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瞌睡枕頭

雲霄柳眉輕顰，遲疑道：「這嫦娥仙子，我倒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似乎有些……不好。」雲霄對於和陸久有關的人和事遺忘極多，說不出太多對於嫦娥地印象，只有這「不好」二字。

身後衣袂帶動的風聲傳來，雲霄盈盈轉身，正見瓊霄和孔宣並肩站在不遠處。

瓊霄會意，上前摟著雲霄，兩姐妹笑作一團。

「想爭嗎？」孔宣端起茶杯問道，臉上滿是淡然。若是徒弟說一個「想」字，他定然不會介意將那些絆腳石統統抹殺。

「大姐，主動尋找什麼？」瓊霄問道。孔宣也是一臉好奇。這師姐一向是清清淡淡的性子。像極了那位八景宮中地大師伯。

見得孔宣如此，兩姐妹笑得愈加歡愉。

于路山清水秀，隨處可以嗅得一股山林隱世地味道。瓊霄時常來蓬萊島，不甚驚奇。雲霄雖然來得也不少，卻是忘記大半，一路都在回憶著這些似曾相識的景色。

自從那日徹底將島上的事務交給兄弟陸壓，陸久便居住在這所幽靜的茅屋中。觀日升日落，潮漲潮消。先來栽花種樹，飲酒作樂，日子過得倒也逍遙。

陸久深深注視雲霄一眼，說道：「自己的心必須要自己來把握，任何人都幫不了你，包括你的老師通天教主，也包括我在內。」

瓊霄愕然，失笑道：「姐姐多慮了。這嫦娥仙子生得極美，性子也是柔順的緊，當年與我們三姐妹也算交好，尤其喜歡三妹。」

雲霄懷念著大禹，師徒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一一流淌過雲霄的心田。縱然成為了人族英雄，在雲霄面前，大禹始終是當年初見時的那個少年。忽然覺得，這個徒弟還是不錯的，雖然經常明裡暗裡笑話自己失憶。

而這位妖皇聖人，看著居住之地的布置，似乎就不那麼像一位聖人了……孔宣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眼中則是濃濃的欣賞之意。無關乎身份，只是純粹的欣賞。

三人趨前幾步，俯身下拜道：「雲霄（瓊霄）（孔宣），拜見妖皇聖人，陛下聖壽無疆。」

再一次明確了心意，陸久又回憶起了細節，意圖謀劃到最佳。忽然心中一動，微微而笑。剛打瞌睡，就送來了幾個枕頭，真是天助我也。保存幾分截教的元氣，應當不是什麼難事。招來屋外侍候的紅袖進來吩咐道：「有客人來了，你去山下著他們進來，不必再行通報。」

孔宣伸手接過，淡淡點了點頭。青色人影驀地消失不見，高速移動帶起的風，吹得門窗啪啪作響。人去屋空，只餘下桌前香茶，依舊升騰著藹藹白霧。

雲霄又在記憶中搜刮片刻，搖頭失笑道：「姐姐確實記不起來了。只是二妹說好，那自然是好的。至於嫦娥仙子的長相……」說道這裏，雲霄瞥了一眼孔宣，繼續道：「我倒是記得一些。身平見過地人物中，似乎只有某人能與之比肩。」

「你打算怎麼做？」孔宣有些不耐，出言打破了這份並不優雅的沉默，這不符合他的審美觀。

「唉……」孔宣嘆息一聲，長身而起，往屋外走去。直到門前，方才停下腳步，回頭說道：「你還有三年時間考慮。三年之後，服喪期滿，到時，為師會再來，希望你能給為是一個答案，也給你自己一個答案。」

截教……截教……陸久一指無意識地叩擊著几案，口中喃喃自語。太過強大的截教不好，他阻礙了妖族的發展。滅亡的截教更不好，它倒下了，下一個就輪到蓬萊島了。由此可見，只有殘破的截教，才是最符合蓬萊島利益的。

雲霄一行三人上得蓬萊島，尋到太陽宮中，又得陸壓指點，方才來到陸久居住地山谷之下。早有紅袖等候在那裡，將三人引上山去。

益抬起頭來，茫然道：「師傅認為呢？」

益舉起茶杯，將杯中熱茶一口灌入，一道熱流順食道而下。溫暖立時充斥整個胸腹。緩緩起身行至屋外，在蕭瑟的秋風中伸出右手，靜靜看著那一片秋葉落於其上。又被秋風帶起，緩緩飄至樹下。

