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一百七十章 籌謀
兄長，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至於怎麼去號召那些民夫，就看你的本事了。」
當晚，蒙疾坐在客棧中，和邵平喝著悶酒。
蒙疾怒道：「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去膚施呢？富平已經迫在眉睫，他應該留在義渠啊。」
「這時候叫我兄弟了？剛才還要和我拚命呢。」蒙克一臉的鄙視之色，「不過，我還真想不出怎麼號召那些民夫。」
「兄長，不是我不幫你，問題是我這三百騎軍，能給你甚幫助？」
※※※
「北地，空虛！」
蒙克喝了口酒，「我剛才去軍府交還虎符的時候，府里的人說，平侯在傍晚時分，率隊離開義渠，往膚施找父親商議事情去了，估計要十天左右，才能回來。你現在過去，找不到人。」
蒙恬沒有再說話，深邃地目光，向北方看去。
蒙恬坐下來，苦澀的笑了。
「去膚施了？」
新一代的將領，尚不堪重任，蒙恬手中，竟面臨著無人可用的窘況。
不過在他的身邊，卻多了一人，赫然正是上將軍蒙恬。
我已經派人往咸陽送信，若能抽調出都尉軍前來，估計要十天的光景；而從雁門等地調撥兵馬，至少要三十天的時間。所以，無論如何我們現在不能行動，否則連咸陽也會有危險。」
蒙疾聞聽，頓時急了。
「可問題是，平侯如今不在義渠！」
蒙恬沒有再說下去，但召平卻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問我，我又去問誰？」
「這上官的事情，我又怎可能知曉？」
召平問道：「甚信息？」
一旁邵平，眼珠子突然一轉，「二公子，那您的虎符，可曾交上去？」
蒙克躊躇不語……
「你娘毒子，瞎了狗眼！」
義渠，古稱西戎之國，自商朝就有存在。
你們在富平擅自開啟戰端，已經令上將軍頭疼。
「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蒙克搖搖頭說：「平侯不在，無人接收虎符……不過我已經在軍府報備上去，虎符還在我手中。」
蒙疾氣憤的把富平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還說：「你說，平侯這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劉軍侯他們送死嗎？我正要再去求見平侯，說不得要從他手中擠出一些兵馬，加上你的騎軍，我們去富平。」
蒙疾
召平不由得握緊拳頭，狠狠的擂在書案上，「既然上將軍做出這樣的決定，那平也就放心了。」
「你要設法暗中幫助劉闞，讓他至少能守住富平三十日。同時，你還要設法向匈奴人傳遞一個信息。」
李斯王綰他們之所以不同意對匈奴之戰的根本原因，說穿了也就是因為這個。亂世，名將迭出，可也註定了在天下平定之後，朝政會出現一個真空。老將，不敢用；小將，不能用。
蒙疾一蹙眉，「兩千人，我又從哪兒去籌集這許多糧粟？」
召平伏在案頭，翻閱了手中的邸報之後，頗有條理的將書案上的物品規整完畢，這才抬起頭來，看著跪在庭上的蒙疾。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不過臉上卻陰沉沉，似乎很生氣。
邵平也有點糊塗了，忍不住低聲的詢問蒙疾，「以軍侯手裡的兵馬，怎可能抵擋住匈奴大軍？」
幾十萬大軍，你以為說調動就能調動嗎？
蒙克笑道：「兄長，莫說我不能把虎符給你，就算給你了，三百騎軍，你以為能有甚作用嗎？」
蒙疾心情本就不好，也沒有看清楚來人是誰，立刻破口大罵起來。
且不說他這次北疆之戰的計劃如何，單隻是他這性格，就難以讓陛下放心。你在軍中的資歷，雖比不得王離，但是陛下卻要你來督戰北疆，什麼原因？就是因為陛下看穿了王離的優缺。」
「可是……」
召平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道：「那你現在究竟是什麼打算？」
召平笑道：「上將軍，你可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劉闞手裡只有千余兵馬，就算再加上富平數千百姓，就算再大的本事，怕也抵擋不住左賢王麾下五萬虎狼之師吧，您太高看他了。」
至於輜重兵器方面，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我剛才路過義渠庫府的時候，發現剛有一批輜重從頻陽送抵。那看守庫府的曹官和我關係不錯，我借用手中的虎符，可以把這批輜重全部要過來。
