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九十三章 君欲何求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九十三章 君欲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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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闞關上門,在書案后坐下來,抬手讓座,然後問道:「有什麼事情,要這麼晚跑來?」
裹在毛竹最前段的布條,也隨之化作片片蝴蝶,紛紛揚揚。
許久之後,唐厲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阿闞,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非常嚴肅的問題,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我……今日你在途中做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系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和老蒯,還有審食他們都想知道,這首歌,真的是你所想?」
大家同樣是人,我起點比你高,我憑什麼就要怕你,讓你,躲避你?
三個人跑到了後院的練武場,施展開了拳腳。一開始的時候,王信還跑過去湊熱鬧,可是到了後來,劉闞和劉巨較量起來,他就插不上手了。乾脆一個人練三宮步,旁邊有一匹小馬觀戰……那小馬是呂嬃的馬。一晃半年過去了,小馬長大了不少,和王信很要好。
劉闞還真不習慣這個稱呼。
「東主,此前您在宋子,曾私下與我等說,那高漸離若能殺得秦王,于秦,于蒼生皆有好處,不知是何意思?徹曾推敲,只覺東主您似有所指。莫非您認為這戰火將會重燃?」
東主啊,您究竟想做什麼?」
王姬去了作坊,監督釀酒事宜。
唐厲如今有兩個家,一個是他在沛縣城裡的祖宅,還有一座是靠著審食其旁邊的新宅。
平心靜氣的坐下來,劉闞從書案上拿起一卷竹簡。
「主人,大主人好厲害,信不是他的對手!」
竹簡名為《呂氏春秋》,是劉闞從唐厲那裡找出來的書籍。呂氏春秋是由呂不韋編撰而成,分十二紀、八覽、六論共二十六篇,合二十余萬字。後世流傳的呂氏春秋,劉闞並沒有看過。而他手中的呂氏春秋也只是一部殘篇,不過有總好過沒有,劉闞倒也知足。
祖宅如今已經租出去,變成了一個小酒肆。
是啊!
劉闞詫異的起身,開門一看,卻是唐厲和蒯徹兩個人。
剛看了一會兒,房門卻突然被人敲響了。
「你們這是玩耍嗎?」闞夫人厲聲道:「我看你們分明就是生死相搏。」
一開始,劉闞還不敢施展全力,可漸漸的就發現,如果不施展全力的話,根本不是劉巨的對手。兩人拳來腳往,打得興起時,劉闞抄起兩根毛竹,扔給了劉巨,「大哥,再來!」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系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也許是那天被劉闞打了一下的緣故,劉巨對劉闞懷有一分畏懼。見到劉闞的時候,好像做了虧心事一樣,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說話。聽王信告狀,劉巨也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樣子。
我白手起家,創出了如今的家業。他身邊有樊噲夏侯嬰,可我這裏不一樣有唐厲審食其嗎?
「啊!」
唐厲和蒯徹二人,相視一眼,似乎有些猶豫。
天井裡,劉巨和王信正嬉鬧。別看這劉巨失去了記憶,但身手還在,王信雖然也是天賦秉異,可是在劉巨的面前,全無還手之力。見劉闞進來,他撅著嘴就跑到劉闞跟前。
唐厲清癯而秀氣的面頰,閃現出一抹紅暈。
如今的劉邦,真的是那個做出《大風歌》的劉邦嘛?劉闞呢喃自語,神思不禁飄飛茫然。
「坐吧!」
吃過晚飯後,劉闞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以徹之見,此人非但是小人,而且頗懂隱忍之道。冒然和他翻臉的話,只怕于您不利。」
不過是偶然間的那麼一次感懷,未曾想卻被唐厲他們聽到。
可他這呢喃,卻讓唐厲和蒯徹眼睛一亮。
追求精神自由,體味自然沒錯。
毛竹掛著一股風聲,呼的橫掃千軍。
劉闞瞪大了眼睛,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但是蒯徹卻顯得很沉默。
也許是早先劉闞留給劉巨那兇狠的印象太深了,此刻劉闞的一番舉動,讓他這麼一個老大的漢子,眼圈一紅,居然滴答滴答的流下了眼淚,「弟弟,你以後不要再凶我,好不好?」
但是劉巨卻很聽話的走過來,有點畏懼的叫了一聲:「弟弟!」
「我……」
趁著唐厲和灌嬰說話的工夫,蒯徹突然快走了幾步,到了劉闞的身邊,「東主,您今天似乎有些莽撞!那劉季不是個易與之輩,您有何必冒著得罪他的風險,強自出頭呢?
