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光與暗
第八章 聖靈君王
好半晌后，教皇陛下才收回落到白色晶體上的目光，整個人彷彿精神了許多。他轉過頭，睜大的眼睛又眯了起來，望著皇座上的美女，低聲應道：「三個月。」
一時間，所有人都熱淚盈眶。他們跪了下來，面向光明聖山，用最虔誠的姿態俯身膜拜。
「這是我的名字，但是你的名字呢？」教皇恢復了他標準的表情，威嚴而神聖。
聖潔的光芒籠罩了整個人類的聚集範圍，在聖光的照耀之下，所有人的疲累盡消。飢餓的人感覺到充實，寒冷的人感受到溫暖，痛苦的人感覺到舒暢，病弱的人感受到力量。
當城裡那個體重起碼四百斤的胖子公爵，從魔法影像中看到那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骷髏海洋時，他當場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當初的聖靈君王基爾霍夫·尼魯達，迫不得已分裂靈魂的時候，絕對不會想到現在這種情況。兩個靈魂分裂的時間久了，居然會各自產生獨立的靈格。
光明教會的聲望，一時間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峰。
教皇一邊走向出口一邊說著。最後一句話說完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看到這種混亂的慘況，敗逃下來的帝國遠征軍指揮部，這才想起應該要把消息給傳出去。
安菲爾斯擁有常住人口七十萬，流動人口五十多萬，是帝國境內有名的百萬人口大城市。
百萬人的大逃亡，沒經歷過的人根本無法想象。短短三天時間是絕對撤不幹凈的，光是爭先恐後的逃亡中，踩死的、擠傷的人就高達上萬。
但如今，這個繁華的城市，卻被不死洪流所帶來的絕望陰影徹底籠罩住了。
抽取一萬九千多個靈魂，在靈魂之火中灼燒了無比漫長的歲月，讓它們迸發出最絕望的情緒，然後施以絕對冰封，加之秘法，永恆塑成這個形狀。
生死存亡之際，他們可以和一個並不強大的異類合作，但當那個異類強大到能威脅全人類的時候，對異類的恐懼最終會促使他們站到同類那邊。
甚至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信念也越發的虔誠。在這種危難時刻，他們更加渴望回歸。數十天下來，回歸的人數已經非常可觀。
即使是他們的家人，遇上這種情況也只有激動與興奮，全然不為親人的離去而傷心，因為他們知道，親人在至高神的懷抱里，將永遠幸福。
一個威嚴卻有慈悲之心的長者，一個美艷卻冷若冰霜的美人，在萬年前，他們卻是同一個靈魂，擁有同一個威震天下的名字——聖靈君王基爾霍夫·尼魯達。
「同根同源的雙生子，死後也有兩個靈魂。我化身為人的時間太長了，長到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尼魯達，還是安東尼奧，或者奧古
上千萬人聚集在幾十平方公里的範圍內，但即使是最周邊的人，眼光也彷彿無視了空間的距離，清楚地看到了聖山之顛的那個蒼老的身影。
人類發生這種情況時，叫做人格分裂。而他們擁有各自的軀體，竟變成了兩個不同的存在。
那笑容帶著無比幸福與輕鬆，還有嚮往與憧憬，讓看到的人情不自禁地迷失在其中，恨不得自己也擁有這種笑容。
上千萬難民的到來，附屬城鎮平來就不充裕的物資，頓時變成極度短缺。光明教會雖然竭盡全力供應，但也無法滿足上千萬人的需求。帳篷、被褥這些還不要緊，但糧食的短缺已經開始引起數起爭搶的事件。
而達米拉達平原以東的那些城市，申請加入光明教會的信徒一時之間大增。原本就是信徒的虔誠民眾更是加大了捐贈的數量，以祈求在危難降臨時，能得到光明的庇護。
