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二百三十一章 豎子焉敢妄言
蕭何則撓了撓頭，輕聲道：「劉季，我從沛縣連夜趕來，是有事情要和你說。前日從東海郡送來了一批刑徒，馬上要押送往驪山。可是縣裡如今是真的抽不出人手，所以縣令讓我來通知你一下，由你押送這批刑徒前往驪山。明日一早就要動身，你準備一下，隨我一同回去。」
「好了，下去吧！」
劉闞不由得心裏一咯噔，低著頭，偷眼打量了一下。
蕭何當然知道，劉季的父親，劉湍劉老太公對劉季並不喜歡。
蕭何詫異的問道：「阿雉，劉季這又不是第一次出公差，能出什麼事情呢？你可別胡思亂想。」
只是隆起的腹部，多多少少讓她的體型受到影響，看上去略顯臃腫。
按照大秦律，這至少也是個流涉的罪名。
他甚至說不清楚，他所做的一切，對於原有的歷史，是否已經有了改變？由困惑，而變得迷茫；由迷茫，又生出了一絲憂慮。自己的路，究竟在何處？我所做的一切，是否能改變老秦的命運？
劉都尉，你用四個字，讓老秦大半的官員對你恨之入骨。
元，去灶上生火，娘這就給你做飯。
蕭何微微一笑，「阿雉，莫非要讓我站在門外說話？劉季在家嗎？」
不知不覺，他經歷了很多事情。
猶豫了一下，劉闞輕聲道：「那敢問上卿，三郡百姓……」
蕭何拍了拍他的肩膀，「劉季，這不是正好趕上了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等過了薛郡的事情平定了，來年想必也不會太過繁忙。到時候，我會設法為你調動一下，讓你少出一次徭役，你看怎麼樣？
按照秦歷，再過一個月，就是新的一年。
這裏，曾是他來到這個時代以後，第一次戰鬥的地方。
冰冷的雨水，如絲如霧，籠罩在豐邑的上空。
「自己打開吧！」
蕭何笑道：「阿雉，你想的太多了。
不等劉闞開口，蒙毅突然話鋒一轉，對王恪溫言道：「王郡守，濟北臨淄兩郡的郡守，如今正在趕來平陽的路上。我估計，也就是在這幾日抵達……你是本地郡守，當全權負責此事。」
這份詔書，只是警告劉闞別再生事。
蕭何說：「我只聽說，他今年經常去戚縣……你也知道，戚縣在薛郡，而薛郡目前……萬一被牽連進去，到時候想要脫身，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劉季，你最好讓人去戚縣，把阿肥找回來。
王恪連忙起身，恭敬的領命。
好像在笑！
「大將軍說你狂妄！」
離開平陽時，已過了八月仲秋。
也許天生就是這勞累的命吧！
吳辰並沒有和劉闞前往樓倉，因為咸陽有詔令，命吳辰為厭次縣丞，即日起出發，前往就職。
還龍之子呢……又有誰見過，好像自己這般倒霉勞累的龍之子呢？劉季想到這裏，不禁自哀自怨的嘆了一口氣。
在出發之前，吳辰告訴劉闞，朝廷之所以派他往厭次（今山東陵縣），別有用意。
而蒙
蒙毅臉色一沉，「本官已經說了，三郡之事，無需你再插手，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也罷，陛下這裡有一封詔書，原本是要本官私下裡給你。如今，你既然想要知道結果，索性直接給你吧。」
劉季聞聽這句話，臉色驟然一變，強笑一聲道：「蕭先生，你也知道，這兩年我一直忙於公務，很少回家照應。阿肥現在也大了，我呢，也沒時間管他。不怕你笑話，我還真不知道他在何處。」
如果一切順利，說不定開春就能回來……」
呂雉嘆了口氣，倒也沒有說什麼。
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還是一個謎……
你這些年來一帆風順，升遷的太快，讓很多人眼紅。不過由於你並沒有和他們產生交集，所以也不想為難你。但你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的得罪了他們，肯定會被他們惦記，多加小心……
這呂雉啊，聰明是聰明，也很能幹，是一個有主見的女人。只是在有的時候，未免考慮的太多了一些。
今年，還真是一個多事之秋啊……
在屋中坐下，蕭何問道：「阿雉，幾個月了？」
就在這時，從偏房走出一個小女孩兒，揉著眼睛道：「娘，我肚子餓，可有吃的？」
「下官明白！」
劉闞不免有些緊張，打開了木匣子，只見裏面有一卷黑帛。
