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劫》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六章 師恩難報(二)

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六章 師恩難報(二)

緊接著李越前的身形急墜而下,再度向他射至的弩箭一一落空,他的整個身體幾乎貼著地面滑擦而過。天牢正前方的弓弩手只覺李越前那高大的身影幾乎在一瞬間便已經消失不見。等到他們再看見李越前時,李越前掌中那黑黝黝的「炫龍刀」卻已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王敬業眼見此景,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目睹為實,愕然良久。他知道自己所率這隊兵馬器械精良,足當數萬鐵騎。可是這樣一支軍隊在李越前的眼中居然被視若無物,來去自如,竟然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實是令人難以置信,一時間竟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直至他的部下向他請示下一步該當如何時,他才緩過神來,長長出了一口氣,道:「快將這裏的事情稟報皇上……」
柳含煙苦笑一聲,溫言道:「愣子,現在的情形已經非常明白了。宋老先生一心要守臣節,無論我們如何救他,都是白費力氣。我們已經儘力了。就算你從法場上將宋老先生救下來,又如何?說不定會引得他當場自戕,而你則空負弒師之名,那又何必呢?」
在那牢子的帶領下,李越前毫不費力地找到了一根繩索,三下五除二地將宋濂綁在了自己的背後。完工之後,李越前便大步來到上層。卻見這時天牢的大門洞開,而先前逃出天牢的牢子與高手卻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一個個被弓箭射得如刺蝟一般,倒在大門前。甚至沒有一人能衝出牢門的三丈之外!更有些人的胸口被「攻城弩」直穿而過,留下了一個老大的血洞,而自己身側的石牆之上,也釘著數支「攻城弩」,每一支都筆直地沒入石牆半截,其勁道之凌厲,看得李越前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李越前聽到這裏也不再言語,只是淚水奪目而出。宋濂見李越前真情流露,又想到李越前甘冒奇險,將自己從天牢中救出,心下感動同樣也難以言喻。他平生育人無數,可是一旦身陷囹圄,終無一個學生敢如李越前這樣冒死前來相救。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李越前的雙手,道:「為師知道你都是為我好,可是你這樣將我救出來,實令為師虧臣子之道。」頓了一下,他又拍了拍李越前的手,道:「你這個學生,為師沒有白收。」說完,他自忖此別之後當不會再有機會與李越前相見了,是以也不再與柳含煙等人道別,轉身而去。
李越前沒想到自己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宋老師救了出來,竟然得到這樣的回報,聽著宋濂的話,就好象自己不是救了宋濂,而是害了宋濂一般。一時間,他急得眼圈發紅,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濂卻奮力甩開李越前的手掌,道:「不成!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同你一道作這種叛逆犯上的事情。你這樣做只會加深老朽的罪過,老朽就是死也不會同你一道出這天牢的。你若真的為老師好,就請你自行離去。如若不然,就將我的屍體帶出這天牢!」
正這時,一道細微的聲音傳入李越前的耳中:「別同他費話,快點了他的穴道!」這聲音李越前再熟悉不過了,是大哥吳天遠的聲音。他什麼時候也來天牢了?李越前大喜,有大哥在自己身邊,自己的底氣也足了許多。當下他也不暇多想,便照著吳天遠的話,抬手點了宋濂的「鳩尾穴」。李越前出手快如閃電,縱然武林中一流好手也未必能閃得開,更何況宋濂是一個毫無武功之人,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宋濂只覺自己胸腹之間一麻,全身便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癱軟下來,雖然意識清晰,可是卻連開口呼叫一聲也是不能。
