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生死斷腸
第二章 性德遭擄
清澈的聲音，如清水流過石壁，像是風鈴在春天的微風中輕撞，讓人為之心中一寧。
「我死之前，他不會有事。」性德語氣淡漠之中的是堅定，卻讓雪衣人也微微動容。
性德語氣平淡如水：「你必須學會妥協，沒有誰是萬能的，你總要面對分離，被迫低頭。眼前的局勢，不可能會有第二個結局，沒有必要去做無用的掙扎。如果不想失去我，那就讓你自己變得強大，好把我奪回來。但現在，我必須跟他走。我不是你，我不會感情用事，我只知道在任何情況下，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以確定你的安全。我是為了保護你而存在的，在任何情況下，你的安全，都屬於最優先的。」
性德不知道是無法閃過這一抓，還是明知無用，所以也就不再浪費力氣，任他一抓即中。
肖鶯兒聲音低弱：「屬下無能，剛才忽然全身不能動彈。」
雪衣人微微蹙眉：「我以為，你不會去做無能為力的事，不會去浪費無用的力氣。」
連他們，心情尚且如此彷徨失落，又何況容若。
侍月還抓著容若的衣襟，苦苦哀求。
這般境界，連雪衣人也不由一嘆：「為了不過早失去我將來最有趣的對手，只好……」
凝香卻已轉頭對楚韻如道：「夫人，你勸勸公子吧！」
聲音未絕，人已身不由己地去遠，沒有說完的半句話，消散在風中，再也聽不到分毫。
蘇良大叫一聲：「說得對，什麼龍潭虎穴，不去闖闖，怎麼對得起自己。」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已經出現在性德身邊，一把抓住了性德的手腕。
明知必敗，一戰必死，她神色笑語，卻從容得彷彿是摘一朵花，呵一口氣般平靜安然，情緒絲毫沒有動搖，心靈圓融明凈。
同一時間，一把溫柔的聲音，悠然響起：「在我死之前，他也不會有事。」
肖鶯兒微微打個寒戰，忍不住低聲問：「公子，此人到底是誰
侍月嘴裏喃喃地不知道念著什麼。
只有雪衣人那飽含內力，彷彿足以傳到天之盡頭的聲音，猶在天地間回蕩：「想要回你的侍衛，就到秦國來找我吧！」
容若心情一陣激蕩，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韻如。」
這一聲承諾，讓蘇良和趙儀齊聲歡呼。
董嫣然安然微笑：「生死於我，不過是一個旅程，既然答應了我爹，總要儘力而為才是。」
董嫣然輕笑起來：「公子若是想勸我也不要跟去，則大可不必。公子自行自己的路，跟不跟，全在我自己，與公子並無關係。只不過，我看公子未必去得成秦國。我不攔公子，但一定有人攔。」
容若搖搖頭：「你們自是不知道，不過，那些從京城裡跟我出來的人，定是知道的。」
或許唯一清楚感應到雪衣人想做什麼的，只有性德一個。但是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讓他來不及做出任何舉動。
真正的強者，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達到目的，旁人的努力，再怎麼樣，也似螞蟻去撼大樹，可笑且無助。
容若憤怒已極：「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他帶走你的。」
那樣一個冷淡的人，可沒有了他，整個世界似乎都冷了許多。莫名的彷徨，湧上心頭，沒有了性德，以後的道路怎麼走，未來的難關如何面對？
「鶯兒？」容若略略一怔，方才微笑起來：「想不到，跟著我的人，是你。」
「不行，公子，你不能去秦國。」侍月臉色發白，什麼身分也不顧地一把抓住容若的衣袖：「公子，那是虎狼之邦，秦王時時有並楚之心，公子赴秦，必會為秦王所持，到時……」
四野寂寂，並無聲息。
容若忙俯身攔住：「你不要再說了，我一定要去秦國，你攔不住的。」
楚韻如凝視他，良久才輕笑：「你要去哪裡也好，我
她淺淺笑著，抽劍出鞘，抱劍對雪衣人施一禮：「請指教。」