雖然始皇帝給他的詔書上，什麼都沒有說明。可劉闞多多少少，還是明白了始皇帝的意思。
劉季濃眉一蹙，低頭不語。
蒙毅冷哼一聲，「朝中御史大夫，對你更是非常不滿。在朝堂之上，彈劾你的奏章多不勝數。
劉元則揉了揉眼睛，一蹦一跳的往廚房走。看著劉元的背影，蕭何眉頭一蹙，輕輕搖了搖頭。
可是自己呢？
也好，反正事情已經結束了，劉闞如今，也想早點回樓倉，不想繼續留在平陽。
劉闞在平陽停留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就率領本部人馬，啟程動身。
※※※
蕭先生，請在這裏稍等，我這就去叫劉季起來。」
劉闞的臉色一變，恭敬的把黑帛捲起，然後放進黑木匣子，雙手托起，大聲道：「臣劉闞，領旨！」
「食量還很大呢。」呂雉看見小女孩兒，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這不，一大早就叫嚷著要吃東西。
那傢伙出一趟公差，不曉得又撈到什麼樣的好處。
阿肥的年紀也不小了，整日遊手好閒，終究不是個事兒。
蒙毅則端坐中央的主位，王恪坐在他的左手位置，面無表情，雙手攏在袖中，一言不發。
他現在要做的，是儘快迴轉樓倉。一別年余，劉闞不免生出歸心似箭之情。
說著話，蒙毅擺手示意，有親隨手捧一
我聽說，他經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在沛縣還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如今，天下看似平靜，可是卻並不安生。欠債是小事兒，可不要因為些許小事兒，走錯了路，可就危險了。」
劉季雖然只是一個亭長，可是交友很廣，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關於劉肥現如今的狀況。這兩年來，劉肥結識了一些不法之徒，成色十分複雜。薛郡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少不得會有一番清洗。萬一沾染了腥氣，到時候想洗掉都很困難。弄個不好，連自己都要被那小子牽連。
院門突然被人敲響，緊跟著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蒙毅！
大雨直到黎明時分方才減弱。
起風了嗎？
蒙毅接著說：「田福逃匿無蹤，目前尚無消息。不過，他根基已失，想必也折騰不起太大風浪。本官已下令，命泗水、琅琊、東海三郡的兵馬，退回本郡。從即日起，薛郡地方，由你接管起來。陛下的意思，事情還要追究，但是無需大動干戈……王郡守，你可明白陛下的意思？」
劉季一怔，連忙問道：「蕭先生，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自從劉闞去了樓倉之後，不論是蕭何還是呂雉，都刻意避免提起劉闞的名字。
呂雉一蹙眉，提布裙邁步上前，把院門打開。只見門外，蕭何手持一把竹簦，面帶笑容。
「劉都尉，咱們這是第一次見面！」
想到這裏，蕭何抿了一口酒，微笑著答應了呂雉的請求。
不過，這已經和他沒有關係。
呂雉搖搖頭，「您剛才不也說了嘛，如今這世道，並非如看上去的那樣太平。我也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出公差。可不知為什麼，我這心裏面啊……亂的很。總覺得好像要出什麼事似地。」
說完，呂雉往內室走去。
呂雉臉色有點蒼白，聽蕭何這麼一問，頓時浮起了一抹紅暈，輕聲道：「差不多快四個月了。」
要知道，他曾經投靠過田都，若非劉闞掩飾，只怕早已丟了性命。而且，除了劉闞，薛鷗也想不起，還有誰能收留他。
隨同劉闞前往樓倉的，有賈紹和薛鷗等人。這個薛鷗，是薛郡本地人，若論起來，還是春秋時期，薛國的後裔。不過，薛國早已滅亡，薛鷗現如今身無牽挂，也想追隨劉闞，建立功業。
「蕭先生，這麼一大早來，莫非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就這麼把我趕回去了？
「一大早的就要喝酒，唉……」
劉季也知道，攤上這樣的事情，只能怪自己倒霉，也怪不得蕭何。誰讓薛郡鬧出了那麼大的亂子？不過聽人說，那劉家子又陞官了，好像這次平定薛郡之亂，還是由那傢伙出面主持。
