容若連站起的機會都沒有，就地連連翻滾著閃躲。
在這種情況下，陸道靜再無奈，再不甘，也無法真把柳清揚捉起來逼問柳非煙的下落，甚至還不得不陪著笑臉，安慰柳清揚幾句不必太難過的空話。
「主上早就說過，這女人武功雖高，卻根本沒有江湖經驗，出其不意，要制她易如反掌。」剛才說話引誘楚韻如的男子得意地道：「主上真是神機妙算，料准了只要這女人不遠離濟州，一聽容若受傷，必會心急前來相會，只要我們在城裡城外，有意四處講述容若受傷之事的情形，她必會撞到我們手中來。」
陸道靜如獲大赦，連忙退了出來，等出得大門時，已覺得汗濕重衣，里裡外外五件衣服，幾乎都可以擰出水來了。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回去吧！」
容若恰好滾到，瓷杯的碎片扎得他慘叫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
楚韻如這才發覺失態，忙又放手，卻覺心如火焚，一迭連聲問：「是不是容若受了傷，他傷得怎麼樣？」
蕭遙面不改色，抬起手臂，對著容若的臉狠狠一拳打過去。
最終還是蕭遙冷喝一聲：「陸大人，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去捉拿兇手？」
容若吃痛躍起，身後蘇良劍光飛追，他想也不想，撲向蕭遙，就要用他當擋箭牌。
凝香眨著早就哭得紅腫的眼睛，望著在地上滾動的容若，想到這幾日的憂心如焚，一陣鬱悶，伸手拿了桌上的茶杯要喝，手一滑，杯子跌到地上，跌個粉碎。
耳畔的聲音不大，聽來卻如驚雷震心。楚韻如猛一探手，抓住女尼，大聲問：「你說受傷的是誰？」
容若怎忍女子代他受刀，只得放棄唯一退躍閃避的機會，左手把肖鶯兒往旁邊一推，右手一抬，用戴了護臂的手去硬架柳葉刀。
可她明明怕得全身發抖，還是堅持守在這裏，直到容若出現，才衝出來阻攔。
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繼續望著他發愣。
派人去柳清揚那裡捉人，柳清揚七情上臉，長嘆一番教女不嚴之罪，皺起眉頭，哀嘆一通不知道愛女蹤跡的苦惱，大大方方，讓官兵進門去搜查。他勢力滿濟州，要把個人藏起來還不容易，就是官府掘地三尺，也未必找得到人。再加上，官軍之中有一半出身於蒼道盟，民間蒼道盟更具無比威信，他這樣和官方採取合作態度，甚至還作張作智，拍桌子打板凳，痛罵一番不肖女兒，板著臉喝令全部蒼道盟弟子齊力搜索柳非煙。
一聲又一聲，叫得聲嘶力竭。容若微動唇角，想要笑一笑，想要告訴他們沒有事，卻覺虛弱得沒有一絲力氣。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人影都看不清楚，他努力要睜大眼睛，最終卻還是陷於沉沉黑暗中。
蘇良慢吞吞地說：「難得，你還知道我們會擔心。」
蘇良屢次去藥鋪抓藥，藥方早已被傳抄到各大勢力的首腦手中。
司馬芸娘也許是看不下去了，親自倒了一杯
他們抱起已不醒人事的楚韻如漸漸遠去，只留得意忘形的大笑聲，在風中漸漸飄散開去。
話還沒有說完，女尼只覺眼前一花，耳聞衣袂掠風之聲，那容色絕美，但多日來神情鬱郁，不見歡顏的女子，已不在房中了。
眾人全都摸不著頭腦。
趙儀沒有跟過去陪蘇良一起打他，只是好整以暇，悄悄地把一條腿往前伸了一伸，剛剛跑過來的容若，即時絆了個狗吃屎。
「那你為什麼裝成重傷？」蕭遙皺眉問。
家門就在眼前，容若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沒料到一個人影從斜刺里衝過來，張臂攔在面前：「恩公，你不能回家去。」