「那你就去死。」雪衣人眉毛也不挑一下，神色冷漠得彷彿是伸手按死一隻螞蟻一般。
「抱歉，你的心情好不好，從來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性德目光淡淡一掃其他人：「他們也一樣。」
容若愣了一下，忽的豁然開朗，大聲道：「好！我們既是一起離京的，那麼，不管到哪裡，都要在一起，絕對不分開。」
容若點點頭：「剛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董嫣然微笑：「我的任務是保護容公子，你要強迫蕭性德跟你走，我雖然覺得這種行為蠻橫無理，但也不會自不量力，出來干涉。但既然你要做出威脅容若生命的事，我自然必須出面。」
路邊大樹上一個輕靈的人影一掠而下，遠遠對著容若，單膝點地跪下來，低垂下頭：「公子。」
凝香滿眼是淚，看著他們發獃。
董嫣然卻忽的一聲清嘯，腰間寶劍，竟「錚」的自行出鞘半寸，一道青色的光華忽的暴漲，眾人眼中，都只見青色一閃，霎時間，滿天都是淡淡青芒。
話是說出來了，可是幾乎沒有一個人動彈。
容若這才摸摸頭，對著董嫣然施了一禮：「我們這裏一團亂，讓董姑娘你見笑了。」
反而是楚韻如，一聲也沒出，一點驚訝的表情也沒有，彷彿容若做出這樣天大的決定，根本理所當然。
容若一怔：「韻如。」
趙儀卻微微一笑。
侍月清晰地道：「公子，我已經明白你的決心，我不是想攔你，我只是想求你，如果一定要去，那麼，請帶我一起去。」
「我不信你會是為了迂腐父命，而不惜一死的呆板之人。」
「公子。」侍月對著容若，端端正正，一個頭用力磕下去。
他目光幽深，再向四周掃去：「這些人，其實應該也在吧！
可是容若卻沒有彷徨，沒有驚慌。
彷彿根本沒有動過一下的雪衣人仍舊淡淡道：「我若必要殺他，剛才你也救不了他。」
容若苦惱地抓抓頭，不得不把聲音提高一些：「你們聽到沒有。」
聽他的語氣這般不可動搖，侍月和凝香臉色慘白。
楚韻如低低淺笑：「你還沒看明白嗎？你若是去喝酒聽戲看美人，他們才懶得跟你，可你是要去秦國，無論怎麼樣，都是拋不下他們的。」
容若心知肚明地嘆了口氣：「姑娘你說不攔我，可是你剛才故意當眾點明我的用意，已經是在攔我了。」
董嫣然搖搖頭：「我並沒能阻止他。」
話音剛起，性德已飛快把容若一推，推得容若跌出好幾步，一道劍氣激越，自容若方才站立之處射過。
董嫣然明眸如水，清澈得似能反映出整個世界：「容公子，就算你真想去秦國冒險，又何必一定要用謊言支開我。」
楚韻如卻只是靜靜搖搖頭：「秦國也好，楚國也罷，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丈夫，和他在一起，不離不棄，是我的責任。我不會用為了他好做藉口，強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或是逼他放棄他想做的事。」
他的目光往四周一掃，先對謝醒思歉然地笑笑，不過此時此刻，實在也沒有多少餘力解釋，只是沉聲喝道：「你們也都看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打算出來嗎？」
雪衣人一句話說完，和他抓住性德的手，簡直讓人錯以為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事，其間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和空間的改變。
以往不管發生什麼事，面對多可怕的人，只要性德在容若身邊，他們總覺得沒有關係，就算天塌下來又怎麼樣，有性德在，自然可以輕鬆地扛起來。
董嫣然青衣佩劍，含笑而來，乘著陽光，乘著微風，把一襲素淡青衣，穿得直如九天仙裝。
在人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性德和他的身影，已經遠得如同天邊的一個小小