蕭何苦笑道：「這不是沒辦法的事情嘛……原本今年你的徭役已經做完，可沒想到東海郡突然送來了這麼一批刑徒。你也知道，前些日
「蕭先生，劉季這次去驪山，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風雨將臨，那雨後的彩虹，想必也不會太遠了吧！
「蕭先生，那你稍等一下，我讓阿雉給我做些乾糧。」
他之所以這麼緊張，自然不是沒有原因。
劉闞心裏，多多少少的安定了一些，輕聲道：「劉闞不知！」
劉闞肅手站立在庭上，不由得小心翼翼。
蒙毅的聲音，略顯陰柔之氣。他給自己倒上了一觴酒，品了一口之後，展顏笑道：「不過我可是久聞你的大名，如雷貫耳……呵呵，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雄，了不得，了不得啊！」
厭次，有九達天衢之稱，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據悉，田福及棘蒲軍餘孽，甚有可能逃亡此處。吳辰的任務，就是要清除厭次之地的反秦勢力，確保齊魯之地的混亂，不會蔓延燕趙之地。
始皇帝派出的使者，竟然是他最寵信的心腹大臣，老秦朝堂之上，大名鼎鼎的上卿蒙毅。
呂雉歉然讓開一條路，輕聲道：「在的！不過他昨夜和周勃幾人喝酒，到現在還沒有起身。」
這一次，你就委屈一下吧。
劉闞和吳辰分別，心裏隱隱感覺到，始皇帝恐怕要有所行動了！
「都尉！」
把阿元送去樓倉，我父母和阿嬃都在那裡，也能給她一個照應……你知道，劉季家裡的情況。」
蒯徹見劉闞站在沼澤邊緣，不言不語，不免有些擔憂，輕輕叫了一聲，而後道：「起風了，看這天氣，今晚會有大雨。咱們還是回胡陵去吧，這些日子趕路，都尉您也很辛苦，早點休息吧。」
蒙毅這番話說的很嚴厲，但在劉闞聽來，卻好像是在提醒他。
伴隨著電閃雷鳴聲，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秋日即將離去，寒冬馬上要到來。雨幕連天，在寅時更達到了極致。如同是天河倒瀉一樣，把豐邑小城完全湮沒在了一片汪洋之中。冰冷的水，已過膝蓋。許多並不堅固的茅房，也在這瓢潑的大雨之中，變成了廢墟，好不凄然。
「你家劉肥，如今在何處？」
怎麼有點卸磨殺驢的感覺……
可仔細一想，劉闞這個泗水都尉自任職以來，在樓倉只呆了幾個月的時間。到時候一大半的時間，奔波于外。如果朝廷真要計較起來的話，劉闞這種行為，足以算得上是瀆職行為。
難道是來找我麻煩？
蕭何不禁一笑，「元已經這麼高了！」
傾盆的大雨，在子夜之後來臨。
過昭陽大澤，就是泗水郡治下。劉闞命人在胡陵休整一日，自己則帶著蒯徹，在十幾名樓煩騎軍的護衛下，來到了昭陽大澤邊緣。
展開來，黑帛上裱著程公紙，上面只有一行文字：豎子焉敢妄言朝政。
他看不見蒙毅的表情，但是卻發現，王恪那張
也就是在這裏，他開始融入了這個時代……一晃多年過去，當劉闞再次來到昭陽大澤，不管身份還是心境，和當初都有所不同。如果說那時候，他對於這個時代還懷有一絲畏懼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不再畏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迷茫，一種對未來，無法把握的迷茫。
旋即勃然大怒，「蕭先生，我這剛從北疆回來沒有兩天，連屁股都沒坐穩，怎地又要出公差？」
「愧不敢當？」蒙毅的笑容，更加燦爛，不過聲音，也更加的陰柔，「劉都尉還有甚不敢當的事情？敢在陛下面前，稱滿朝文武，非愚則諛……好大的口氣！莫非這全天下人，就只有你劉都尉忠心陛下？你可知道，你這『非愚則諛』四個字，在咸陽惹出了多大的麻煩嗎？」
不過是押送刑徒而已，又能生出什麼亂子？
蒙毅這才轉頭，看了一下劉闞，「劉都尉，你這次做的不錯！」
嘿嘿，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很多人看在眼中。以後該何去何從，自己考慮吧。」
寒冬將至，可這一場大雨，恐怕很多人要挨不過這個冬天吧。
縣衙里現在根本抽調不出人來……這不，就連我，今天回去之後，也要馬上前往相縣聽差呢。」
