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十萬匈奴血(一)

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十萬匈奴血(一)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老羆營的輝煌戰績,可是所有人都聽說了發生在富平的一場場慘烈殺戮。
如果,如果黑龍旗能早一點出現。
「啊?」
「慢著!」
上將軍所部兵馬,正向朐衍進發,預計今晚就能抵達朐衍。
劉闞自然不會聯想到扶蘇,因為他對扶蘇這個人原本就不太了解,只是知道這麼個人罷了。
老羆不死,已經成為北疆秦軍之中的一個傳奇。特別是駐守在北地郡的秦軍,更感無上光榮。
這戰旗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執掌!
心裏的那口氣也就散了……
呵呵,大公子也正往朐衍進發,估計我們抵達朐衍的時候,大公子也差不多到了。大公子對你,可是很有興趣。」
※※※
「闞哥,平侯已率中軍人馬抵達臨河,請你立刻前去報到。」
燦爛的陽光,照映北疆大地,一朵朵絢爛的血花在陽光下綻放,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凄美。
赤旗刃口朝下的拄著,他又看了一眼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的疆場,深吸了一口氣,翻身上馬。
臨河方定,召平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陪著他在這裏聊天。
兩人說著話,已經抵達中軍大帳。
召平帶著劉闞走進了帳中,示意他先坐下,然後揮手示意諸將各自忙碌,只剩下他和劉闞兩人。
如果召平蒙恬他們能在富平血戰後期派出一部分的援軍……那麼這一場大戰又會是甚景況?
雖然在嘴上不說什麼,可劉闞心裏明白,灌嬰對早先被當成棄子的事情,始終是耿耿於懷。
五百輛戰車作為大營柵欄列成了兩個橫隊。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翻身跳下了戰馬。青銅軺車在一群騎馬的將領簇擁下,也來到了劉闞的跟前。
來人,請老羆營將士入營,好生的照看。
扶蘇?
一將功成萬骨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好隆重的儀式!
事實上,嬴扶蘇在北疆的事情,除了少數人知曉以外,甚至連王離也不甚清楚。當然了,以劉闞目前小小的軍侯身份,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這個消息。所以聽聞大公子三字,劉闞不禁愕然。
而扶蘇做過的什麼事情,記載的也很少。劉闞對扶蘇的印象,僅止是迂腐二字。一時間,也聯想不到。
一隊隊秦軍鐵騎,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迅速的投入了戰場之中,向匈奴人展開了血腥的屠殺。一場大戰,已經變成了毫無懸念的殺戮,那凄厲的哀嚎和慘叫聲,在蒼穹中回蕩不息。
「平侯,可知朐衍如今情況如何?」
聽灌嬰這一聲嘟囔,劉闞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正守在大纛邊上的蒙疾,摟住灌嬰的脖子說:「老灌,等一會兒可要記住,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裏不比別處,說話要小心一些。」
軍侯所部兵馬,連日征戰,想必已經疲乏至極。待會兒飽餐一頓之後,就好生的休息一下。
「大公子?」
蒙疾聞聽,眼睛頓時一亮,欣喜的連連點頭,一把抄起了老羆營大纛,翻身跨上了戰馬。
所以,裨將軍可能會對你不太友好,到時候若見到了他,你最好有個準備,忍耐一下吧。」
因為劉闞很清楚,一俟那匈奴人穩住了陣腳,一定會對他們展開瘋狂的反撲。即便是失去了呼衍提,匈奴人天性中的好鬥因子,也不會讓他們就這麼敗走。所以在先前,就算是再累再辛苦,劉闞也必須要追殺下去。不為別的,只為這二百多人,能夠繼續的生存下去。
軍侯,隨我上車,一同入營……」
援軍來了!