陸道靜拿柳清揚沒法子，又捉不到柳非煙，一口悶氣無處發泄，無奈之下，只得派人去把隨柳非煙一同闖入容若家中的其他人捉拿。
肖鶯兒哭得嗓子發啞，正需飲水，三日來，見司馬芸娘身著男裝，風采無雙，進退揖讓，從容自若，早把她看成神仙般的人物。今見她親自遞水，受寵若驚，伸出包滿了白布的雙手，勉強捧著茶杯，慢慢飲盡。
容若滿廳亂跑：「蘇良，別生氣，冷靜一點，我們慢慢談。」
「容公子。」
以謝家為首，濟州城各方勢力，各處有名有姓的人物，無不或派親信，或親自來探望。
只是容若昏迷不醒，房間里豈能來這麼多人進進出出。
蕭遠不管事，性德不理會，蕭遙一心只在乎弟弟的生死，就連謝遠之都懶得應酬。
只可惜就連捉拿兇手都不是容易的事。
他騎馬來到容若家門口時，幾乎是從馬上跌下來的。
容若抬起的手抓抓頭：「大家吃過了嗎？」
已是嚴冬，寒風蕭蕭，城郊長長古道上，人影寥寥。惟有楚韻如逆風而掠，狂風襲來，心中如火之焚，又似冰雪之冷。手足之間，更是一片冰涼，任如何運轉內息，強提內力，都暖不起半分。
三日間，哭得最傷心的，既非凝香、侍月，也不是蘇意娘，反而是那為容若雙手受傷的肖鶯兒。
司馬芸娘搖搖頭：「不知道，是蕭性德讓我往茶里下迷藥，然後給她喝的。」
只是這兩日一向冷清的庵堂，忽然來了許多香客，倒叫她拘束起來，不得不躲在禪房內，半步也不敢亂走，唯恐讓人看出形跡，傳至容若耳內。
她每日聽眾尼早課，聽主持師太講解經文，下午便自己親手抄錄經書，暗中為容若求乞平安。內心或許苦楚悲涼，但至少表面上，還是安然清靜的。
楚韻如才覺一怔，旁邊另外一人已笑嘻嘻地道：「這位想必是容夫人吧？」
三天來，濟州城內，處處風雲變亂，局面極度緊張。三天來，陸道靜把全城的名醫都派到逸園來為容若看傷。
她情急之間，也不知道控制力量，這女尼哪裡禁得起她這練過武的人用力一抓，立時痛得連聲慘叫起來。
過份的心理壓力讓陸道靜覺得自己隨時就會倒地暈迷，搜腸括肚想些話可以說，可是所有人，卻沒有一個正眼看他這知府老爺。
陸道靜接到消息，容公子傷重垂危，生死不知，就當場嚇得魂飛魄散。
「公子。」
「真不騙你，那可是我親眼見著的，容若容公子慘叫著倒下去，血流了一地，傷得那叫重啊……」
女尼放下齋飯，合十一禮：「女施主請原諒，這兩日庵中拜佛的居士太多，剛才忙著給大家張羅齋菜，全庵上下，反而都耽誤了用飯。」
雙方相距極近，容若又無防備，柳非煙武功底子不弱，這一刀如電刺下來，竟是誰也來不及相救。
柳非煙這才記起容若那來歷不明卻絕對貴不可言的身分，心下一慌，手一松，放開柳葉刀，卻見容若直直地倒下去。
容若驚叫，掩面而退，再也避不開身後的劍光，只覺頭頂一寒，劍鋒已至。
城郊那素來冷清的水月庵，香火竟一時
「我知道江湖險惡，出宮時帶了一大堆寶貝呢！其中就有天蠶衣。那是我特地叫織造司制出來的，雖然沒找到真的天蠶，但用烏髮金絲混合織就，不是什麼神兵寶刃，還真不容易刺穿。我當時暈倒，不是因為受了重傷，而是因為刀尖撞得我胸口非常痛，再加上用手握刀，流了一大堆的血，我暈血，所以就……」
她的臉色又青又白，眼中全是驚怕。在普通百姓眼中，柳非煙這有權有勢又任性的大小姐，確是極為讓他們害怕的。
眾人一起往外看去，然後一起震驚地瞪大了眼，張大了嘴。
這些人固然有些勢力，又怎比得上蒼道盟的聲勢。面對官府的捉拿圍剿，或是持械抵抗，慘烈廝殺一陣被擒，或是全家逃離，被快馬追擊捉回，短短兩三天，濟州城內，大規模的殺伐爭鬥，竟有好幾起。
柳非煙還在發獃，面前已是寒氣森森，兩把劍直指眉峰，劍未至，劍上殺氣，無形有質，掠面生寒。
