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仙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 生死關頭
元始天尊壓力大減，毫無徵兆地止住身形，虛空而立，眸中精芒吞吐。唇角扯出一絲冷酷的笑意，再次合身撲向須彌山巔。
「老君有何條件，不妨直言。」
收回思緒，阿彌陀佛長長嘆息一聲，輕聲呢喃道：「貧僧曾答應相助人教教主一臂之力，卻不是全力相助。稍稍出力，也是相助。阿彌陀佛，出家人行此詭道，罪過罪過……。」
陸久被自己從阿彌陀佛古怪的平和神情之中得出的猜想嚇了一大跳，旋即自嘲地笑了笑：「可惜穿越者的先知優勢差不多已經用盡了，要不然哪裡需要這麼胡思亂想的。比起太上老君這個不著調的結論，還是准提道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不知是何緣法，還請佛祖明示。」
正是源於這種威脅，三清聖人先天繼承自盤古的記憶中雖然沒有這一點，他們之間卻本能地互相排斥。
見到元始天尊這一招，祭出太極圖之後，便袖手一旁觀戰的太上老君眸中精芒爆現，隱隱可見其中憂慮之色。雙唇噏動上下開合，卻沒有半點聲息傳出。
當時與太上老君之間的對話，一一流淌過心田，清晰無比。
陸久忽然一怔，忽然把握到了阿彌陀佛心態如此平和的關鍵，低聲呻吟著呢喃：「想了這麼久，我這位『愚者』，終於有了『一得』了。堪比聖人的戰力……除了聖人還有什麼能夠『堪比聖人』！」
激斗中的元始天尊，唇角隱蔽地掀起少許弧度，直來直去的拳勢忽然一變，化拳為掌。有如水中游魚一般，駢指成刀順著漫天掌影之間的縫隙切入，狠狠砍在阿彌陀佛胸前，純粹屬性的力量狂涌而出。
「且慢。」太上老君拂塵一擺，制止了即將出手的元始天尊，「我等身為盤古正宗不可失了身為正宗的氣度，叫旁門小瞧了。」
「不要再掙扎了，沒有用的……這拂塵乃是用老道原先那根扁拐所煉成。扁拐本為一株異藤主根，老道廢了許多工夫力氣，方才煉成了這柄能吸取元神的拂塵。」太上老君緩緩搖首嘆息，嘆的卻不是即將謝幕的元始天尊，而是他自己。
「古怪，當真是古怪……」藏身雲層深處的陸久越來越覺得事情透著詭異，「即便阿彌陀佛實力大有精進，可是面對突飛猛進的元始天尊和深沉難測的太上老君，他哪來的這份自信？真的有能夠
「大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元始天尊又驚又怒，嗓音有如臘月的寒風，冷冽刺人。
「敢問老君何來？」
太上老君取出太極圖往上一丟，四面延伸至籠罩整個世界。即便在小千世界之中不能再開啟兩儀微塵世界，太極圖也是一樁頂級靈寶，威力宏大。巨大的太極陰陽魚團緩緩轉動，鎖住大半世界之力。
「老道見過阿彌陀佛。」
「貧僧此來，乃是向老君求一段緣法。」
「異日三清內爭，還望佛祖助老道一臂之力。」
目睹一縷縷元神精華順著拂塵進入太上老君體內，元始天尊掙扎著厲聲嘶吼，雙目赤紅，狠狠瞪著太上老君。倘若眼神能夠殺人，只怕太上老君早就已經千瘡百孔。
被轟飛的瞬間，元始天尊的心由極怒轉為極靜，任由身軀急速向後飄飛，做出各種細微動作，適應所受的擠壓。
「佛祖錯了，日落於西卻升于東。」
阿彌陀佛注視著這熟悉的一幕，眉頭稍稍皺起。恍惚之間，彷彿看到了昔日陸久任由身軀飛退的情景，二者何其相似。
元始天尊直直落到山下地上，方才止住身形。須彌山巔，阿彌陀佛再次出現在巨石之上，合什吟誦道：「信則有，不信則無，虛實有無，一念之間。」
「阿嚏！」花果山水簾洞，悠哉悠哉的朱九陰揉了揉鼻子，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自家老師惦記上了。
阿彌陀佛端坐山巔巨石，待元始天尊揮拳攻來，心神一動，調集整個極樂世界的願力壓迫，使得他身形一滯，而後一掌拍出，印上拳面。
拳掌交擊之聲連綿不絕，雙方寸步不讓，一時難分高下。元始天尊勝在拳勁精純，凝實；阿彌陀佛勝在法力渾厚，身處世界之中補給源源不斷。
元始天尊不屑道：「什麼『極樂世界』？左右不過是虛妄。陸久能破開它，本教主照樣能破開。」
自傲之心未去，下一刻，元始天尊的臉上的笑容凝滯，瞬間轉為驚駭——兩儀之氣並沒有拔起須彌山，而是纏繞上了自己的身體，鎖住大半法力。
※※※
元始天尊負手傲然立於山巔，俯視著阿彌陀佛跌落的身影，不屑一笑道：「蠻夷就是蠻夷，似這等簡單的世界，又有誰人不知道陣眼便是
