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仙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望一眼孤身立於空中的嬴政，聞仲提鞭立起，吩咐殷壽、妲己道：「你二人好生運轉陣法，將一干人等擒拿。待我去會會那上古大巫。」
「哼！」嬴政冷哼一聲，面沉如水，陣陣殺氣迫向閉目不語，滿面痛苦之色的鬼焰。若是明白鬼焰忠心耿耿，還有用得到的地方，早已將他斬殺當場。
人間之事太順，順到嬴政自信爆滿，目空一切。
天罰，秉公心而忘私念。
江山社稷圖為女媧娘娘至寶，若是親身前來，自然是輕描淡寫，舉手投足之間將眾人一網打盡。妲己道行法力差之何止億萬里，依仗女媧娘娘所授秘法，這才能勉強使用，威力不及百一。
嬴政戰慄著，胸中戰意澎湃，不能自抑。
地仙一戰，嬴政敗得毫無懸念。雲中子雖是援手一方，出手不過數招，強橫的實力顯露無遺。給他帶來的怨念，不在燃燈古佛之下。
濃霧憑空出現，陣中巫族眾人目不能視三尺之外，肩頭更又十萬天兵氣勢法力重壓，心中驚駭無以復加。
行進中四下張望，白起豁然發現，周遭形勢與陣外所見大不相同。本應在山腳下的天兵天將，不止何時，佔據山峰之上。周圍八處山峰，陣勢井然八卦之形，方位絲毫不差。
「陛下，」白起眼見鬼焰情勢不妙，踏前一步恭聲道：「事不宜遲。此時不破陣，唯恐聞仲看出陣法破綻。末將請命與焰大人、王將軍合力破陣。
「老師（道兄）放心。」
神色一凝，鬼焰向嬴政躬身道：「陛下，此陣大有蹊蹺。臣這一擊，足以開山斷岳。若是引動地脈之力成陣，定然有地氣防護……」
翠雲峰上殷壽察覺到白起等人動靜，冷笑一聲，發令運轉陣法。八股氣勢騰起，往來勾連，縱橫交錯，織就一張大網，罩向陣中魚群。
踏上雲端，又被人狠狠砸落大地，嬴政的心境大受震蕩。
善意轉瞬即逝，不論如何欣賞，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對於聞仲來說，老師陸久的意志，不容違背。
白起身邊伴著鬼焰、王翦二人，引兵殺入陣中，忽然眼前一花。一草一木似乎沒什麼變化，出於武將直覺，戰場之上洞悉生死的敏銳，白起卻隱隱感到不妥。
計謀不成，便只有用實力壓服了。雖說要多費一番手腳，聞仲依然信心滿滿。區區幾個未成氣候的大巫，不虞失手。
伴君如伴虎。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自古帝王，大多如此。
看著一行人馬殺向八卦陣，身後揚起一串煙塵，聞仲撫須頷首輕笑：「魚兒終於上鉤了。本以為要多費一番手腳，如今……呵呵。」
聞仲目中神光亮起，暗贊一聲，有心試試其中厲害。右手蛟龍金鞭隱於背後，左手攥起同樣簡簡單單一拳迎上，快逾
一方是大巫之體，一方是天雷淬鍊之身，兩拳交擊，金鐵之音響徹長空，四散綿延。雙方不分軒輊，各自小退一步。
察覺到陣法運轉時的靈氣波動，嬴政微微皺起眉頭，瞄了聞仲一眼，稍稍退後拉開些距離，俯首查看屬下情形。
唯有白起、鬼焰、王翦三人，法力神通不俗，勉力維持，試圖尋找陣法破綻。
陣眼陰陽太極魚眼處生出或輕或重、兩股明晦不定的氣勢，勾連補遺不足之處。
道道幽藍波紋浮動其上，風雷之聲若隱若現。
蘊含莫大威能的一擊，落入大陣之中，如泥牛入海，不曾濺起半點煙塵，悄然逝去。
聞仲不屑一笑，嘲弄的目光投向嬴政，心下曬道：「我聞仲堂堂妖皇聖人二弟子，九天應元雷音普化天尊，豈會出手偷襲？小人之心。」
白起苦笑一聲：「沒時間解釋了，先撤出去要緊。」
輕輕跨出一步，聞仲懸于崖前百丈之處，神目如電罩向嬴政，淡淡道：「蚩尤，可敢一戰？」
「好，好。朕倒稱量稱量，你有何本領，膽敢如此大言不慚。」嬴政怒極反笑，面上厲色一閃，不疾不徐一拳轟出。
自十二祖巫以下，巫族與天爭，與地斗，依仗通天徹地的力量，不屈不撓的豪勇。