環視四周之後，光影義無反顧地投向了光明聖山的方向。
所以數千年下來，自然神殿早已式微了。
美人眉頭稍蹙，現出一絲怒容：「你我本為一體，基爾霍夫·尼魯達同樣是我的名字。」
現在只要同盟方面的人類不要打他們的主意就夠了，目前先知沒空管他們。
自達米拉達平原以西的各大城市起，頓時掀起了逃亡潮，大量的人潮逃向光明聖山，希望能得到光明眾神的庇護，即使是帝國的首都也不例外。
這個椅座，是聖靈君王基爾霍夫·尼魯達的皇座。
收到這個消息的先知並不意外。
居然是難得一見的回歸！
如果黑龍在這裏，肯定能認出，她便是出現在安息之海深處禁地之墓的那位四翼天使。
美人側過臉，冷淡地瞥了教皇一眼，用如同陳述般的語氣說道：「你我本為一體，現在你卻越來越畏首畏尾了。成敗在此一舉，沒有猶豫的餘地。」
帝國與同盟雖然是不同信仰、不同政治型態、不同文化的兩個國家，每隔幾十年就爆發一次大規模的聖戰，可是在和平時期，私底下的民間交流是從來沒有停止過的。
公爵大人封鎖了消息，然後命令自己的屬下家眷收拾財物，用最快的速度逃離安菲爾斯。
而在這些神跡的影響下，光明教會的傳教工作進展得非常順利，信徒對神靈的信仰也越發虔誠。
光明聖山的神跡在出現的那一刻，就讓整個位面所有頂級存在都感受到了。但只有里維里斯特這種對信仰元力有了解的存在才會感覺到，光明聖山上有某種力量正在飛速
「你的身分是關鍵，儘力支撐。」美人面無表情地說道。
即使是那些精神飽滿、體力充沛的人也沒有感覺到，他們體內的某些東西，其實正在飛速流逝中。
光明聖山的四周，環繞著數個附屬城鎮。那是最虔誠的信徒自發在此修建定居，經曆數千年的繁衍生息，最終形成的聚落。在缺水少雨、土地貧瘠的大荒原，物資一向不充足，數個附屬城鎮的總人口數一直保持在十萬人以下。
安坐其上，能感受到封印的靈魂那絕望的情緒。長期感受這種情緒，能夠凝鍊精神，讓靈魂加速壯大。
教皇宮下，當初安德魯見到黑白人臉雕像的那間地下室中，還有一條通往地底更深處的通道。
教皇這句話真正讓美人動容了。她不自禁地用指尖按上自己的額頭，好半晌才說道：「果然不只天使會受到降臨軀體的影響，連我們這些君王也會。」
這些人顯然都是最虔誠的信徒。在光影離去之後，他們的身軀雖仍保持著跪姿，卻已經徹底失去生命的氣息。
達米拉達平原以西的人口，無論是城市還是村鎮，能走的都逃得一乾二淨了。這些人不去距離不遠、城寬牆厚的帝國首都，反而選擇來到這個無遮無攔的平原。
如果有不死帝國的靈魂看到這張椅子，絕對會認出來，這就是不死帝國最有名的一張椅子——聖靈皇座。
此時，教皇陛下正沿著漫長的階梯，緩緩走過狹長的通道，進入一個數百平方米的地下室。
因為他們相信，光明能夠驅逐邪惡！
不死洪流的推進緩慢，可是聖羅蘭城跑得最快的那些人，半天就逃到安菲爾斯，同時也帶來不死洪流的消息。
一直跟隨在黑龍傭兵團後面收拾殘局，此刻，同盟的人類聯軍直接把槍口轉過來對準曾經的同伴。他們暫時不敢對不死騎兵團動手，但已經拒絕接受傭兵團這邊傳達的任何命令。
這樣的城市守不住，也沒人敢守。
就算同樣是信徒，光明教會的信徒也絕對比自然神殿的信徒更虔誠，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要高出不少。
沒有進食，但人們感覺不到飢餓；衣不蔽體，但人們如沐春風。人道災難，就在這樣一場神跡中化為無形。
有錢有勢的上層貴族，自然能在這裏找到一處容身之地。但更多的卻是虔誠到極點的信徒，他們以無上的毅力，用最少的物資，艱難地在這裏生活著，為的是更接近他們的信仰。
即使是在同盟的境內，當那鋪天蓋地的不死軍團出現的消息傳開之後，聯軍馬上分崩離析。本來就對黑龍傭兵團身分存疑的同盟高層，在確認了這個消息后
白袍金絲，教皇之冠，眾生令牌，那是神之代言者！
面對這種超乎尋常的敵人，人們更願意去相信光明教會，相信至高無上的神靈，而不願意去相信帝國皇室。