頓了頓，掃一眼負手傲然卓立的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繼續道：「由佛祖施展世界將我們師兄弟二人收入其中，倘若我們師兄弟破開世界遁出，佛祖便按照老道先前所言行事；倘若破不開世界，老道轉身便走，不再理會此間之事。」
「收集信徒的願力來構築世界，西方旁門倒是有幾分手段。」太上老君來到元始天尊身旁，四下打量一番極樂世界，淡淡出言誇讚。
「日升于東卻落於西，老君以為然否？」
「兩位教主留神，貧僧要動手了。阿彌陀佛……」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腳下現出十二品金蓮，爆出一圈刺目的佛光擴散。待佛光斂去，三位聖人業已盡在世界之中。如果陸久此時也進入其中，就會發現，這一方世界與自己所見無有一絲一毫的不同，依然是青青翠翠一方平原之地，孤孤單單一座須彌之山。
「明白了嗎？滿足了最後的好奇，你可以安心的去了。」太上老君眸中森寒冷芒閃爍，一抖手中拂塵，十二萬九千六百根銀絲爆散，密密麻麻插滿元始天尊軀幹——小腹以上、脖頸以下軀體，抽取元神精華。
言罷，元始天尊聚力于雙足，狠狠墜落，筆直砸向下方的須彌山。雙足堪堪觸及的一剎那，須彌山陡然變得通體虛幻，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彷彿都是虛影一般。
「貧僧見過太上道祖。」
「便依教主所言。」阿彌陀佛頷首應允，神情淡然安詳。
阿彌陀佛端坐須彌山巔，平靜的外表下驚濤駭浪翻騰，心驚于太上老君深沉的心機，狠辣的手段。即便方才太上老君傳音請他聯手對付元始天尊，阿彌陀佛以為最多不過是封印，未曾想，竟然是要生生吞噬了同門師弟、同源兄弟。
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太上老君準備了太多、太多……太久、太久……
「大師兄多慮了，小小一座須彌山還壓不住本教主。」元始天尊以為太上老君出手意欲救自己脫困，搖頭笑了笑。
元始天尊雙足立地，雙掌高舉過頭頂托山，與當年盤古頂天立地之姿一般無二，自嘲的搖頭笑了笑。正要發力頂開須彌山，這時，遮掩整片天空的太極圖突然光芒大作，噴出無量兩儀之氣，結成一黑一白兩道匹練，宛如兩條神龍一半，遊動著急速衝下，直竄到須彌山底部。
「那會是誰呢？
「僅僅是感激不盡嗎……」
元始天尊被世界之力一壓，氣勢和攻擊節奏被打斷，攻擊威力大減。拳掌相交，被遠遠轟飛出去。
太上老君輕輕一聲嘆息，漠然道：「佛祖既然一意孤行，貧道只得破例出手，勸解佛祖一番了。」
原始天尊看了看遠處端坐須彌山巔的阿彌陀佛，皺了皺眉頭，身形飄飛而起，懸在於阿彌陀佛齊平的位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來越不喜歡仰視他人。
「難道是准提道人回來了？不可能。先不說准提道人會不會回歸西方佛門，即便回來了，堂堂混元聖人之尊，也只會堂堂正正的出現。阿彌陀佛事先並不知道太上老君會下界干預，不可能有意暗伏准提道人於世界之中。」
極樂世界。
「難道……」元始天尊垂首沉思，片刻后豁然抬首望向太上老君，眸中儘是濃濃的恐懼之色。
霸絕三界的氣勢，卻壓不彎那修長如天鵝一般的脖頸，始終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樣，阿彌陀佛合什道：「阿彌陀佛……無須多言，兩位教主欺人太甚，我佛門雖然慈悲為懷，亦有降魔手段。」
太上老君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或許是因為太久沒笑過的關係，笑得極為古怪，卻輕易能從其中讀出歡喜之意。
「老道正要請教，佛祖緣何攔我去路？」
「甚好。」元始天尊劍眉英挺，不經意之間，便流露出無盡的自信。
三清為盤古元神一分為三所化，實際上沒有肉身，法體即為大號的元神。而且，三清元神同根同源，又是同出鴻鈞道祖門下，所修太清仙光、玉清仙光、上清仙光也都呈現青色，大同小異。
「阿彌陀佛，就依老君所言。」
言罷移開目光，落到阿彌陀佛面上淡淡道：「我等三聖大戰於此，這九幽地府和六道輪迴只怕難以保全。為一己之私致使三界生靈故后無歸棲，罪莫大焉。今日，我三人便效法佛祖與妖皇四海之賭……」
「除非阿彌陀佛實力突然暴增到遠超諸聖的層次，或者是……他的幫手就是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之中的一人。進入世界賭鬥的主意是太上老君出的，大概……或許……可能……也許……真的是他也說
「本教主這個樣子，倒是與當年盤古開天有些相似。」