容若一怔，舉目望去，卻是一個衣衫破舊，但眉目清秀的女子。頭髮有些亂，臉上身上都有些灰塵泥垢，像是因為跑了太多路，正在微微喘著氣。
性德抱著容若關在閑雲居中為他療傷，所有手忙腳亂，只會大叫，幫不上忙的人，都被他關在門外，清水一盆盆遞進去，然後化做血水一盆盆端出來。
容若心下感動，又知道陸道靜必會派人保護他的家，所以也不怎麼擔心，只柔聲問：「你叫什麼名字？真要謝謝你這般幫我。」
這反而比大哭更加讓人感到壓抑。
唯有肖鶯兒，也許是因為在濟州長大，深知柳大小姐脾氣壞，對柳家小姐的本事厲害印象深刻，關懷之下，一直急步跟著容若，眼見刀光刺出，想也不想，一挺身，硬用自己的嬌軀攔了過去：「恩公小心。」
這種藥方針對的，的確是重傷垂危之症。而如果這樣還藥石無效，那就是集他們眾人之力，也不可能救得活那傷重之人。
「全是我手上流出來的，還有肖鶯兒的血，也全沾到我衣服上了，所以比較嚇人。」
「你明明被刺中心口，還暈倒了？」
「濟州城裡有一位貴人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弄得滿城風雨，官兵到處捉人，四處械鬥不斷，百姓沒事不敢出門。老百姓們盼著日子早早安寧下來，不免要求神拜佛，還有一些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因那人的受傷，居然被捉進官府，他們的家人更擔心，把方圓十幾里內的佛廟道觀都拜盡了，那算命問卦的也問了個遍，自然是想求個平安了。」
凝香、侍月強忍悲傷，過來為她上藥包紮。蘇意娘柔語安慰，她卻滿心悲惻，越哭越傷心，三天下來，哭得聲嘶力竭，喉嚨發啞。
因著容若快步走過去攔柳非煙，和蘇良、趙儀拉開了距離，柳非煙跑得很快，後面追來的何修遠、成永心，以及其他一干人，也離著足有四五丈，蕭遙武功太低，性德力量全失，一時間驚聲四起，諸人皆援手不及。
楚韻如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失聲問：「你們是什麼人……」一句話不曾說完，只覺一縷幽香撲鼻而來，全身一軟，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性德徐徐道：「問外面那位吧！」
司馬芸娘也陪著大家一起，幾日幾夜不睡地等待容若好轉。所有人悲痛欲絕時，也唯有她，還能稍稍保持鎮定，溫言軟語，安撫眾人的情緒。
「恩公。」
陸道靜點頭哈腰，賠盡小心：「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只是還容下官為容公子延醫診治。」
容若本能地把掩臉的手伸出去，抱著腦袋，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蕭遙皺眉問：「你這是做什麼？」
「到底是什麼大人物受傷，竟把濟州城驚動成這樣？」楚韻如一邊問，一邊暗中回憶自進濟州以來，所見的那些大人物，心裏暗暗猜測會是哪一個。
偏偏容若伸手來攔，她一抬頭，看到容若，第
除了蕭遠一個人還好吃好睡沒事人一樣，其他人都整日聚在閑雲居外，無心飲食，不能安枕。女兒家不敢痛哭，只能垂淚低泣。
女尼臉色青白，說話結巴：「我也不清楚，聽說他傷得很重，一直暈迷不醒，你……」
容若雖惱柳非煙上門鬧事，但見她弄到如此地步，心中也是惻然。畢竟柳非煙是美人，男人又有幾個對美人不心軟的，一看她這哭泣飛逃的狼狽，就料到必是又吃了蕭遠的虧。想來柳非煙家世顯赫，受盡嬌寵愛憐，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