長出一口氣,劉闞彷彿自言自語道:「蒯徹,我當然知道小人難防……其實,翻不翻臉又怎樣?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難道,你認為有朝一日,我們能走到一起嗎?」
可是你卻非要弄出那藥酒,想必也不會是因為無傷和我那一句戲言吧。奔波許久,我一直想要問你:你在怕什麼?你在求什麼?阿闞,你我兄弟一場,還望你能夠坦誠相告。」
兩人相視一眼之後,幾乎不約而同的退了一步,不再和劉闞並肩而行。
每個月能有四五百錢的收入,基本上夠他生活。現如今,唐厲和家中唯一的一個老僕,住在新宅里。一來沒有城市裡的喧囂,二來距離劉闞審食其的家很近,也方便往來。
唐厲說:「阿闞,從我認識你開始,能感到你心中一直有所畏懼。你能推測出貨幣一統,還能預見到皇帝不會分封……還有你後來釀酒,還供奉萬歲酒,似是想要求什麼。
其實仔細想想,劉邦也沒什麼可怕。沒錯,他會拉攏人,有長者之風……可哪有如何?
劉闞和劉巨的比試,驚動了正在午睡的闞夫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就跑了過來。
側身讓開了一條路,讓唐厲和蒯徹進來。
這怪異的舉動,讓灌嬰、審食其和曹無傷三人都愣住了。疑惑的看著唐厲二人,審食其上前,低聲的詢問:「老唐,老蒯,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阿闞怎麼了?」
劉闞原本還想開個玩笑,可是看這二人的表情,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劉巨,果然是天生的力士。
「唔……我記下了!」
劉闞哭笑不得……他嘆了口氣,伸出了手。論個頭,他比劉巨低小半個頭,但是當他抓住劉巨胳膊的時候,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劉巨掙扎了一下。那是一種本能,因為恐懼而生出的本能。雖然不知道這巨漢曾經歷過什麼事情,但能想得出,那一定很可怕。
「你二人以後不許比試,都是大人了,怎沒有半點的分寸?巨,跟我來,試試新衣服。」闞夫人拉著劉巨走了,只留下劉闞在演武場中苦笑……到底,誰是親生的兒子啊!
或許比不上樊噲那等人物,但至少說明,我也不是一無是處。
不知何時,唐厲走了過來。
蒯徹和劉闞告了個假,說是找唐厲有事。
「那個……大哥!」
「其實,從阿闞釀造出泗水花雕,在沛縣嶄露頭角那一刻開始,他和劉季之間,就註定無法共存。」
劉闞回到家的時候,闞夫人正在午睡。
毛竹粉碎,順勢裂開。
不知為何,在那一剎那,劉闞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倔強的倩影。心裏更憋了一口氣。
正好見劉闞和劉巨這剎那間的一次交鋒,不由得大驚失色。
蒯徹聞聽,愕然了!
「主人,主人,我們比試吧!」
只見這兩個人表情嚴肅,看到劉闞,唐厲沉聲道:「阿闞,有點事情想要和你說,有空嗎?」
他輕聲道:「沛縣就這麼多人,難不成劉季甘做阿闞的手下嗎?」
只是他實在是受不了劉季那副嘴臉。好吧,就算是風俗如此,但你也太過於肆無忌憚了吧。
他搖搖頭,「回家再說!」
「來,我教你們打拳!」
劉闞也不疑有他,自然沒有阻止。審食其幾人也跟了過去,跑到了唐厲家中,關閉房門。
這也是劉闞讓闞夫人養成的習慣。年紀大了,精力上難免會時常不足。稍稍的午睡,能緩解疲勞。春季生氣勃發,正是調養的好時節。久而久之,闞夫人也就習以為常了。
可做到劉邦今日這般田地,就有些過了!
我也不差啊!
說著話,走到劉巨的身邊,伸手打了他一下。而劉巨這會兒也扔了毛竹,撓著頭傻笑。
南征百越,與我等其實並無干係。
劉闞一吐舌頭,連忙道:「母親,我在和大哥玩耍,你別擔心……我們沒什麼事情的。」
蒯徹說:「是啊,東主,您究竟有什麼想法,為什麼不能和我們說呢?也許,我們能替你分擔一些憂愁?雖然說人玩高處走,可我們這些跟隨你的人,總要有個方向不是?
劉闞的思緒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因為他所認識的劉邦,和那個史書中記載的劉邦,差別太大了!
王信立刻高興起來,而劉巨見劉闞笑了,也跟著笑了。
房子都不是很大!
「闞,巨,你們在做什麼?」
「大哥,你和信玩耍,我不反對!」
劉闞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忍不住笑了。
劉闞說著話,從王信手裡接過一塊濕巾,給劉巨擦了擦臉上的灰塵,溫言道:「但你要知道,信今年才十歲,還是個小孩子。玩耍的時候,注意一下輕重,莫要傷了他才是。」
劉巨也進入了狀態,大吼一聲,百十斤重的毛竹在他手裡輕若無物,一招跨劍橫戟,腳下滑步,身形順勢一轉,截擊而出。兩根都重達百斤的毛竹撞擊,蓬的一聲悶響。
這世上,小人難防。
在回家的路上,審食其曹無傷興高采烈。
王信眼睛刷亮的看著劉闞,惹得劉闞又是一陣哭笑不得。
其實,劉闞何嘗不知道今日之舉會得罪那劉邦呢?
記憶雖然不再了,可是那功夫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中午的事情已經拋在了腦後,就算劉邦要報復,怕他個甚?哈,鹿死誰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