漸漸陷入絕望的原始天尊，忽然發現來自須彌山的力量減弱了八成，當下單手托出山體，空出的右手擎出盤古幡，將能夠調用的所有法力，連同無盡的怒火盡數灌入其中，厲聲喝道：「李耳！本教主和你同歸於盡！！！」
（註釋：混沌之中開闢的是「大千世界」，例如盤古世界；「大千世界」之中演化的是「小千世界」，例如陸久的東皇鍾世界；所有「大千世界」所在的無邊無際空間，稱為「大千宇宙」。）
上有須彌山壓下，下有大地阻路，身有兩儀之氣纏繞，元始天尊被徹底壓制，動彈不得。
「老君自然知曉，還望行個方便，貧僧感激不盡。」
太上老君能夠清晰地看到這一點，乃是經過了無數年的推敲，並且驗證了許多次，方才得以肯定。
九幽地府幽冥血海上空，元始天尊負手而立，魁梧雄壯的身軀微微一挺，自有一股威凜如崇山峻岭的氣勢，陰鷙的眼神灼灼鄙視阿彌陀佛：「佛祖若是膽怯，大可依大師兄所言而行，本教主斷不會為難於你。」
對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來說，世上最大的威脅來自其他兩人。元始天尊聯合諸聖打壓通天教主的截教，何嘗不是忌憚截教聲勢太大，本能地擔心截教佔據氣運之後通天教主實力飆升，威脅到自身安危。
元始天尊暗笑自己這位大師兄虛偽，明明是仗勢欺人，偏偏還要作出一副迫不得已出手的模樣，轉動手腕作勢便要出手。他並未發現，自從修成純粹的力量屬性過後，自己的性格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向力量靠攏，一改以往的陰沉多謀，變得簡單、直接、力量為先。
話音方落，虛幻的須彌山連同阿彌陀佛浮起三丈，瞬間化為實質，朝元始天尊壓頂而下。須彌山通體有世界之力所化，佔了整個極樂世界力量的一半有餘。
天地玄黃玲瓏塔出現在須彌山旁，放出無量五色毫光，垂下萬道玄黃之氣，塔底皓首老者，正是太上老君。滿臉詭異的笑容，大大地不同於往日的淡然無為。若非那後天第一功德至寶，元始天尊幾乎就要認為是他人幻化。
「一旦太上老君成功吞噬了原始天尊，實力定然突飛猛進，非我佛門之福啊……」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制止太上老君的瘋狂行徑，思緒飄飛至人間地星，多寶道人化身
先前已經被陸久這樣破開過一次世界，同樣的虧，似阿彌陀佛這等大能者絕對不會吃兩次。能夠別出樞機開創佛門一脈之人，悟性之高毋庸置疑。研究如何隱藏陣眼時，他悟出了「有無之道」。
「啊~~~~~~~~~~~~~！！！」
混元聖人真靈上合虛空，成就大道法體，元神、肉身不滅。三清聖人同根同源，他們之間卻有所不同，可以互相吞噬元神煉化入己身。
「可惜啊，極樂世界由阿彌陀佛完全掌控，不可能瞞過他隱匿其中。」陸久目送人、闡、佛三位聖人消失在眼帘，心下甚為遺憾不能進入極樂世界印證自己的猜測。而後又若有所思道：「阿彌陀佛開啟世界的法門，乍看之下倒是與九陰所創極為相似，而且範圍也要打上許多，可卻是依靠那道佛光將人拖入世界之中，和九陰的法門相比，缺少了最緊要的優勢。」
「哈哈哈哈……」元始天尊仰天長笑道：「本教主倒要看看，西方蠻荒之地，佛教旁門，都有些什麼手段。」
言罷，緩緩飄飛向須彌山巔的阿彌陀佛。每接近一分，氣勢便漲上一分。待來到阿彌陀佛身前三丈遠處，氣勢飆升到極致，元始天尊二話不說直直一拳轟出。
「桀桀桀桀……」太上老君陰笑不止，宛如夜梟一般，「盤古玉清元始天尊，難道此時此刻，你還不知道我盤古太清太上老君要做什麼嗎？」
阿彌陀佛吃不磅礴精純的力量，應手拋飛，落下須彌山巔。
簡而言之，自從太上老君生出了重聚盤古元神的心思，就無時無刻不在為了這個目標努力。就說那拂塵，異藤根本有汲取能量之效，煉成扁拐之後，活性已失，這種能力也就隨之而去。太上老君為了費了無數天材地寶，方才恢復活性，並賦予它汲取元神的能力，煉製為拂塵。
「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啊……」陸久感慨著，忽然想起了朱九陰這個聰明又令自己頭痛的弟子，暗道：「屢教不改的小子，竟然貪嘴到差點自爆，還真是『要吃不要命』。應該好好教訓教訓他了……」
太上老君與元始天尊神念相合推演天機，印證三清元神能否相合；以趁手兵刃扁拐煉製能吸取元神之氣的拂塵；以多寶道人為籌碼，得到阿彌陀佛的承諾；假意幫助元始天尊，哄騙他自入極樂世界；偽裝淡然無為，處處支持元始天尊，博取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