容若一直昏迷不醒。
陸道靜連發命令，此刻他已不指望保住烏紗，就連腦袋也不存大的希望能保住了，盼只盼最後可以立些微功，至少保得一家老小安然無恙就好了。
數日來，楚韻如一直住在水月庵中。雖說尼庵生活簡樸異常，但女尼們對她總也算多方照料，她心中苦惱，也不將這身外享受看重，倒也喜庵中清靜自在，不受煩擾。
容若一格失手，心中已是一涼，見肖鶯兒滿手鮮血，又是一驚，然後就是胸前一痛，他本能地伸手一抓，抓住了扎在左胸心口的柳葉刀。胸口痛得厲害，鮮血剎時把他的前胸染得一片觸目的紅。
蘇良、趙儀心有不甘，還待再追，聽後面哭成一團，終究放不下心，轉過身來探視容若。
趙儀愣愣地說：「那你胸膛上後來越來越多的血，全都是……」
肖鶯兒喝過水后抬起頭，用哭得紅腫的眼睛看著司馬芸娘，眼神一片迷濛，手一松，身子一晃，直接倒了下去。
何修遠會意，藉著成永心這一掌劈來的助力，環著柳非煙的腰，凌空掠起，轉眼遠去無蹤。
笑嘻嘻的男子伸手把她托住：「真是個美人兒啊！聽說還是個女中豪傑，當初煙雨樓上一劍震群英，如今還不由著我們手到擒來。」
衝進園子，沒有一個人理會他，所有下人都來去匆匆，神色沉重。
其他跟隨柳非煙來找麻煩的人，見惹出了這麼大的事，無不臉青唇白，躡手躡腳，退了個乾淨。
容若尖叫一聲，飛身疾退：「你別生氣，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要瞞你，但是如果你們情緒上露出破綻，被人發覺，就功敗垂成了，你知道有多少大勢力都在監視我們嗎？」
容若受傷至今，已有足足三天了。
何修遠從後方一掠而至，一手抓住柳非煙的纖腕，一手五指飛彈，每一記都正好彈在劍鋒上。
等到房門終於打開，一個女尼捧著齋飯進來時，楚韻如簡直長出一口氣，若不是多年的教養在，只怕便要衝過去，將齋飯快快搶過來吃了。
楚韻如心間一震，不假思索，應聲撲去，連男女之防，多年閨訓，一概忘了個乾淨，一把抓住路邊那說話之人的手，喝道：「容公子受傷之時，莫非你正好在場？」
容若忽然一皺眉，目光掠過她的肩頭，向里望去：「柳小姐。」
少女臉上微紅，低聲道：「小女子肖鶯兒，孤苦伶仃，得恩公救護之德，若能回報一二，也實是應當。我一個普通民家女兒，怎當得起恩公稱謝。」
肖鶯兒一怔之後，立刻再次撲過來，攔在容若前進的道路上：「恩公……」
她躲在禪房裡，一日三餐都由女尼送到房裡來，按理說倒也沒有什麼不便。只是今日，午時已過了很久，齋飯卻還沒有送到。飢腸轆轆，楚韻如不覺在禪房裡有些坐立不安。
耳旁似乎聽到無數聲驚呼，容若腳一軟，再也站不住，跌倒下去。
所有人都沉著臉，四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偶爾才會有一兩聲女子痛楚入心的啜泣聲。
凝香「啊」了一聲，意甚關切，卻又用手帕掩住嘴，微微一笑，偶一側首，見身旁侍月，也遞過來一個盈盈的笑容。
整個濟州都亂了。
何修遠一手拉著柳非煙，單臂應招，接一掌，退一步，竟
倒是司馬芸娘出來，進退應答，待客迎送，絕無失禮之處。
成永心見此情形，大喝一聲：「殺人兇手，還不隨我投案。」說著疾撲而上，雙掌連劈，氣勢驚人。
少女不斷的喘氣，胸膛隨之起伏不定：「我今早得恩公所救，后見恩公上了酒樓，我想跟去，卻被趕了出來，只得四處打聽恩公的名字。恩公是濟州名人容公子，竟是無人不知，所以我打聽出恩公的住處，特地趕來拜謝，沒想到剛才看到柳大小姐，領著一群人，拿刀帶劍的衝進去了。柳大小姐在濟州勢力很大，沒有人敢惹她不高興，她看起來真的非常生氣。我十分害怕，就在外頭一直守著，幸好原來恩公不在家裡，請恩公快快避一避吧！千萬別讓柳大小姐撞著了，她惱怒起來，真會拿劍砍人的。」
