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巴蜀風雲（一）
小錦答應了一聲，轉身下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她帶著一個二十五六歲模樣的青年，走上樓來。那青年看上去很清秀，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子英氣。一襲青衫，頜下短須，舉手投足間流露著莊重氣概。
二叔現如今，一定正是春風得意吧。
小錦哭喪著臉，「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那個人給林甦他們看了一樣東西之後，就進來了。」
青年卻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塊青銅虎符，雙手遞給秦曼，「在下唐厲，受都尉委託，前來保護曼小姐。」
恐怕，他也不願意捲入這件事吧。
如今，自己這園子里，冷清清……除了一干祖母安排給自己的親信之外，就只有劉闞留下來的二百五十名樓煩騎軍。看起來，二叔真的早已經知道了祖母的消息，卻一直壓著不說。
「小錦，派去江陽的人，應該已經到了吧。」
「你是誰？為何來此？」
心裏同時生出一絲不安。
原本秦曼只是懷疑，可現在……秦曼深信不疑。
秦曼眉頭一蹙，冷冰冰的說：「不見！」
「是二老爺那邊的人，我倒是見過他……好像是叫唐厲。」
小錦年方十六，從小被秦清收養，和秦曼一起長大。名為主僕，實為姐妹。為人也很精細，聞聽秦曼的詢問，小丫鬟嘴巴一撇，露出一抹不快之色，輕聲道：「午後，三老爺回來了！」
「小姐，院子外面有人求見！」
不過，在悲痛的同時，又生出了一絲惶恐。
一直以來，奶奶都是她的主心骨。
陛下，清老非是病故，實在是被盧子高等人害死的啊！」
「哦？」
趙高聞聽，應諾而去。
「山東賊人欺朕太甚，欺朕太甚……」鷹隼般
蒙毅就跪在書案前，沉聲道：「臣敢用性命擔保，所奏之事千真萬確。清老在第一次入驪山陵之後，就發現了其中的問題。只是當時苦於沒有證據，故而沒有稟報陛下……只好私下裡與臣說起，並拜託微臣調查此事。可臣卻沒有想到，清老竟然因為這件事情，而喪了性命。
「小姐，小姐！」
……
不過秦曼清楚，祖母的死，不可能和秦枳有關係。但是……聯繫到秦枳這些時日的怪異，秦曼不免心生疑竇。難道說，二叔早就知道了祖母的死訊？可他為什麼，又秘不發喪呢？
奶奶走了……我又該如何是好？
「臣，遵旨！」
秦曼回過神來，扭頭看著小錦，「誰？」
連三叔也站到了二叔那邊！
蒙毅遞上來了一個奏摺，寫的是秦清在入寢陵之前和蒙毅的談話內容。
「此次清老來咸陽，曾帶來了一件禮物，說是要呈給陛下。原本清老打算處理完驪山陵的事情之後，親自呈獻給陛下，可現在……那禮物如今就在微臣的府上，不知陛下可有興趣？」
「曼小姐……是不是年紀小了些？再者說了，曼小姐遲早要嫁人……聽說清老已經為曼小姐找了夫婿，他日一旦出嫁，又怎可能如清老那般照應我們？依我看，還是二老爺比較合適。」
秦曼頓時怒道：「林甦他們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說
秦曼也很惶恐！
想到這裏，蒙毅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丫鬟小錦的聲音，讓秦曼驀地清醒過來。
秦曼的心情，有點沉重了……
總好過有朝一日，陛下用鐵血手腕收回巴蜀的控制權吧。
「呈上來吧！」
「上卿回去吧，朕乏了！」
雖然也清楚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坎兒，可秦曼卻更希望，奶奶能長命百歲。
整個人好像失了魂兒一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天已經黑了！
書房中只剩下了嬴政和蒙毅二人。
「蒙毅，你所奏之事，確是真的？」
※※※
小錦氣呼呼的說：「小姐，您難道還沒有看出來嗎？自打老祖宗的消息傳開，家裡的人，都忙著往二老爺那裡走動。可他們也不想想，小姐您才是老祖宗指定的繼承人……三老爺午後過來，直接就去找了二老爺。如果不是剛才巴文從那邊路過，只怕小姐到現在還不知道吶。」
難道是二叔派過來當說客的嗎？
秦曼想了想，沉聲說：「既然如此，讓他上來！」
「聽說清老早就有打算，讓曼小姐來接掌秦家。」
遠處秦枳的院子，仍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那天秦清在告辭的時候，非常嚴肅的說：「陛下如今聽信方士，親小人而遠賢臣，于老秦而言，絕無益處。以前，陛下晝夜勤勉，每逢有大事，不論何時，臣子們都可以覲見商談。
而如今，逢日暮之後，宮門緊鎖。
可是，秦清卻死了！
秦清的死訊，終於傳到了江州！
小錦掰著指頭算了算時間，「應該到了。不過小姐，就算是劉都尉得到消息，怕也沒有什麼辦法吧。」