容若伸手拉她起來：「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至親至友都救護不得，還談什麼保國衛民。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捨棄性德，就像我不會捨棄你們一樣。楚國有七叔在，我很放心，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它，動搖它，即使是秦王也一樣。」
失去了他在太虛最親密的夥伴，可以分享一切秘密，分擔全部痛苦的人，這個平時心浮氣躁，動輒大喊大叫，毫無氣質可言的男人，慢慢地把抬起的手放下來，深深地向遠方看了一會兒，這才徐徐閉上眼，平定了一下情緒。
容若只覺一陣頭疼，兩個小丫頭眼淚汪汪，好像只要說一個不字，她們立刻哭死。兩個半大小子，笑得陽光燦爛，好像是去喝酒打架看美女，而不是去虎口拔牙，狼嘴奪食，敵國救人。
肖鶯兒低垂的頭，一直沒有抬起來：「攝政王曾命主上，分派人手，一路保護公子安危。」
蘇良低聲嘟噥：「不知死活。」
「你去，不一定能救他出來。」董嫣然輕聲道。
容若臉上笑容一滯，蘇良和趙儀互相看了一眼，凝香和侍月齊聲驚呼，就連一直摸不著頭腦的謝醒思，這時也「啊」了一聲。
「你保住了我們所有人的命。」容若笑笑：「無論如何，我都應該謝你。性德已經不在了，我失了保鏢，只好回去和七叔會合。董姑娘，你也不必再受我牽制，盡可自由而去。」
凝香與侍月含淚帶笑，站起身來。
容若還沒有開口，楚韻如卻已在旁邊笑說：「好，都去。」
容若簡直要抓狂了：「你只打算為了我的安全犧牲你自己，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好，咱們就去見識一下，秦王到底有多麼了不起。」
他只能大聲喝了一句：「容若，小心……」
容若朗聲一笑：「可不去，就一定不能救他出來。」
容若再睜開眼時，臉上已經沒有了波瀾，他對董嫣然點點頭：「謝謝你，董姑娘。你又救了我一次，如果不是因
凝香也是面無人色，她乾脆跪下來了：「公子去不得，就算公子你不顧個人安危，也要想想楚國百姓啊！」
容若停下來，向眾人看看：「你們回去，把性德被捉的事，通知七叔。」
眾人目瞪口呆，望著他們。
楚國的皇帝，想要跑到秦國去，簡直比跑進老虎嘴裏還嚴重。
話音未落，他已經在所有人面前失去了蹤影。
容若的手，仍保持著發覺不對，想要拉住性德卻抓了一個空的姿勢，眼神遙遙望著性德和雪衣人消失的方向，臉上神色，竟辨不明悲與喜。
容若忽的仰天大叫一聲，嚇了所有人一跳，下一刻，他已經把楚韻如抱起來，在原地轉了三圈，大聲說：「就算剁掉我的手，我也不會拋下你的。」
凝香也對著楚韻如跪下：「夫人，不管去哪裡，千萬不要拋下我。」
楚韻如抬頭看向容若，唇邊綻開如花笑容：「他若一定要跳火坑，我也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只要跟著一起跳就好了。」
「什麼？」
可是，性德就這麼忽然間，消失了。
幾乎每個人心中都升起這種想法，然後不約而同去看容若。
「什麼？」容若不可置信的叫聲，幾乎同時響起來。
趙儀攤攤手：「你們要是都去，我沒有理由一個人留下。」
可是，他們兩個，臉上甚至還帶著燦爛的笑容，看起來，倒像是到朋友家去赴宴一樣，輕鬆快活。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性德對容若來說，從來都不是什麼下屬護衛，而是知己良朋、良師益友，是可信可靠，可托三尺之命，可寄心腹之密的人。
董嫣然在一旁徐徐解釋：「那人現身之前，已暗中或用劍氣，或運指風，把所有暗處藏身的人的穴道暫時制住，以免有人不自量力，出來礙事。他分寸拿捏極准，出手輕重控制得宜，在這段很短的時間內，你們的穴道就已經自解了。」
董嫣然眸中異色閃動，但笑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