容若的武功不高，撐死了也就二流，絕對上不了一流，但輕功還真的不差，就算沒有防備，經性德長時間訓練，早已身輕如燕的身體卻比大腦更快一步反應過來，眼看就要側身避過，誰知肖鶯兒挺身攔上。
柳非煙羞窘莫名，只想快快奔逃而出，身後一大幫人叫得越急，喊得越響，她越是逃得快。
後方的性德和蕭遙，一起快步過來，查看容若的傷勢，蕭遙更是連聲呼喚。
她從水月庵一路疾掠往濟州，不曾停歇一時一刻。眼看著離城越來越近，反添更多情怯。既憂他傷勢，盼能相見，又恐他傷重，暗怕相見。
「容若。」
柳非煙自從刺傷容若后，就沒有人再見到她的蹤跡。
「好。」
「是你，你怎麼找到我的？」
柳非煙刀勢如電，若是不及收刀，必會刺在肖鶯兒身上。
「為什麼現在又不裝了？」司馬芸娘低聲問。
開始大家還都天天守在閑雲居外，性德嫌他們吵，趕他們離開。大家只好在大廳干坐，時間漫長得彷彿三日已是三年。
容若愣了一愣，才想起來，這不是自己今天早上，在街上救的那個小姑娘嗎？
「有我在，要那庸醫何用？」即使是性德永遠平靜的聲音里，也有隱隱壓抑的風雷：「拿紙筆來。」
一道人影直至此時才忽然衝到他的面前，個子稍矮的蘇良踮起腳尖，揪起他的胸前衣襟，鐵色鐵青：「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家傳武功雖根底紮實，但蘇良、趙儀此時怒極恨極，雙劍聯手，威力倍增，何修遠又還要顧著失魂落魄的柳非煙，十幾招后，已是左右支絀，情勢危急了。
肖鶯兒哪知這等江湖交手的玄機，只覺身子被往外一推，必不能替容若擋刀，嚇得尖叫一聲，情急間，不顧生死，伸出自己的雙手，竟用肉掌去抓刀。
身後風聲疾掠，兩道倩影飛掠而至，一起跪到容若身邊，凝香、侍月痛哭連喚：「公子。」
她這樣心思繁亂地儘速前行，遠處青山，近處江水，無心賞玩，來往行人，更不曾注意。前方有兩個人正坐在路邊歇腳，她也不多看一眼，疾掠而過。偏偏冬天寒冷的風，把一句揪心的話，送進耳邊。
這藥方妙就妙在，但凡是醫道上有造詣之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此方的高明之處，但換了他們自己，卻斷斷開不出這樣的藥方。
成永心湊近一看那直扎在心口上的刀，再看看容若全無血色、死人般的臉，只感心間一涼，脖子上也是一冷，想起陸道靜吩咐保護容若安全時的鄭重，仰天長嘆：「我命休矣。」
就這樣，過了整整三天。
滿城的殺氣騰騰，滿城百姓談論的話題，都和那神秘莫測的容公子的傷勢有關。街上有人議論容若，茶館酒舍，有人談起容若，甚至有人把容若的故事，編成唱詞，那說書的、彈詞的，把他的來歷說得玄之又玄，受傷的經過講得險之又險，倒也聽客如雲。
她素有名士風流氣，在濟州時時廣宴賓客，與一眾名士才子結交，滿城權貴豪富，竟也無人敢於看輕她。一大輪地拜訪之後，也都盡過自己的禮數，又知容若家裡沒人有閑心多
一句話未完，劍已出鞘，對著容若劈頭蓋臉斬過去。
「所以你就讓我們所有人為你擔心，為你吃不香，睡不著？」蘇良大吼著追斬他。
「聽說是一個名叫容若，從京城來的大人物。」
容若這心中一軟，大男人憐香惜玉的毛病上來，快步迎上去，眼見柳非煙接近就伸手一攔，盡量放柔聲音說：「柳姑娘，出什麼事了，可是家人有所得罪？」
