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十一章 腳步聲
此人掃了一眼劉闞和審食其，又看了看旁邊低著頭，好像老鼠見貓一樣的夏侯嬰。
審食其說：「事情的發生我也不太清楚，我今天和小兄弟一起出來喝酒，歸家的時候，正好遇到阿嬰帶著一群人追殺無傷，看那架勢，顯然是想要置無傷于死地。我出面阻攔，阿嬰不但不聽，還惡語相向，更叫囂著要出手殺了我。若非我家兄弟，只怕我已經被他打死了。」
蕭何與劉闞見禮之後，看著那個昏倒在審食其懷中的青年，一蹙眉道：「阿嬰真是不知輕重，
「嬸嬸，這受傷的人，是曹亭長的公子。我先把他安置好，一會兒再來拜見您。」
蕭何猶豫了一下，見審食其也正看著他，於是回答說：「我聽人說，秦王不準備封國了。」
「其哥，這個人是誰啊？」
阿其，無傷的情況如何？」
不像……此人相貌儀容的確是不差，而且看上去也很精明，卻略顯有些柔弱，當不得那個『邦』字。劉闞好歹也是閱歷豐富，自然能看出些許端倪來，不禁在心中猜測來人的身份。
劉闞也懂得一些醫術，不過既然審食其出手了，他也樂得清閑，只是在一旁觀望。
劉闞今天已經不止一次的聽人提起『屠子』這名字，不免有些好奇。
秦漢時期，各地雖有官吏，但整體而言，和後世的官吏不一樣。後世官吏，多是朝廷委任；而在這個時代，所謂的官吏，其實就是各地封侯的家臣。再直白一點，所謂的官，並無職權。
「啊，不用了，不用了。」闞媼的態度很惶恐。亭長之子，那在市井小民的心裏，也不簡單。
「我也不甚清楚。不過我們這裏，似乎已經被划入了泗水郡。秦王委派的郡守，已在路上。
這讓一旁的劉闞，不免覺得奇怪。怎麼剛才還囂張跋扈的夏侯嬰，見了這個人連話都不敢說？
殊
審食其不禁蹙起了眉頭。
不知不覺中，三人回到了審食其的家中。
劉闞就算是對漢初的歷史了解不深，但也知道蕭何這個人物。劉邦在統一天下之後，曾說過一句流傳千古的話：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我不如子房；鎮國家，安撫百姓，供軍需，給糧餉，我不如蕭何；指揮百萬大軍，戰必勝，攻必克，我不如韓信。此三人，皆人中豪傑……
闞媼疑惑的看了一眼蕭何，「閣下是……」
更何況，她母子將來還要住在這裏，能和亭長打好關係，總是有好處的。
蕭何月下追韓信的故事，眾人皆知。劉闞甚至認為，劉邦能得天下，這蕭何當為三傑之首。
所以，闞媼的臉色，也就不再那麼冷了。
蕭何這番話中，有對審食其的責備，也有對夏侯嬰的不滿。
「我剛從豐邑回來，劉季就是害怕你在外面惹事，所以讓我告訴你，在他回來之前，老實一些。還有你們這些傢伙，都不要再招搖過市，惹是生非了。從今天開始，一個兩個的全都安分些，聽明白了沒有？」
審食其的父親，是個乾瘦的老頭兒，看上去有氣無力的，似乎也習慣了審食其帶人回來。
而眼前的蕭何，莫非就是那個『鎮國家，安撫百姓，供給軍需糧餉』的蕭何嗎？
「住手，全都住手！」
相應的，沒有了封國，實行郡縣，人們的生活習慣，也一定會受到影響。
來人眼中寒意更深，上前一巴掌抽在了夏侯嬰的臉上，「你是不是想要讓劉季死無葬身之地？」
「甚好！」
蕭何？
蕭何笑了笑，「沒事兒，不過是點小傷。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屠子的身子骨，過幾天就沒事兒了！」
才一出現，先前還叫囂
夏侯嬰等人宛如是聆聽神諭一樣，齊聲的應了一聲，「請先生放心，我等一定聽從大哥的吩咐。」
闞媼正在門廊下洗衣服，看到劉闞背著滿身血污的曹無傷時，忍不住在一旁發出一聲驚呼。
這『劉季』二字，似有無窮的魔力。
來人欠身，微微一禮。
劉闞雙手合十，至於頜下。他靠著牆，身子蜷成一團，陷入了沉思。
「啊，是蕭先生！」
夏侯嬰諾諾的點頭，不過又大聲說：「先生，不是我惹是生非，實在是曹無傷這傢伙太過分了。剛才在武媼的酒肆中，我們本來好好的在說事情，他卻出言詆毀大哥。我夏侯嬰生平，除父母之外，最敬重的就是大哥。誰要辱罵我大哥，就是辱罵我夏侯嬰，我和他誓不兩立。」
蕭何更加驚奇，連連點頭，「英雄出少年，阿闞有如此本領，將來一定可以飛黃騰達，前途無量。」
「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吧，這兩天，沛將有大事發生。」
而且，我還聽說，秦王準備巡狩關東。好像還要經過咱們這裏，各地駐軍將清剿盜匪，為秦王東狩做準備。所以我才讓阿嬰他們本份一點，若是這時候出點岔子，肯定會被官府處置。」
在回家的路上，劉闞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如果說先前闞媼是橫眉冷目的話，那麼此刻就顯露出的尊敬之色。自古以來，有學問的人總是會受人尊重，在過去，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士』。雖然近幾十年裡，『士』已經不再像過去那般的高不可攀，可是在市井小民的心裏，能識文斷字，有學問的人，就是了不起的人。