「二老爺好！」中年酒客捻著黑須，搖頭晃腦的說：「聽說這些年來，清老甚少出面，都是二老爺來操持家務，才使得秦家能維持住今日的局面。再說了，二老爺生性豪爽，有孟嘗君之風。對待咱們巴人也很好，若是由他來主持秦家的話，肯定能夠讓怎麼巴人過的更好。」
諸如此類的言語，在短短時日，迅速傳開……
雖然沒有說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可蒙毅卻還是聽出了話中的端倪。
蒙毅一直在尋找機會收拾盧子高師徒，如今秦清死了，在蒙毅看來，正是好機會。
蒙毅原本就不喜盧子高等人，特別是盧子高申無病師徒裝神弄鬼，使得始皇帝疏遠朝臣，讓蒙毅更深惡痛絕。這師徒二人，仗著始皇帝對他二人的寵信，把個咸陽折騰地雞飛狗跳。
秦曼開門見山的問道。
嬴政幽幽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說道。
阿闞說過，這些樓煩騎軍是蒙恬上將軍送給他的人，為什麼擅自放人進來？難道說，林甦他們……
當時秦曼還不覺得有什麼怪異！
咸陽宮御書房中，燭光閃動。
「上卿還有何事？」
以後，只怕是再也無法收到這樣的禮物了……
見始皇帝準備離去，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連忙喚住了始皇帝，沉聲道：「陛下，微臣還有事情稟報。」
甚至連皇后都不清楚陛下究竟息於何處。長此以往，只怕會讓陛下越發疏遠臣子，釀成大禍。」
秦清活著的時候，巴人可以在秦清的護翼下，依照著自己的方式生活；如今，秦清走了，他們還能像從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嘛？
秦曼一個人孤獨的站在閨樓上，咬著嘴唇，靜靜的看
以秦清在巴蜀的影響力，消息一經傳開，所造成的轟動可想而知。在短短的一日光景，巴蜀大地慟聲震天。那些依附在秦家門下，還有多年來得秦清關照的巴人土著，莫不悲痛萬分。
當然了，內容也不可能記述的太過於詳細，但是卻足以把秦清的想法表達清楚。原本，秦清並不准備把登天台的事情這麼早就呈報給嬴政。一方面是出於同宗一脈的想法，另一方面，因為沒有證據來證明盧子高是否故意破快驪山陵風水，所以只請求蒙毅在暗處尋找證據。
蒙毅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即告辭。他猶豫了一下，輕聲詢問道：「陛下，但不知巴蜀秦家……」
嬴政已經走到了門口，聽蒙毅的話，不由得又停下腳步。
在蒙毅看來，秦清的話雖然有道理，卻不免有危言聳聽之嫌。
小錦再次登上閣樓，低聲稟報。她很清楚小姐此刻的煩悶，聲音也不敢太大。
有沒有辦法，秦曼倒是不在意。
嬴政嘆了一口氣，「朕就在這裏等著，上卿去把貞母的禮物取來。」
秦曼一個人呆坐在閨房，看著窗外飄飄揚揚落下的雪花，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睛，紅腫著。
她捂著嘴，抬頭看去，「小錦，家裡今天可還平靜？」
蒙毅的臉上，不禁浮起了一抹淡淡地笑意。
可現在仔細想來，秦曼不得不懷疑，秦枳在裏面做了手腳。
嬴政不禁握緊了拳頭，狠狠的擂在了書案上。
她只希望，劉闞能趕回來……不管能不能幫她，但是在她痛苦的時候，疲憊的時候，能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
蒙毅並沒有把秦清當時的話全部講出來……
秦家的田莊很
只怕族中的各房族老，都已經成了二叔的人吧……四叔秦棘，在成都做縣丞，估計正在途中。不過就算他來了，又有什麼用處？四叔秦棘的性子溫和，不喜歡爭鬥，是個隨遇而安的人。
如果一下子說出來，只怕陛下也難以完全接受，倒不如徐徐勸說，慢慢的去改變陛下的想法。
隔著窗子，秦曼向樓外看去。
巴人好擺龍門陣，聚在一起時，總免不了會議論一番。
往年秦清每次來咸陽，都會帶一些巴蜀特產當作禮物。倒也不是什麼值錢和稀奇的玩意兒，可在嬴政的心裏，這小小的禮物，卻是他和秦清之間的感情紐帶。
嬴政微微一蹙眉，面無表情地說：「蒙毅，巴蜀的事情和你無關，莫要再插手此事。貞母與朕，情若母子。如今又是為了朕和老秦大業……你放心吧，朕不管怎樣，都不會為難秦家。」
嬴政陰沉著臉，把蒙毅呈上來的奏摺看完，眼中閃爍駭人的殺機。
嬴政聞聽，心中更生凄苦之情。
「三叔回來了？怎麼沒有人通知我？」
看起來，陛下已下定決心，要對巴蜀動手了……這樣也好，巴蜀是陛下的巴蜀，若總是不能掌控的話，于老秦絕非好事。清老故去了，只怕是陛下也不會在放心的將巴蜀交給別人。不過這樣也好，秦家雖失去了對巴蜀的控制權，但想必陛下一定會從其他方面，給予補償。
「可是，可是那個人已經進了院子，在樓外等候呢。」
秦清的死訊是在兩天前傳到江州，再過兩日，就是祭祖的日子。兩天來，秦曼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秦家內部的變化。二叔秦枳早在十幾天前就回到了江州，整日里拜訪族老，忙的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