「破陣講究『法』，也在於『力』。力不及，縱有妙法，也無可奈何。此陣引動地脈之力為己用，王翦一人之力，恐有不及。
配合著嬴政成竹在胸的神態，王翦「恍然大悟」，連連頷首不止。
地仙之行太憋屈，嬴政被驅趕回來，毫無還手之力。心比天高的他險些被燃燈古佛擄去，實為奇恥大辱。
譬如，心神地震蕩，業已影響到他的本心。榮耀，而後屈辱，蒙蔽了千古一帝應有的睿智。
聞仲上有師恩，旁有同門手足之情，滅不去心中私念。故而即便與雷罰之眼合二為一，也只能運用雷罰之力，而成不了天罰。
殊不知，聞仲同樣不輕鬆，驚心於嬴政的進境：「自轉身以來，這才多少年，竟能有如此法力，業已勝過昔年蚩尤巔峰之時。不愧為一場大劫之中的主角啊……」
「喏！」白起一手拉過還待言語的鬼焰，與王翦一道躬身應命。
鬼焰、白起、王翦三人直直看著狂笑不止的嬴政，面面相覷。
十數載歲月，嬴政不惜百萬生靈，血祭巫族大法，自肘法力大進，不想拿不下聞仲。雖是短短一招，卻能大致測出對方身前。
二人輕應一聲，神色肅穆，緊緊盯著迫近陣勢的巫族勁旅。
只是，嬴政不同，他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位有元神的巫。元神，帶給嬴政無限的可塑性，也有許多困擾隨之而來。
聲音戛然而止，不經意間抬頭，正對上嬴政森寒凜冽的目光。鬼焰心中一驚，竟不知如何繼續說下去。緩緩閉上
妲己覓得時機，運起法訣將巫族中人一個個收入其中。
聞仲輕笑道：「陛下何必著急。待本座將你擒下，與你屬下相見之時，自然知曉。」
「嗯。」嬴政面色稍霽，微微頷首道：「爾等大可放手破陣，聞仲自有朕親自出手將他拿下。」
烏雲稀薄許多，綿延的煞氣露出十多個空洞，泄下朵朵陽光，只因那北邙群山內外，十多股直衝九霄的殺氣。
瞥一眼露出肩頭的一點金黃，嬴政暗道：「朕未盡全力，聞仲又何嘗不是。」
「不好！」白起大叫一聲，勒停戰馬。將沖入陣中不遠，忙高聲喝令后隊改前隊，原路撤出。左右鬼焰、白起二人策馬靠到近前，疑惑的目光雙雙投向白起。
嬴政遍觀全陣，十萬天兵各自肅立不動，己方不見半個人影，不聞廝殺之音，甚至連馬蹄聲都聽不到。
鬼焰全然不同，一心為巫族大業的他，力求盡心儘力。催動法力凝成一團火球，焰心成刺目的白色，狠狠砸下。
一番布置，名為陣法，實則乃是先天靈寶江山社稷圖守護。攻擊雖強，卻不足以撼動這混元聖人賜下的至寶。
「現在才想到要撤，晚了。陣法要是能原路退出，還叫什麼陣法！名將？可笑！」
究竟發現了什麼，使得嬴政癲狂至此？眉宇之間帶著極度的滿足，充斥著君臨天下的氣概，目空一切的輕狂。
「聞仲，雲中子
天地靈氣波動，陣法仍在運轉。
聞仲安坐翠雲之巔，觀鬼焰一番動作，眼皮一跳，深深注視他一眼，啞然失笑。神色隨即放緩，暗自摸擱置一旁的蛟龍金鞭。
陛下……變了。天……不佑我巫族。
嬴政指點著下方陣法，微笑著向三位得力屬下剖析其中「玄妙」：「你三人精通兵法戰陣，惜乎修為不足，且不識人心。故而眼力有所不及。」
聞仲得雷罰之力而不能大公無私，得其形而失其神，遠遜於雷罰之眼。
不見氣勢，不聞風聲。堂堂正正，皇道之拳。
暗自感慨著，不知不覺中，聞仲望向嬴政目光染上絲絲欣賞之意。
山風凜冽，人間最強的二人，目光交擊在一處，驚雷乍現。
白起、鬼焰二人猶有疑慮，運足目力全神觀陣。白起謹言慎行，洞徹帝心，深諳明哲保身之道，面容如一成不變的肅然。
屈辱，自然報之以仇恨；強到足以讓人仰視的實力，同樣是嬴政不能容忍的。
「好強悍的肉身，好雄厚的法力，好霸道的勁力。」
「聞仲妄稱兵法大家。竟為借用地脈之力，棄陣法圓融如敝履，可笑之極。」
頓時明白中了算計，嬴政深悔一意孤行，不聽鬼焰良言，恨恨看向聞仲問道：「這是什麼陣法？」
蓬萊島行事，不言是非，不言善惡，只論親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