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六十九章 漁村老媼
按照戰國時期各國通用的律法，五戶為鄰，五鄰一里。丘里屬趙王亭所轄，為薛郡治下。
說完，他讓開了一條路。
灌嬰點點頭，勒住了馬匹，從車上跳下來，走過去輕輕拍擊柴扉。片刻后，屋中傳來腳步聲。
那魚叉長約有一丈六尺，青銅打造。
劉闞見漢子不停的用眼角餘光掃視馬廊，心裏一動，立刻明白了他的擔心。
順著村中的路一直下去，就看見了一座好似客棧一樣的農舍。
劉闞鬆了一口氣，「那你叫我作甚？」
有大約四十戶人家，按照根據李俚變法中的規定，一戶依照五口人計算，這小小的丘里，就足有二百多人口。所以在巨野澤沿岸，丘里的規模最大，丘里人的地位也最高。
「娘……」
「怎見得？」
對於劉闞的這番警覺，灌嬰覺得有些多餘。
劉闞坐在車轅上，驀地扭頭看去。
漢子忙給她摩挲後背，好半天總算是平息下來。站直了身子，那老媼突然朝著劉闞等人居住的房間喝了一句：「屋裡的客人們，已經看了這麼久了，是不是該出來見個面呢？」
一個年約二十四五，相貌英武，膀闊腰圓的漢子開了門。
幾個形容兇惡的彪形大漢，恭恭敬敬的唱了個肥諾，然後結伴，一同離開了客棧。這時候，主屋門內走出一個年逾花甲的老婦人，有些乾瘦，臉上皺紋迭起
這小村裡的人們，在勞作了一天之後，早早的就熄燈休息。當馬車駛入村裡的時候，引起了一陣犬吠聲響。幾家農舍亮起了燈，並且能聽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咒罵聲。不過，引起這麼大的動靜，卻沒有人打開門扉，走出來看看情況……片刻后，一切復歸寧靜。
劉闞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這老婦人不是普通人啊……且不說別的，就這股氣勢，非等閑人能擁有。和灌嬰相視一眼，二人推開了房門，緩緩走出來，朝老婦人遙施一禮。
說完話，老婦人劇烈的咳嗽起來，本就有些佝僂的身子，幾乎蜷成了蝦米的形狀。
不錯，是兵器！
「仲啊，大伙兒把你當成了主心骨，你莫要寒了大伙兒的心。家裡有鄰居們照顧著，不會有事兒的。不過，你要記住，進了澤之後，莫要再去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情，遭報應，遭報應啊……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就想想你媳婦兒子是怎麼走的，凡事要小心。」
劉闞說：「自沛縣來！」
漢子笑了笑，說著話就帶劉闞三人來到了一間廂房。
劉闞還想要開口解釋，可是對方卻不和他再廢話。那魚叉在他手中撲稜稜一顫，呼的一下打著旋兒，掛著一股沉悶的風聲，朝著劉闞的胸前，一叉過來，快若流
老大的一個漢子，聽完這番話以後，眼睛居然紅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先前那漢子送幾個彪形大漢走了出來。
「他識得官馬，剛才發現那兩匹馬的時候，神情有些緊張。總之，小心無大錯，咱們輪流當值就是……先生年邁了，就不用當值，早些休息吧。灌嬰大哥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點上了油燈，漢子笑呵呵的告退離去。
魚叉的桿兒粗若兒臂一般，兩支鋒銳，長約四尺。這一叉子下去，足以把人給挑起來。
丘里，顧名思義，在丘之畔。
「爾等果然是官府爪牙！」
不過出門在外，凡事小心為上。更何況這巨野澤的情況很複雜，多一份謹慎總是好的。
「我看那些人形容兇惡，非是一般的漁民。阿闞兄弟，你剛才不也說，要小心些為好嗎？」
「別緊張，是來找這客棧主人的！」
可即便是這樣，那種被偷窺的感覺，依舊十分強烈。劉闞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山劍。
「看樣子，客人也是貴人啊！」
灌嬰趕著車進了院門，卸了車后，把馬套在了馬廊之中。漢子看到那兩匹馬，眼中精光一閃。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若無其事的問道：「端的是好馬！客人們從何處來呢？」