「怎麼，你難道認為那劉闞，還能擋住左賢王不成？」
「如今，咱義渠的確是兵力空虛，只駐守了八千兵馬，其餘則分佈在往咸陽的各個關隘上
蒙克拉著蒙疾的胳膊，硬生生把他又抓了回去，按在酒案旁邊。
上將軍，你真的就認為，陛下是因為信你，所以才讓您督戰北疆？
劉闞，你又會如何決斷？
「把虎符給我！」
蒙疾這才看清楚，來的人，竟是他兄弟蒙克。只見蒙克一臉尷尬的笑容，站在門口搖頭。
「什麼意思？」
召平眉頭一蹙，臉色更加陰沉。
「好，既然這樣，我索性把話挑明。」召平走出大堂，看四周無人之後，重又回來在蒙恬對面坐下，「王翦老將軍用兵如神，王賁大將軍也是兵法大家，這個誰都不能否認。可問題是，王離將軍能和王老將軍和大將軍相提並論嗎？他的優點，他的缺點，你我心裏都很清楚。
「徵召肯定是不可能的，不過……軍侯當初在樓倉的時候，曾說：天下熙熙為利而去……既然我們無法徵召，那何不以利誘之？就告訴他們，願意去的人，可以得多少的糧粟。」
蒙恬說：「平侯，你有話就直說，莫要這般吞吞吐吐。」
片刻后，他輕聲道：「平侯，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等？」
「蒙疾，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我袖手旁觀？」
「正是！」
「兄長，你聽我把話說完……虎符，我不能給你……你別急，但是我可以想辦法給你湊人。」
的確，自六國平定之後，老秦的名將故去的故去，隱退的隱退，如今恰好處於真空的階段。
蒙克一把攫住了蒙疾的手臂。
「兄長且慢！」
召平胸脯起伏不停，半晌后平靜下來，「蒙疾，這是我大秦律令，無上將軍虎符，我無法調動兵馬。」
哪知道迎面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和蒙疾正撞在一起。
蒙疾也怒了，「十天，富平早已經變成廢墟了！」
未必能全部徵調，但是一兩千人卻沒有問題。
「啊？」
「大公子，這平侯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住口！」
「平侯，可如今富平危在旦夕，劉軍侯手
春秋戰國時，義渠建立了強大的郡國，與秦、魏抗衡，並且曾參与了中原的縱橫爭奪之戰。
召平突然間冷笑一聲，「你就捨得那劉闞？」
蒙疾臉色鐵青，站起來，凝視那大堂正中央牆壁上的黑龍旗，突然間一跺腳，氣呼呼轉身就走。
「兄長，是我！」
說完，召平拂袖而去。
只看你怎麼去徵調他們……
蒙恬，笑而不答。
蒙恬緘默不語，許久之後，悠悠嘆了口氣。
昭王三十四年，滅國。
蒙克一怔，「騎軍三百，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你不幫我，我自己回去！」
「不試試，怎能知曉？」
「湊人？」
「蒙疾，我不是和你說過，發兵救援富平，必須要請得上將軍的同意才行。你就算是跪死在這裏，若沒有上將軍虎符，我也不能調動一兵一卒。莫要在這裏糾纏了，且回去耐心等候。」
陛下是何等人物，自親政以來，平嫪毐之亂，奪相國之權，橫掃六國，是何等精明的人物？
蒙疾蒙克兩人愣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此計甚好，甚好……就依平司馬所言。」
「平侯，我何嘗不知道王將軍的缺點？可是王翦老將軍，王賁大將軍在軍中多年，積威甚重。這北疆二十萬兵馬之中，出自老將軍父子門下的將領，至少有十數人。且不說涉間他們早先就在老將軍麾下效力，連那蘇角，也是出自大將軍帳中。這些人素以王離唯馬首是瞻，若不安撫王離，這些人又該如何安置？你也知道，自王賁大將軍過世，我老秦將領……」
蒙疾二話不說，伸出手來。
召平聞聽之下，倒吸一口涼氣。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臉上突然間露出了笑容，「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召平嘆了口氣，「上將軍，我知道你這次為了平撫王離將軍，不惜把手中精銳兵馬全部交給他來指揮，甚至由他組織假陰山會戰。可問題在於，王離將
蒙疾的臉色，頓時變了。
已經是三月出頭，氣候卻涼爽宜人。
蒙疾說完，站起身來往屋外走。
前兩日，蒙疾剛抵達義渠的時候，蒙克正好率本部人馬外出公幹。
蒙疾眼睛一翻，揮舞著手臂咆哮道：「什麼虎符不虎符，蒙克，你要是不幫我，以後別叫我兄長。」