劉闞不知道。
「哪位大公子?」劉闞忍不住問道。
居然出營相迎,劉闞不由得愕然了。
于軍事上而言,蒙恬召平並沒有做錯什麼。
黑夫、南榮秀……還有許許多多,他甚至叫不上名字的人,在這一刻全都浮現在他的腦海。
劉闞連忙行禮,「老羆營軍侯劉闞,拜見平侯……請恕劉闞有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禮。」
明日一早,你部人馬隨我一同前往朐衍,拜見上將軍……
歷史上對扶蘇的介紹,也不算太多。
殺戮仍在繼續……
呂釋之話音未落,就見從大營中駛出一輛青銅軺車。車上站著一名儒雅的將領,正是召平。
劉闞瞪大了眼睛,詫異地看著召平,有點不知所措。
那戰旗飄揚,引得無數秦軍為之側目。
「闞哥……你看,平侯帶人出營迎接了!」
所過之處,但凡是有秦軍人馬,都會立刻讓開通路,恭敬的目送劉闞等人離去。
剛才是憑著一股氣追殺匈奴人。
有奇謀妙計,有兇狠的搏殺!
以召平之身份,有誰能擔得起大公子三字?
一剎那間,軍營外的兩隊人馬,劍戈交擊,同聲呼喊:「老羆不死!」
中間有一個缺口,是作為進出用的大門。兩邊有盔甲鮮明的秦軍守護,當老羆營大纛出現的一剎那,營地中突然傳出了悠長的號角聲,緊跟著一隊隊秦軍,衝出大營,排列成兩行。
劉闞率領本部人馬,退守到了一處山丘之上,命人把那面殘破的老羆營大纛矗立在陽光下。
「武安君出自義渠白氏大族,卻從小卒做起,為我大秦立下不朽戰功。軍侯與武安君倒也極為相似,他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召平這時候開口說:「軍侯且先去休息吧,我已命人安排好了飯菜和住處,明日一早,我會派人去找你。」
死屍從河岸延綿,隨處可見,用屍山屍海來形容,似乎也不甚過分。
臨河渡口的火勢已經被得到了控制。
「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提前告訴你……裨將軍也正趕往朐衍。現在我也不瞞你,最初時,上將軍原本計劃是有裨將軍指揮雲中兵馬,與頭曼決戰。但由於你在富平所為,打亂了早先的安排。上將軍不得不提前發動決戰,以至於雲中郡的兵馬,一直作為旁觀者未能參戰。
可是在內心深處,總還是會有一種遭到背叛的感受。灌嬰和南榮秀不一樣,和蒙克蒙疾也不同。他不是老秦人,也沒有經歷過老秦人當年的諸般苦難,自然不會生出死蒙疾他們那樣的忠誠。事實上,不僅僅是灌嬰,包括劉闞在內,樊噲也好,任敖也把,心裏都不舒服。
召平拉著劉闞的手臂,登上了青銅軺車。
「以一曲兵馬,在白土崗連敗左賢王屠耆;又以數千軍士,憑藉富平殘城阻十倍於己的匈奴大軍數日。前前後後,三十余日光景,放使得上將軍從容調度人馬,軍中強勇,都以軍侯為傲……呵呵,我大秦自商君變法,新軍組建以來,唯有一人,曾獲得過軍侯這般殊榮。」
呂釋之在山丘下跳下馬來,快步走到劉闞的面前。
就在劉闞快要走出營帳的時候,召平突然間又開口叫住了他。
「武安君白起!」
回想起來,從白土崗開始,一直到現在,死去的何止萬人?自己人,敵人,加起來足有兩三萬。對於劉闞而言,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殺死每一個進犯他的敵人,可是袍澤的死,還有那些死去的富平百姓,始終讓他心裏隱隱作痛。看著疆場中飄揚的黑龍旗,劉闞的眼睛,在不知不覺中有些濕潤了。
「軍侯快看,那不是小豬嗎?」
劉闞不由得勒住了戰馬,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平侯……」
軍侯,軍侯!」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就是富平的那些百姓,都能繼續活下去。
「老羆營全軍上馬,隨我前往臨河……蒙疾,你來掌旗!」
「吁!」
不是他不想追擊,的確是沒有餘力繼續追殺。五百騎軍,在經歷了清晨的苦戰之後,如今只殘存二百餘人。其中,有七成身上帶傷,包括蒙疾和灌嬰在內,一樣是血染征袍,疲憊不堪。
灌嬰點點頭,「我明白!」
呂釋之單膝跪地,向劉闞行禮。
劉闞心中一暖,剛要說什麼,卻被召平打斷。
召平笑著,從軺車上跳下來,一把攙扶住了劉闞的手臂,上上下下的打量半晌,輕聲道了一句:「劉軍侯,卻是苦了你們!」
二百老羆騎軍,隨著劉闞上馬,在召平派來的騎軍護衛之下,風馳電掣一般的從疆場上掠過。
「平侯還有什麼吩咐?」
居然,是那人屠?