頓了一下,柳含煙又道:「宋老先生的一家老小都被關押在上元縣的大牢中,你想想看,在這種情形下,他總不能丟棄了他的家人,而與你一道亡命天涯吧?況且宋濂作為一代大儒,自然當恪守臣節,犯上逆亂的事情,他是再也不會去乾的。若是與你一道逃走,無異於身敗名裂,遺臭千古,他當然寧死而不為了。」
柳含煙則是蛾眉微蹙,向宋濂道:「宋老先生,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進入天牢的人,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出來的。如果我們讓你回天牢去,無疑是讓您自尋死路。」宋濂卻不領這個情,冷然道:「縱然此去有死無生,老朽也不能虧了君臣大節!」
宋濂當下也不客氣,在李越前的扶持下上了棗紅馬,只是向著三人微微一抱拳,打馬揚鞭而去。李越前目不轉睛地望著宋濂離去的背影,淚水橫流,久久不曾移動一步。李越前的心中苦悶之極,過了好一會,方向柳含煙道:「如果皇上要殺宋老師,我就去劫法場,將宋老師再救出來。」
所有的弩箭自然落空,而幾乎與此同時,李越前那高大的身影卻出現在天牢大門之前。李越前的身形如幻影流光一般向前方疾馳而去。而此時圍聚在天牢四周的弓箭手中的第一支弓箭已然發出,第二支弓箭剛剛上弦。至於「攻城弩車」上箭的速度更慢,是以大夥眼睜睜地看著李越前幾乎毫無阻礙地前進了數十步。
李越前聽到這裏卻不幹了,衝著柳含煙怒道:「煙姐姐,怎麼能答應宋老師,我們還可以再想想辦法!」柳含煙則苦笑一聲道:「愣子,宋老先生心意已決,你若一意孤行,只能會使宋老先生死在你的手上而已。這種結果難道是你所樂意見到的嗎?可是如果宋老先生回天牢去,皇上也未必一定會殺了宋老先生,尚還有一線生機。」
柳含煙苦笑一聲,道:「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想在一日之內將宋老先生變成江湖人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宋老先生已至風燭殘年,也沒時間去進行那樣的轉變了。當然我們也想救他,可是眼下除非朱元璋肯下詔赦免宋老先生之外,也別無他途了。」
松風卻搖頭道:「貧道不用你救,貧道要堂堂正正地從這天牢里走出去。」李越前奇道:「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怎麼堂堂正正個法子?」
松風道:「我要讓皇上放我出去,我才出去。」他見李越前顯然不明白他所說的話,當下又道:「貧道的事情也就不用李少俠費心了,貧道剛剛看你在找東西,你在找什麼?」
松風一笑道:「這裡是天牢,繩索自然多的是。你讓過道里的那位仁兄給你取一條來便是了。」李越前聞言大喜,敲著自己的腦袋道:「你說得不錯,我怎麼就沒想到?」言罷,李越前又向松風問道:「你真的不用我救你出來嗎?」松風微笑著搖頭道:「不用了!你還是快將宋老先生救出去吧。」
剎那間,萬弦齊發,矢如雨集,一排排「攻城弩」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聲排射而至,而駑車的弦音更是如雷鳴般震響,此起彼伏,經久不息。而李越前的身形卻沒在屋頂停留,也沒有順著屋頂俯衝來來,當他弩箭接近他的身體,而其尚未上升至最高點時,突然間硬墜而下,似有千斤巨石系在他的雙足之上,硬生生將其拽落一般。
宋濂說到最後,眼見李越前不但不聽對他這個老師的令諭置若罔聞,甚至還準備故伎重施,點了自己的穴道,強行將自己送上江舟去。這一次,他不再就範,而是聲色俱厲地使李越前相信,無論李越前將他帶到任何地方去,他都會自經以謝天下,李越前最終只能得到他的屍體。
李越前聞言大搖其頭,感覺松風道長可真夠奇怪的,明明有人來救他還不要,死活要賴在這座牢房裡。當下,他衝著那個戰戰兢兢的牢子厲聲道:「你快領我去找一根結實的繩索來,不然我就殺了你。」
李越前道:「可是我就是想救宋老師!」想了想他又道:「那我們讓宋老師也來作一個江湖人是了。這樣他就不會擔心遺臭萬年了。」
李越前只道宋濂是穴道被封久了,血脈失活,所以沒能站住,卻沒想到宋濂卻是被剛剛的情形嚇了個半死。宋濂雖然也曾經歷過元末的戰亂,也曾親眼目睹過不少殺人屠城的慘劇,可是如李越前這般殺人如切菜砍瓜一般,他還是平生第一次見識到。他當時只覺李越前好似天殺星下凡一般,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氣實令人肝膽俱裂。