「阿闞，你又和人打架了嗎？」
來人目光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從大街的拐角處，氣喘吁吁的跑來一人，眨眼間就來到了人群外圍。
「先前，蕭先生說沛將有大事發生……」
來人並沒有理睬夏侯嬰，而是直面審食其問道。
闞媼還叮囑劉闞說：「阿闞，你也過去，看看有什麼需要照應的。」
「原來是先生來了！」
劉闞被二人誇得麵皮通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哦，他叫曹無傷，是曹亭長的獨生子……曹亭長，就是管理咱們這個地方的，明日我再帶你去見他。曹老是個老好人，誰都不肯得罪。無傷呢，性情有點剛硬，所以總是受欺負。」
審食其說：「依我看，在咱地方，恐怕除了屠子之外，沒人能打得過阿闞。」
審食其不由得更加疑惑，忍不住道：「重置郡縣？」
難道，這就是劉邦？
蕭何旁邊介面道：「屠子也是一位好漢，武藝高強。他本名叫樊噲，祖傳的屠狗手藝，十里八鄉的挺有名氣。不過他如今出了點事情，所以不在城裡。不過過些日子，一定會回來。」
審食其『唔』了一聲，不過劉闞總覺得，他顯得有些失望。
「據說，秦王採納了李斯的建議，準備重置郡縣。將各地劃分郡縣，然後由秦王統一管理。」
難道說，審食其和樊噲……慢著，樊噲嗎？那可真的如蕭何所說，是一個了不得的好漢啊。
蕭何點點頭，「先把他送到你家裡去，過一會兒我再去曹老家中。」
「阿其，這是怎麼回事？」
漢初三傑之一嗎？
「先生，聽說屠子他……」
年紀在二十五六上下，生的也是濃眉大眼，看衣著像是一個莊稼漢，不過舉手投足之間，卻流露出一股子書卷氣。
郡縣制，早在戰國初年就已經實行，幾乎除了齊國之外，各國早已經有
卻不知，在這個時候，審食其正疑惑的看著他。許久之後，審食其的臉上，露出詭異笑容。
好傢夥，才一來到這個時代，居然就見到了這麼一位厲害角色。
「在下蕭何！」
這『呵』，是楚地的一種表達方式，意思和後世的『知道了』意思差不多。楚人『呵』，關東人稱『喏』，關中老秦則是喊『嗨』。意思大差不差，在不同的時候和地點，表達不同的意思。
劉闞冷笑一聲，自己那一記鞭腿，少說能讓對方昏迷個幾天。若是能掌控好這具身體，那一下子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不過就算是不死，在床上躺個一兩個月，想必也是必須的吧。
審食其這時候說：「這位是蕭先生，咱們沛縣城中最有學問的人。」
劉闞眼看著夏侯嬰等人灰溜溜的離去，詫異的向來人打量。
「先生，今天如果不是阿闞在，還真的就危險了。你不知道，阿闞剛才一拳就擊斷了阿嬰的兵器，陳賀那傢伙夠厲害吧，居然連阿闞一招都沒接下。我估計那小子沒個十天半月，起不的身吶。」
蕭何說：「阿其祖上三代行醫，到了他父親這一代，有些厭倦了，就開了這客棧。不過阿其的醫術，卻是沛縣城中最好的。只是他脾氣有些古怪，為人呢，又有一些貪好錢帛，所以無人願意請他看病。剛才那夏侯嬰，早年若非阿其的祖父出手，怕是早就死了。只沒想到……」
蕭何笑道：「但說無妨。」
審食其似乎也挺尊重這個人，聽聞對方詢問，扶著那個被追殺的青年，朝來人一欠身。
只是和蕭何打了個招呼，就縮進了自己的房間里。
十天半月？
思忖了一下，劉闞輕聲問道：「蕭先生，闞有一疑問，還想請蕭先生解
如今六國才平定下來，秦王就開始大張旗鼓的進行改制。劉闞知道，這中央集權，將會是歷史的潮流。可是在審食其和蕭何他們的觀念，一種新制度的誕生，只怕不會那麼容易吧。
那『子房』就是留侯張良。
「住嘴！」
「唔，我也是前兩日去薛的時候，聽人說起的。雖然尚不能確定，但我想這件事怕不會假。」
劉闞答應了一聲，背著曹無傷，走進了一間廂房。審食其家中既然是開設客棧，自然有一些房間是空著的。把曹無傷放在榻上，審食其也沒有去找郎中，而是自顧自的為曹無傷檢查。
蕭何忙搶身出來，「嬸嬸，請勿責怪阿闞。今日如果不是他的話，阿其和無傷只怕是有性命之虞。」
真正行駛管理權的，是由各地推薦出來，德高望重的人。
劉闞問：「那究竟是什麼事？」
審食其連忙介紹道：「阿闞，我來為你介紹，這位是咱們沛十里八方最有學問的先生，蕭先生。」
「啊？」
「沒甚大礙，不過是皮肉傷罷了。這樣吧，先讓他在我家住些日子，等傷勢好轉些后再回去吧。否則的話，曹老肯定會擔心……他年紀大了，受不得驚嚇。只是要煩勞先生辛苦一趟。」
比如亭長這個官位，其實並沒有納入朝廷的範疇。不過呢，這些人在當地，卻是頗有權勢。
看得出，這個人似乎挺有威信。
更何況，他的心裏，還有一個老大的疑團，需要向蕭何請教。
審食其想要背起那青年，不過背一個體重敦實的曹無傷，顯然是有些吃力。劉闞上前一步，從審食其手中接過那青年，甩在了背上。一旁的蕭何眼睛一亮，贊道：「阿闞真是個好漢。」
「唔……屠子是誰？」
「呵！」
他身高大約在七尺八寸，換在後世，就是1米80左右。
「啊？」審食其扭頭向蕭何看去，「不封國？不封國那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