大門口，除了一群圍著容若的人，就只有面色慘白，依門而立的蘇意娘，和抱著小叮噹慢慢撫摸，眼神深得看不見底的蕭遠。
肖鶯兒一驚回頭，竟見那美麗出眾，每日鮮衣麗服，名馬寶刀，在濟州城來去，奪了滿城人心神的柳家大小姐，衣發皆亂，一手持刀，一手掩面，一路哭，一路往外跑，那樣子倒是比她這個貧苦可憐、走投無路的民女還要狼狽。
柳非煙一刀得手也是一怔，見容若滿胸鮮血，滿臉愕然，聽到身後一片驚叫。
可是這班名醫，一看到性德為容若施針時的動作，再看看性德為容若開的藥方，就一起告辭，聲稱國手既在，何必他們獻醜。
蘇意娘一聲不出，端了紙筆進房間，不一會，手持一紙走出來，遞與蘇良：「這是藥方。」
其他人一起站起來：「怎麼回事？」
蒼道盟、日月堂、神武鏢局，甚至謝遠之手上都有醫道高手，看過藥方之後，無不驚嘆。
容若衣服乾乾淨淨，頭髮整整齊齊，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臉上帶著和平時一般無二的燦爛笑容，慢慢走進來，抬手對大家打個招呼：「大家好，大家早……」
成永心簡直是撕心裂肺地喊出來：「小姐，你給師父惹下大禍了。」
蘇良接過一看，也一語不發的盡展輕功，如飛而去。
容若嘆息一聲，神色悵悵：「為了韻如。如果她還能自由活動，聽說我重傷垂死，必會來看我的。」
容若笑一笑：「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家去吧！」說著邁步又要往大門處去。
她的手真的抓到了柳非煙的柳葉刀上，但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又怎麼阻得住柳非煙的快刀，柳非煙的刀勢不但沒有受影響，反而微微一顫，避過了容若擋格的右手。
身邊的衙役差官圍了上來，陸道靜跺足罵道：「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這麼點事都辦不好。容若的身分貴不可言，若是喪命在濟州，府衙上下，只怕沒有一個人逃得了死罪。你們還發什麼愣，成永心保護不力，即時收監。王鐵成，你帶人捉拿兇手，林永青，把全城的大夫全押來看傷，各家藥鋪，有什麼好葯，全給我搬來。」
性德卻在此時緩步走入廳中，三日三夜陪在容若身邊照應，不飲不食不睡，他的神色間居然沒有一分疲態，甚至連一身如雪白衣都還飄逸得不見一絲褶紋，就這樣負手悠然而入。
既然一切只能靠性德的力量，再聽憑天意，各方勢力，也只得束手等候。
成永心又一掌劈來，同時又疾又快地低喝了一聲：「快走。」
「什麼？」
剛才那高聲說話的中年男子痛得齜牙咧嘴，卻又帶著痛，對楚韻如一笑，笑容異常詭異。
陸道靜只覺身軟腳軟，連心都軟了，滿頭滿身的冷汗，擦也擦不盡，賠著笑剛想說一聲探望，蕭遙已是臉色鐵青，冷聲道：「好一位父母官，好一個執掌一方安寧的陸大人，這就是你治下的濟州城，你還敢要求見哪一個？」
「也是因為韻如。整整三天，她都不來，想必她是不回來了，再等下去，也是無用。為了我的傷，已經擾民太過，濟州城無一日安寧，雖然除了不少惡霸，但過份驚擾百姓也不應該，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何況……」他抬頭掃視眾人：「我也不能讓你們繼續為我擔心。」
容若笑道：「這還不明顯嗎？我根本一點事也沒有。」
容若此時早已雙目緊閉，人事不知，眾人只看到他的手仍牢牢抓住胸前的柳葉刀刀刃上，前胸鮮紅的血越來越多，刺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