「多謝上卿誇獎。」
連帶著劉季的兄長嫂子，對劉季這一家子，也非常的苛刻。不過，他覺得呂雉有些疑神疑鬼了。
蒙恬剛毅果敢，舉手投足間有殺戈之氣，盡顯出一種軍人特有的氣質。
劉闞對薛郡倒也不是非常留戀，只是這心裏面，卻還有一件事情挂念。
劉闞小心翼翼的說：「上卿過譽，劉闞愧不敢當！」
泗水都尉這個官職，是武官，而且屬於那種不在朝廷序列之內的官職。始皇帝通過這份詔書，告訴劉闞：好好做你本職的事情，莫要再節外生枝。朝廷內部的事情，還容不得你來插嘴。
反正也只是押解刑徒，到了驪山之後，你就可以馬上返回。
一系青麻布長裙，讓呂雉透著幾分文雅之氣。
劉季點點頭，酒也不喝了，呼的站起身來，「我這就去找王吸，讓他去一趟戚縣，把那傢伙抓回來。」
明知道老秦的結局，可是他卻不得不追隨著老秦的腳步而行。
屠子和阿嬰奉郡守之命，出兵薛郡，至今還沒有回來。
蕭何不說話，看著劉季，片刻后壓低聲音道：「劉季，好歹咱們也是鄉親，有些話我不得不提醒你。
劉季聞聽，不由得一怔。
天有些涼了！
好在自家的房屋堅固，並沒有太大的損失。只是儲藏的糧食被雨水浸泡，怕是要損失慘重。
蒙毅沉聲道：「三日之內，必須啟程迴轉樓倉，不得耽誤。」
箇中滋味，難以用一兩句話形容。只是隨著他的官位越高，對於前途，卻越發的迷茫了……
呂雉搖了搖頭，「也許是我胡思亂想吧……但是剛才聽說劉季要出去之
劉闞抬起頭，看著密佈於蒼穹的烏雲，長出了一口氣之後，彷彿是將心中的燥郁之情驅散。
「劉季在家嗎？劉季在家嗎？」
劉闞萬萬沒有想到，此次咸陽使者的來頭，大的讓他有些吃受不起。
看起來，始皇帝已經接受了劉闞的建議。
不止一次的聽說過蒙毅的名字，在劉闞的想象當中，蒙毅應該是和蒙恬一樣，虎背熊腰，有大將之風。然而，當蒙毅通報了姓名之後，劉闞再偷眼打量，卻發現這個蒙毅，和他的兄長蒙恬，截然是兩種氣質。
「本官此次來平陽，是奉命來解決三郡的亂局。」
劉季已過了四旬，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不拘小節，但卻穩重了許多。這些年，他擔任泗水亭長，倒也算是盡心儘力。只見他坐下來，兩腿攤開，朝著正準備去做飯的呂雉喊道：「阿雉，燙兩壺酒來。」
這時候，呂雉燙好了兩壺酒，用托盤端了進來。劉季把事情和呂雉說一下，呂雉聽罷之後，只是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就回了廚房，為劉季準備乾糧去了。待呂雉走後，劉季給蕭何倒了一杯酒，剛準備喝，卻被蕭何一把抓住了胳膊。
這小女孩兒大約在七八歲的模樣，身材比之同齡的女孩子，看上去要高很多。瓜子臉，白皙的面頰，生的非常秀氣。
「如今，三郡之亂已經平息，朝廷當撤銷你廷尉正的職務……三日之內，迴轉樓倉。三郡之事，無需你再插手過問。好好的做你的泗水都尉，那是你的本份。莫要再節外生枝了！」
「劉季，問你一件事。」
王恪插手道：「下官自然清楚。」
劉季前腳剛走，呂雉就走進了房間。
現如今，是多事之秋，一切小心為妙，切莫在鬧出什麼事端。」
從釀酒發家，到北疆大戰；從一介刑徒，到今日的一方官員。
呂雉不由得奇怪的問道：「看這樣子，您應該是連夜從沛縣趕來的吧，這麼大的雨，莫非出了什麼事情？」
這世道雖說不太平，可是也不算太壞。薛郡之亂，已經被劉……都尉平息了，應該不會再有什麼麻煩。」
「劉闞明白！」
「蕭先生，您怎麼來了？」
因為秦歷是從十月一日開始，就算進入了新的一年。而根據人們的習慣，還是願意把正月，作為新年的開始。反正這種曆法的計算，對於劉闞而言，意義並不算太大。他如今只需要按照普通人的習慣過就是。若是有大的事件，比如祭祀祭奠，自然會有手下幕僚提醒。
「蕭先生請講。」
人和人就是不一樣。
不一會兒的功夫，劉季睡眼朦朧的走了出來。
劉闞率領人馬，一路馬不停蹄的前進，在數日之後，抵達昭陽大澤。
蒙毅沒有再和劉闞進行任何交流。
許多失去住所的人們，在冰涼的雨水中哭泣著，呂雉站在大門口，看著眼前的景象，搖頭輕聲嘆息。
蕭先生，萬一我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有件事想要求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