如此顯而易見的揶揄，孔宣自然知道雲霄所指何人，面露苦笑。生得漂亮，又不是自己的過錯。忍不住仰天默然嘆息：都怪這世上女子，生得太寒磣……

雲霄迎風立在海邊，眺望著遠方，衣裙長發飛舞。手中握著的，乃是那一份孔宣送來地書簡。徒弟大禹還是走了……雖然憑著自己的手段，延長他幾年壽命。不在話下。只是……天數不允啊。三皇之後，又有哪個帝王是能夠長生的，即便是顓頊，修鍊了黃帝嫡傳一脈功法的顓頊。本該長生，還不是落得個慘淡收場。

「自己的意願……自己的……」益喃喃自語，而後又頹然說道：「我不知道。」

孔宣，則是三人之中感觸最深地一個。他本是孤高清雅之人，在金鰲島時，雖有孤傲的通天教主言傳身教，卻始終少了一份清雅。通天教主，畢竟是聖人。

「且慢。」益從懷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卷書簡，遞給孔宣說道：「老師，這是陛下最後的心愿。煩請交給雲霄師伯。」

三人進得陸久所在的後院，見一青衣少年悠然而坐，身前一方翠竹編成的桌子，四四方方。桌上一壺美酒，自斟自飲。金黃色的無鞘長劍，隨意地擱在桌子上，看到的是金烏橫空的圖樣，想來，這就是那柄名震三界的妖皇聖劍了。

孔宣淡淡注視著自己的弟子，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年，很懂自己，堪稱是自己的知己，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師傅不說話，徒弟低頭沉思，兩人之間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兩隻茶杯中蒸騰著熱氣，形成兩道細小的白色煙霧。

雲霄淡然一笑，說道：「二妹。一會兒，勞煩你引姐姐走一趟蓬萊島吧。」

陸久一揮袍袖，柔和的法力將三人托起，淡淡說道：「不必多禮，這裏不是太陽宮，無需這些俗禮。何況，我蓬萊島是不行跪禮的。」

「方才往廣寒宮去了。這丫頭，如今在廣寒宮的日子，比在自家還多。」說起三妹碧霄，瓊霄一臉的疼愛與無奈。

孔宣念及雲霄這位師姐過往，也有些明白過來，亦笑道：「小弟身為妖族一員，尚未朝見過妖皇陛下，不知可否同往？」

雲霄聞言心中一顫，不行跪禮，這句話，當年自己也對徒弟大禹說過。瓊霄見怪不怪，早就習慣了這與別處格格不入的規矩。孔宣雖然不敢宣諸于口，心中對於這位恍若少年的妖皇聖人，卻是越發的欣賞了。

孔宣搖了搖頭，打斷了益，問道：「不要管這些，為師只想知道，你呢……你自己的意願又是什麼？」

嘴角噙著若有若無地微笑。雲霄面向會稽山的方向輕輕呢喃：「徒兒，只怕叫你失望了。師傅並沒有忘記你的名字……你的樣子……還有你的孩子。失去的記憶也找回了不少，雖然還有許多不記得，不過，師傅馬上就要主動去尋找了……」

益眼神中越見迷茫，搖頭幽幽道：「我不知道。陛下待我很好，交了我許多東西，將我明白了許多事理。將我視如己出，甚至是超過了對啟的好。臨終前，陛下將天下託付給了我，我不能辜負陛下的期望。還有啟，也需要我照顧……還有……」

落葉歸根……自己的根，又在哪裡？益心中嘆息著，恍惚之間，似乎看到那粗豪憨厚的兄長，拄著鋼叉。對著自己憨笑。

當然，也並非整日如此。闡截兩教相爭之勢已成，再過區區幾百年，封神之戰便要開啟。陸久仔細回憶著所記得的細節，努力算計著，以求謀得最大的好處。並非是得到最大的利益，而是要形勢向著最有利地方向發展。

蓬萊島。

雲霄聞言一呆，眼神漸漸變得迷茫，口中喃喃道：「自己把握……自己……」

兩姐妹對視一眼，齊聲嬌笑。

雲霄捋了捋額前散亂的髮絲，問道：「怎地不見三妹？」

瓊霄一愣，隨即回過神來，嫣然笑道：「大姐不必客氣，小妹樂意理當效勞。」

三仙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