說話間，那漢子噌的就跳了出來。
這時候，程邈也走下了車。
有人
剛才主屋的門關著，劉闞也沒有注意。待到此時，劉闞才發現那裡居然還放著一桿兵器。
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看著灌嬰，「怎麼，已經到下半夜了？」
說到這裏，那漢子朝劉闞等人的居處看了一眼。
只見院子里站著兩三個人，手持魚叉，明晃晃，亮閃閃，在夜色中格外的清晰。看這樣子，似乎是在放哨。主屋的燈亮著，隱隱約約可以聽到有人在交談，但是聽不清楚。
劉闞三人抵達丘里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離家已經七八天了，這一路奔波，的確是辛苦。
不過呢，丘里的人口，實際上遠遠大於一里的基數。
在一剎那間，這老媼彷彿變了一個人似地。
「荒村小店，比不得縣城裡的繁華。有些簡陋了，還請客人們不要見怪……廚房在後面，客人可以自行烹煮。若有什麼需要，只管招呼就好。我還有事，三位就請自便吧。」
「天亮后讓大家老地方見，我這裏不太方便，咱們見面后在詳細商議。」
劉闞呼的坐起身，順勢抄起武山劍，「是什麼人？在什麼地方？有多少人？」
「仲……」
這漢子帶著濃濃的本地口音，一臉警惕之色。他堵在門口，瞪著灌嬰，似是在提防什麼。
魚叉在手中一振，「秦賊，爺爺就是彭越，想要抓我……嘿嘿，且拿命來！」
「有人來！」
「諾！」
劉闞跳下車，上前一步道：「老兄，我們是過路的行人，錯過了宿頭，想要在您這裏打擾一晚，不知可否？我們不是壞人，只三人而已，但求一屋避寒，就已經是足夠了。」
「若非官府的人，怎會在這裏偷聽？娘，你先去歇息，待孩兒收拾了這兩人，在給您熬藥。」
劉闞這一覺睡的非常香甜，朦朦朧朧中，突然感覺有人在推搡他。
那亮著燈的農舍靜悄悄的，過了一會兒，燈熄滅了！
漢子目光一冷，抬手抄起了靠在主屋門旁的一桿魚叉。
老媼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仲啊，二黑子剛才說的那些，娘都聽見了。依我看，不如你明天就帶著大家去澤中躲避些時日？娘的身子沒有問題，只要你不出意外，娘就開心了。」
灌嬰忍不住笑道：「主人家也知道泗水花雕嗎？」
也許是看程邈文質彬彬，滿頭白髮的樣子，漢子鬆了口氣。
有股魚腥味，略顯潮濕……劉闞也的確是有些累了，倒在鋪上之後，很快就睡熟了。
「娘，您別這麼說……」
「沛縣？可是那出泗水花雕的沛縣？」
「哦，那兩匹馬是我向人借來的……因我不會騎馬，所以就找了官署的朋友借了兩匹。」
整個人都凌厲起來，原本渾濁的目光，刷的一下明亮了。
劉闞目送他的背影轉入正屋，突然對灌嬰說：「晚上睡覺的時候警
漢子一見，連忙走上前，「娘，您怎麼起來了？郎中不是說了，讓您多多休息嘛……要不，孩兒明日去縣城，請郎中再來給您看看？您，您還是回屋躺著吧，外面的風大，別涼著了。」
漢子說：「此事我已經知道了！和弟兄們說一聲，莫要輕舉妄動。實在不行的話，先退到……」
那老媼再次劇烈的咳嗽起來，看那樣子，大有要把肺都咳出來的趨勢。
屋子裡，程邈已經鋪好了褥子。
「老婦人，莫要誤會，我們不是官府的人。」
劉闞強大精神，和灌嬰一起，把房門開了一條縫，向外看去。
當下豪爽笑道：「四海皆兄弟，往來都是客……呵呵，這十里八鄉，也只有我這家客棧，談什麼打攪？只是我母親病重，恐怕無法為幾位安排膳食，還請客人們多多見諒。」
「你們找誰？」
「越哥，這件事情你得要早些拿個主意。秦賊加了徭役也就罷了，現在又添了個屯役。這樣下去的話，兄弟們遲早會沒有活路的……聽說此次屯役，是要屯戍漁陽……娘的，我們連漁陽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眼看著來年開春還要耕種，這不是要斷人生路嘛。」
「怎可能不知……若非泗水花雕，我恐怕還不知道沛縣在什麼地方呢。只喝過一些摻了水的酒，那正經的泗水花雕，卻是沒喝過。將來若是有空的話，一定要去沛縣喝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