這讓李越前大感驚奇。他可沒想到,在這座天牢里,居然還他的故交舊識。他循聲望去,卻見那牢門的方孔上出現了一張面孔,正是「武當派」掌門松風道長。他這才想起昨日柳含煙提起過松風道長也被打入了天牢。當下他上前向松風道:「我都忘記了你也被關在這裏的事情了。我這就救你出來。」
天牢外的眾軍士莫不帶著驚恐的神色緊盯著天牢大門。李越前在天牢大門前所留下的一具具屍體,令他們一個個莫不膽戰心驚,他們平生以來從來也未曾見過如此兇惡的人物。
正這時,天牢的大門是無風自動,緩緩地合閉上了。緊接著,吳天遠的聲音在李越前的耳中響起:「愣子,你也別著慌,我來告訴你應該如何逃出去……」李越前聞言大喜,他對吳天遠的能力與見識從來沒有懷疑過。吳天遠所傳授的方法簡單易行,李越前只覺得自己如果能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應該也能想到。只是他眼下缺的就是時間。
李越前入陣之後,無一人可接下其一刀,勢如摧枯拉朽,而其前進之勢也當真好似利刃裂帛一般,將敵陣一分為二,轉眼間直透陣背,穿刺而過。眾兵丁只見李越前的身形好似浮光掠影一般,只在他們的眼前閃了幾閃,便已是蹤跡全無。這些軍士中許多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卒,平生也不知打過多少硬仗。可是他們卻從來未曾見過如李越前這般兇悍之輩,竟然以一人之力對抗數千大軍。到了最後己方不但丟了數百條性命,還讓對方毫髮無損地成功逃脫。更令人髮指的是,這個李越前還身負一個老人依然辦到了這件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從頭至尾,這個李越前簡直就視他們這數千名官兵如無物。對方若是當真大開殺戒的話,只怕這裏一小半人都得送命。一想到這裏,眾人無不心驚膽寒。
李越前卻道:「宋老師可不是什麼胡黨,是皇上弄錯了。況且你是我的老師,就像我的父親一樣。我是一定要救你出去的!」說話間,李越前扔了手中的那個牢子,抬起「炫龍刀」在鐵門上輕輕一劃,鐵門無聲無息地迎刃而開。
李越前本來對救松風的事情便不是十分熱切,見其不用自己相助,當下也就不再勉強,道:「我在找繩索,將宋老師綁在我的背後,不然憑我一人可不容易將宋老師救出去。」
李越前頓時只覺自己空有一身力氣卻無處施展,方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並不是只要武功夠高就能辦到的。撅著嘴,過了老半天,他方問道:「可是大哥夜闖皇宮威脅皇上,而我又從天牢中里將宋老師硬搶出來。如我們這樣干是不是也要遺臭千古了?」
李越前衝出敵陣后,便徑直向江邊行去。他負著宋濂疾走如飛,也沒費多少功夫便來到了事先與柳含煙約好碰面的地點。待他到達時,柳含煙與李應昌恭候多時了。
宋濂見李越前這樣拚命來救自己,又說自己如同李越前的父親一樣,心中也是十分感動。可是自己是一個必死之人,總不能為了自己而害了李越前,當下他向李越前道:「老朽現如今已是風燭殘年的人了,縱然皇上不殺老朽,老朽也活不了幾年了。可是你還年青,尚有許多大好年頭,可不能為了老朽而犯下這等滔天大罪。」
一聲震天長嘯響徹雲霄,李越前已豪勇無畏地闖入敵陣之中。弓箭與「攻城弩」此時再也威脅不到李越前,使得李越前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戰陣最前方的士兵根本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便有十餘人作了刀下之鬼。而陣后之人也未能看清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耳中弓弦聲依然大作,可是眼前卻有一團黑霧飄飛而至。那團黑霧之中有兩條金龍隱現,所過之處波開浪裂,血肉橫飛,轉眼便到了自己的近前,緊接著自己的腦袋便與身體分家了。
柳含煙並沒直接回答李越前,而是反問道:「你說呢?」
第二撥弓箭發出了,卻遠不似第一撥弓箭那密集,至「攻城弩」也只稀稀落落地發出十余支來。而李越前前進的速度卻絲毫不減,卻將其背上的宋濂驚出了一身冷汗。即使他不能看到李越前的面目神色,依然能感覺到李越前不慌不忙,平靜如常,似乎擁有無窮的時間與力量,解決他們所面臨的困境。
李越前聞言便不再找吳天遠,卻去找起繩索來。他東張西望了一小會,卻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道:「李少俠,你在找什麼?」聲音是從宋濂隔壁的牢房中傳出來的。