如果黑龍能夠看到這團火焰，肯定會認出來，這其實是一個神格——一個獨立存在著、卻被封印起來的神格。
水晶正下方，有一張巨大的椅子。椅子上雕刻了無數猙獰的臉孔，每張臉孔的表情各異卻栩栩如生，椅架由數根粗大骸骨構成，椅子各個轉折處以及與地面的連接處都修飾成冰雪狀，如同冰雪與整個椅子融為整體般。
地下室的四壁刻著繁複奧妙的魔法符文，徹底地隔絕此地的所有氣息。在地下室的正中央，一個巨大的白色晶體懸浮在半空中，晶體內有一團聖潔的火焰呈燃燒狀，卻靜止著不動，似乎被凝固住了。
雖然公爵大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家當，包括花園噴水池的銅雕塑也帶出，可是他也很明白，消息封鎖不了多久，最多能給他爭取半天的時間。
安菲爾斯這個距離科羅拉多大峽谷最近的城市，是帝國境內有名的幾個大城之一。
這件事情早在意料之中。即使沒有這支不死軍團的出現，他們與人類的聯盟也總有一天會分崩離析，現在只不過是時間提前點罷了。
其實里維里斯特早就知道這種情況，可惜他沒辦法。
達米拉達平原的中心處是光明聖山的所在，總部聖光大教堂就位於其上，這是光明教會的心臟所在。
特別是最近幾年，帝國遠征軍成功侵入同盟，大量的物資補給經由此地輸送到前線，加上數以百萬計響應教會號召，遷入同盟境內的信徒，造就了此地的繁華景況。
只是這種必然之中，出現了黑龍這個變數。
「還能支持多久？」冷淡卻悅耳的聲音，從美人嘴中吐出。
在虛無層面，他與光明眾神的鬥爭一直在持續著，沒有餘力去庇護主位面的信徒，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偶爾抽出空來露一下臉。
美人雙目緊閉，嬌軀沒有一點動靜，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塑一般，只是膚色鮮活，即使剛出生的嬰兒，也沒有她這種嬌嫩的活力。而在她的頭上，點綴著三點金黃的水滴狀印記。
「孫女？」美人冷漠的神情終於微微一動，望向教皇說道：「人性真的這麼厲害？不要忘了，你的名字叫基爾霍夫·尼魯達。」
光明聖山之上，一個威嚴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信吾者，吾與汝同在！」
美人默默地盯著教皇，最後嘆了一聲：「也許這就是靈格吧。原來靈魂分裂時間一長，會造就獨立的靈格。現在的你
反觀同盟一方，自然神殿至少有幾十、甚至幾百年都沒有降下過一次神跡了。如果不是因為同盟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恐怕信徒人數還會更少。
回歸至高神的懷抱，只有最虔誠的信徒，才有資格在活著的時候回歸。
當他的目光接觸到白色晶體的時候，雙眼陡然一亮，一種十分古怪的變化在他身上發生了，就如同那已經流逝的生命力重新回到他的體內般。
不過，不死洪流的訊息傳開來后，這些附屬城鎮的總人口數暴增到了上千萬，並且還在以非常驚人的速度增長著。
教皇陛下進入房間，緩步走到皇座的側面，抬起頭，半眯著的雙眼往懸浮著的白色晶體望去。
「我們萬年前埋下的棋子已經啟用了，黑龍這個變數也用上了，不過萬萬沒想到的是，達羅亞力緋克也回歸了。不知道他與黑龍的爭鬥最後會是怎樣？」
死在人類的手上，比死在不死生物的手上要好得多。
安坐在皇座上的美人睜開了雙眼，露出一雙清澈明亮，不含一絲雜質，同時也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睛。
她看似羸弱，但端坐在椅上，卻姿態威嚴，充滿英氣。柔弱與英武，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和諧共存在她身上，越發增添她的美態。