大家都心知肚明,從未流露于表面。
「娘毒子,老秦人這一次總算是跟上了一次!」
劉闞輕輕嘆了一口氣,牽著赤兔馬,坐在一塊山石上。那山石被太陽照得滾燙,隔著衣褲,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子火熱。劉闞恍若未覺,靜靜的觀看著疆場中仍在繼續的慘烈殺戮,許久之後,悠悠長嘆一聲。
灌嬰跳下馬,啐出一口帶著血沫的唾液。
「軍侯莫要多說,此次河南地大獲全勝,你老羆營勞苦功高,當記首功。你在白土崗,在富平所建立的功勛,上將軍和我都看在了眼裡。說實話,富平城破之時,上將軍也是非常的擔心,曾嚴令我打探你們的消息……可未曾想到,你竟然攻陷了朐衍,又立下了大功一件。
召平卻笑了起來,「當然是吾皇長子,扶蘇大公子嘍……大公子此次奉命前來北疆督戰,接連聽說到你這老羆營所建立的功勛,故而非常的好奇。他還對上將軍說,若有機會,定要見你一見。」
聲音響徹天際,卻讓劉闞好不惶恐。他正要詢問,卻被召平制止,輕聲道:「軍侯,這是你應得的!」
劉闞並不知道扶蘇已經抵達北疆督戰的事情。
召平說:「辰時,我已得到消息,頭曼領殘部迴轉朐衍,不過已經被你留在朐衍所部人馬所殺。
有什麼話,且隨我入帳再說。
劉闞已經退出了戰場,停止追擊!
但仍有濃煙,直衝霄漢。遠遠的,劉闞就看見了那已經變成狼藉廢墟的匈奴人營地中,進進出出著秦軍兵馬。在靠近渡口的河灣處,一座臨時搭建起來的中軍大營已經顯出了規模。
明白……就好!
劉闞點了點頭,站起了身子。
活下去……
對於這一點,劉闞也非常的清楚。於是連忙站起身來,插手向召平一禮,「既如此,劉闞告退!」
劉闞不由得心中一動。
特別是在這種時候,能夠得到掌旗的任務,絕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隨行的軍士,在山丘下自動列成了一排,擔任起警戒和守護的任務。所有人都看著山丘上那飄揚的老羆戰旗,目光中帶著敬畏,帶著熾熱,還帶著一絲羡慕。這一曲兵馬,可是真真的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勇士……對於勇士,老秦人從來不會去隱藏他們內心中的敬慕。
「誰?」
灌嬰的聲音,將劉闞從沉思中喚醒過來。
抬頭順著灌嬰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陽光下,一隊盔甲鮮明的騎軍如劈波斬浪一樣的從混亂的疆場中飛奔而來。為首的一人,正是呂釋之。他看上去很精神,朝著山丘揚鞭催馬。
一個說起來很容易,很輕鬆,但做起來卻很困難的詞句。不經歷戰爭,人們永遠無法明白生命的脆弱。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從身邊離去,劉闞甚至覺得,他不應該和那些死去的人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