「上將軍，這樣做真的可以嗎？蒙疾剛才的話雖然很沖，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十天，我真的擔心那劉闞頂不住啊。」
「沒有可是，你下去吧。我這裏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沒工夫和你再糾纏。」
「我不管！」
蒙疾和邵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齊聲驚呼起來。蒙疾說：「這怎麼可能？晌午我還見過平侯呢。」
蒙疾臉紅脖子粗，激動的揮舞著手臂說：「就算是沒有用處，也總好過劉軍侯他們孤軍奮戰。你若是不給我，我立刻獨自返回富平縣。赳赳老秦，共赴國難……我老秦人只有頭朝北方，身在南方的戰死，也不能見死不救。克，你莫給我說這些廢話，一句話，幫我不幫？」
「克，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乾脆一塊幫我想想，怎麼號召民夫吧。」
「甚事？」
一臉燦爛的笑容，坐下來摟住蒙克，「我就知道你這傢伙鬼主意多，好了，快點說，怎麼湊人。」
蒙恬手指輕輕的敲擊書案，「等！」
蒙克一聽，頓時苦笑起來。
「給我，全部給我！」
「兄長，沒有虎符，我怎可能出動兵馬？」
「這件事發生的太過突然，你我手中兵馬，兩郡加起來不超過四萬，精銳兵馬，全在雲中。
蒙疾甩手掙脫，強壓著怒火咆哮道：「蒙克，你如果再敢攔我，休怪我翻臉不認人，鬆手。」
召平劍眉一挑，詫異地看著蒙恬。
蒙疾重重的呼了一口氣。
蒙疾恨恨的把酒樽摔在案上，「我和平侯說，哪怕先援助千人，也好過軍侯在富平孤身奮戰。
直至蒙疾的身影消失，召平又回到了堂上。
一把攫住蒙克的胳膊，「克，你麾下現在有多少兵馬？」
而且，沒有上將軍虎符，他也不能擅自調動兵馬。我大秦律之中，的確是有這一條，可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軍侯他們送死啊……不行，我要再去
「做甚？」
一直沉默無語的邵平，卻在這時候靈機一動。
難不成要為富平區區一小縣，而置大局不顧嗎？好，就算我們要去救援富平，也許調集兵馬。
時間，我們需要時間……十天，再十天的時間，上將軍若發來虎符，我自然會出兵救援。」
可平侯卻說，北地兵馬不足兩萬，莫說一千人，哪怕是一百人都抽調不出。
蒙疾萬萬沒有想到，召平居然不肯出兵援助。
從富平回來，轉眼間已經過去三天時間……原以為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如今卻毫無頭緒。
說著話，召平呼的站起身來，怒聲道：「我北地郡兵馬加起來不過兩萬，同時還要戍衛咸陽，本就捉襟見肘，哪裡還有兵將去支援富平？你要清楚，此次北疆之戰，上郡也好，北地也罷，兵馬本就不甚充足。上將軍意欲將匈奴大軍逼迫到假陰山決戰，哪知道你們，你們……
不僅僅是他感到費解，就連隨同蒙疾一起前來的邵平，也想不出這其中的緣由。難道召平不明白，富平一旦失守，北地郡數千里平原，就猶如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女人，任由匈奴人肆虐？到時候，不僅僅是北地會燃起戰火，甚至還有可能威脅到咸陽，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蒙克說：「我這不是剛回來，聽說你回來了，就緊趕著過來看你……兄長，你又為何如此煩躁？」
「兄長，您這是幹什麼……」
他很清楚王離的毛病，優柔寡斷，當斷時不斷，不當斷時卻擅自決斷……
「沒錯，等……」蒙恬微微一笑，站起來走到了廳門口，抬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彷彿自言自語的說：「我想看看，這劉闞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任囂這傢伙的才能，我很清楚。一個能被任囂稱之為未來三十年，我老秦棟樑之才的傢伙，究竟有什麼本事，讓任囂如此推崇。」
邵平笑道：「大公子籌集不到，可不代表軍侯籌集不來啊……莫忘記了，軍侯手中，可是有籌集糧粟的權利。到時候讓軍侯出面解決就是，反正他也不會在乎這區區兩千人的糧粟吧。」
蒙恬這一句話，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從口中擠出來。
「我再去找平侯想辦法，擠出來七百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