李越前一邊伸手扶住即將倒下的宋濂,一邊四處尋找著吳天遠的蹤影。可是整個走廊里除了自己與宋濂以及那個驚恐不安的牢子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了,卻不知吳天遠究竟藏身於何處。然而,他還沒找上一會,吳天遠的聲音卻又傳入他的耳中:「你也別費力找我了,我是不會露面的。你快將宋濂綁在背後,從天牢衝出去,再遲他們就要放火了。」
李越前本來想宋濂應該巴不得自己將其救出去才對,卻沒想到會遭到宋濂如此激列的反對。他見宋濂的情緒十分激動,而且態度異常的堅決,一時間也沒了主意,也不知是該獨自逃走,還是該一意孤行下去。
宋濂還沒行出數步去,卻聽李應昌在其身後道:「宋老先生,請留步。」宋濂聞言不禁眉頭微蹙,心道:「我已經說得這般明白了,你們怎麼還纏著我不放呢?」是以他回頭望向李應昌時,面上微帶慍怒之色,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李越前停下腳步,伸手扯斷綁在宋濂身上的麻繩,並順手解開了宋濂的穴道。宋濂面色刷白,雙足落地之後,兩條腿直打晃,身軀搖搖欲墜,若不是李越前在一旁扶了一把,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越前沒吱聲,這些日子以來,他還沒見過有哪個人被捉進天牢后還能活著出來的。答案是明擺著的,朱元璋不可能赦免宋濂的。
李應昌則笑道:「我們是江湖人,我們有我們自己的道統,不用理會那些臭規矩的。而且吳大俠隻身夜闖宮禁勸諫皇上,使得整個江湖得到保全,天下武林人士都會感激吳大俠,怎麼會遺臭萬年呢?」
柳含煙眼見宋濂心意已決,實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當下她輕嘆一聲,向宋濂道:「既然宋老先生決意要回天牢,我們也不再勉強宋老先生。宋老先生請回吧。」
李越前道:「可是朱元璋會赦免宋老師嗎?」
宋濂此時已緩過神來,衝著柳含煙苦笑一聲,道:「諸位的好意老朽心領了。可是老朽還是得回天牢去。」接下來,他便向柳含煙與李越前陳說利害,曉諭禍福起來。其理論也無非是那些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類的陳詞濫調。柳含煙與李應昌二人只覺這些陳詞濫調簡直迂腐之極,而李越前也對這些話充耳不聞。李越前只認一個死理——宋濂是他的老師,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宋濂自己去天牢赴死的。
李越前望著天牢大門外密密麻的弓箭手與一輛輛「攻城弩車」,心中估摸著,若是憑著手中的「炫龍刀」,自己一人逃出去應該還是有可能的。可是這一會自己的背上還有一個大累贅——宋濂,想要逃出去,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弄不好,自己的性命都會被斷送在此處。他一時間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正準備退回去慢慢尋思脫困之術。
李應昌是多精明的人,見宋濂的神情,知道宋濂在想什麼,當下微微一笑,道:「宋老先生別誤會,既然你不願逃走,我們也不會強求老先生的。只是這裏離天牢尚遠,我們想送一副腳力與老先生。」說著,柳含煙上了江舟,從舟中牽下一匹棗紅馬來,拉到宋濂的面前。
柳含煙待宋濂站定了,氣息平復之後方向宋濂道:「宋老先生,我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儘管放心去吧。」說著,他指了指擱淺在江灘上的一艘江舟,道:「你上了船之後,自然有人將你送至安全的所在。」
李越前對宋濂的話充耳不聞,伸手便抓住宋濂的右臂,道:「宋老師,愣子本來就是江湖亡命,為了老師犯下什麼樣的滔天大罪也不在乎。外面雖然有些兵丁圍著天牢,可是宋老師也別害怕,愣子保證能將你救出去。」說著,便拉著宋濂向外行去。
正當他們驚疑不定之際,卻聽得天牢的屋頂之上傳來一陣轟然巨響,李越前的身影騰空而出。眾軍士早已得到指令,無論任何人從天牢內出來都格殺無論。他們當然也明白,這是場你死我活的鬥爭,無論是李越前脫困而去,或者是被李越前近到身前,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因而他們自然更無半分猶豫。
轉眼間,三支「攻城弩」如驚電而至,李越前只待那三隻「攻城弩」貼近自己衣衫之時,才驀然拔地而起,三隻「攻城弩」幾乎擦著李越前的鞋底飛射而過。手中的「炫龍刀」舞起寒光一片,其餘的弓箭悄無聲息地落入那片寒光之中,如同冰針入水一般,轉眼間消融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