第八次聖戰之後，兩國許多軍事觀察家們都搞不懂，相持了上萬年，勢均力敵的兩個國家，為什麼會在一夜間失去了平衡？不過如果稍微了解這兩個國家宗教史的話，恐怕多少能猜到一點。
但是光明教會一面與他爭鬥著，一面掐著另一世界的兩大君王，一面還有餘力照顧主位面。可以說，光明眾神一直都是在三線作戰。
雖然還沒到達爆發的程度，可是看似平靜的同盟境內，一股暗流正在背後醞釀著。
剛剛光復所有領土，同盟的元氣還沒恢復。而在攻下石頭城的時候，先知就命人佔據了這座城市，拒絕其他人進入。在這個基礎上，留下五千名不死騎兵和幾百位亡靈法師，就足夠防守這條後路。
安菲爾斯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隨著絡繹不絕的民間交流，無論是經濟、貿易或是人口，安菲爾斯一直都處於帝國的中上游水平。
重新建立的自然神殿，威望跌到了歷史最低點，大量的信徒取消了對自然之神的供奉。即使是那些虔誠的信徒，也開始對自然神殿產生了懷疑。
沿著這條通道往下走上數百米，就會到達光明教會史上最神秘的所在——聖櫃。只有歷屆的教皇，才能知曉這裏的存在。
光明聖山這次出現的神跡，讓人類真真切切地感覺到神靈的存在。無數光影天使在聖山上盤旋飛舞，如同從遙遠天際傳來的飄渺歌聲，清晰傳入每個人心
一直在分散光明眾神注意力的兩大君王，其中一位被光明神格纏身，自顧不暇，里維里斯特頓時壓力大增，隨即也殞落了。抽出手來的光明眾神一發威，同盟的淪陷就成了必然。
光明教會每隔幾年就會有一次神跡出現，也許它並沒有惠及世人，卻能夠讓人頂禮膜拜。
兩國的人口基數相差不大，但信徒的數量就天差地別了。
「但不管怎麼樣，不死軍團的前鋒已經進入了達米拉達平原，當這裏聚集的人類第一次面對猙獰恐怖的不死靈魂時，本能的恐懼會放大到絕望。這是最後的機會，利用這種絕望的信仰之力，重掌我們的神格吧。」
教皇陛下已經老了，如果是平常人，早就到了該入土的年齡。即使與歷任的教皇相比，他的壽命之長也是超乎尋常，長到這具軀體都再也無法承受的程度。
可是這張君王之座，如今卻深藏在光明教會的秘室之中，上面坐著一位膚白勝雪、曲線玲瓏、秀髮如綢的絕色美人。
不死洪流日夜不停地推進，雖然緩慢卻一往無前。一個月後，它們進入了達米拉達平原。
和同盟境內的塞茵城這種聯結南北的樞紐城市一樣，安菲爾斯同樣是注重經濟貿易的城市，其軍備建設完全無法匹配其城市規模，甚至連城牆都因為年久失修，而長滿了荒草。
美人默默地望著教皇消失的地方，冷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瞞得住嗎？切里莫已經超越了我們的理解。現在這麼大的動靜，他不會生疑嗎？」教皇的語氣像猶豫又像嘆息。
而在僕從們驚慌失措地救醒他之後，面如死灰的公爵大人開口第一句就是：「跑！快跑！」
「這個問題，你也應該問問你自己。我不記得從前的尼魯達懂得嘆息。」
教皇微微一笑，露出一個很慈祥的表情：「我不是猶豫，只不過感概一下罷了。和人類相處得太久，免不了沾上了人性。偶爾看到時，總會覺得如果我有子女，你應該就像我的孫女一樣。」教皇半眯的眼睛中，帶著一絲疼寵。
偶爾地，人群中的某個人突然亮起了聖潔的光芒。這些光芒在他們頭頂聚攏出生前的臉孔，含笑地環視著四周。
果然，等他後腳剛離開安菲爾斯，新一批從聖羅蘭逃出的難民便到達了。消息如潮水般傳了開去，安菲爾斯徹底陷入混亂之中。
可就是這樣，里維里斯特還是感覺到光明眾神還留有餘力。
眼看就要發生一場人道災難的時候，神跡竟從天而降！
陸續地，整個帝國境內都收到了不死軍團入侵的魔法訊息。
城裡的城防軍加上敗退下來的帝國遠征軍，足有三十萬人，但面對上千萬的不死生物，這樣的兵力卻顯得太單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