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樑城（四）
為首的年紀偏大，另一個正是壯年。兩人在武宅門口停下了腳步，年輕的男子上前叩響門扉，不一會兒大門開了一道縫，一個家丁探出頭來，警惕的看著二人道：「你們是誰，有何事？」
他跳下馬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了張耳跟前，「張公，您忘記了？我叫劉季，曾在您門下聆聽過您的教誨。」
這緣分二字，真的是很難說清楚。
劉邦一怔，旋即大笑道：「張公休聽那傢伙的話，早上我出去的時候，他還在那裡練劍呢。
「正是！」
「該死的奸商！」
陳余苦笑一聲，「也只好如此了！」
這是一座極其古老的城市，坐落在鴻溝之畔。上古時期，這裏名為宛丘，據說是太昊伏羲氏的都城。伏羲氏在此定都，創下了先天八卦和龍圖騰之說。后炎帝神農氏也在此建立都城，改宛丘為陳，而後有嘗百草藝五穀的故事。大周武王，曾封舜后媯滿於陳，建立陳國。
當初在沛縣，娶了老婆之後照樣拈花惹草。
馬上為首之人，身材高大，體魄健壯，相貌頗為秉異。只見他身穿一襲黑衣，一部美髯風中飄散，端的是氣度不凡。在他身後的騎士，一個個也都是精神抖擻，顯得非常之英武。
當日他和周勃盧綰，周苛庄不識四人在祁亭殺官之後，連夜就逃到了陳縣。在陳縣，有一個他的舊識，就是那個昔年在沛縣城裡賣酒的武姬。不過武姬如今可不一樣了，和自家失散多年的兄弟武臣重逢之後，過著那錦衣玉食的好生活。連劉邦也不敢肯定，武姬是否能接收他。
「我祖祖輩輩，都居於沛縣，張公為何有此問？」
對於劉邦身上的這筆糊塗親事，張耳沒興趣知道。
張耳正色道：「劉季，你也許不知吧……沛縣劉姓家族，在三百年前，曾經是楚國王族的一支。沛縣劉姓，衍生自荊楚十八家。而這荊楚十八姓，又是自羋姓所出。羋姓，你當知是何人。」
「我在想，我門下竟曾有一位楚國王族，而我卻一無所知。有眼無珠，我可真的是有眼無珠啊！」
這
在客廳里，陳余見僕人都出去了，這才壓低聲音問道：「老師，那劉季不過一痞賴貨，您何必要對他如此恭敬？」
劉邦說：「張公乃是我的老師，你們以後可要恭敬一些。老師，請先去客廳等候，我這就去找武臣，請他來見你。」
一大早，武宅外來了兩個人。
「不妨事，這許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我猜想，武臣此刻，也是在猶豫不決。
老者更好奇的是，這中年人似乎認識他。於是微微一拱手，和顏悅色的問道。
憑什麼劉家子的劉，就能壓過我劉季的劉？
按照您的說法，那豈不是姓劉的人，都成了楚國王族後裔？我認識一個人，他可是老秦出身。」
「好大的口氣，竟然自稱為邦，看上去不一般啊！」
「那……」
「沒想到，我居然出自王族？」
慢著，這老小子突然間和我提起這個，肯定是不安好心。冷靜，冷靜……看看他到底怎麼說。
畢竟拿他身家做賭注，怎能不小心一點？不如這樣，咱們等一會兒，待到晌午後再來拜訪。」
本是魏國大樑人。魏國滅亡后，秦始皇聽聞張耳師徒的名聲，故下令緝拿。這師徒就躲到了陳縣，還擔任了里監門的小吏。這許多年了，張耳氣度更加不俗，即便是被認出，也毫不在意。
劉邦是個好色之徒！
「哦？你認識劉闞？」
「劉闞夫人是武大小姐的妹妹？」
最讓他吃驚的莫過於，武姬非但沒有忘記他，在給他安頓好了之後，還提出要嫁給劉邦。
武姬的年紀或許大了一點，可這些年養尊處優的，保養很好。白白嫩嫩，讓劉邦也不禁垂涎。武臣提出這要求，劉邦哪能不答應？不過還是扭扭捏捏，表現的頗有顧慮，半推半就的應了下來。而後，武臣為劉邦弄來了一個身份，他在沛縣做大哥慣了，乾脆就改名為劉邦。
一晃兩年過去了，劉邦也已在陳縣站穩了腳跟。
他看見了跟在劉邦身後的張耳陳余，不由得暗自叫苦。
說著話，劉邦
妹夫有如此本領，姐夫想必也不會太差……
「正是！」
『天下文官之祖，歷代帝王之師』的孔子，曾三次來陳，為他儒家學說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竟然是劉季啊！」
張耳看了一眼劉邦，輕輕點頭，「不過情況也並非想像的那樣……陳涉如今攻陷了譙縣，下一步該如何走，卻是至關重要。若是錯走一步，此前種種都將化為烏有。劉季，你家住沛縣？」
「張公，聽說反賊如今的勢頭，很猛？」
上古時，有帝堯後裔，伊祁氏放勛，受封于劉（今河北唐縣），建立了祁姓劉國。後裔因此以劉為姓，又有裔孫劉累，相傳能馴化神龍，侍奉夏后，被夏帝孔甲賜為御龍氏，是為劉姓正宗。后殷商時，祁姓劉國改名為劉氏唐國，在周初又被周成王，改封到了杜原，為杜國。
語氣中，帶著一種驚喜之意，讓老者不由得一怔。他停下腳步，扭頭看過去，「尊駕是……哪位？」
他天生豪爽，以前是沒錢，如今娶了個富婆在家裡，自然有變本加厲之嫌。武姬也真是愛煞了劉邦，他要什麼，給什麼……總之，劉邦如今這氣派，比之當年在沛縣，卻強了許多。
馬上的中年男子，見張耳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得非常高興。
又有說，道教的始祖老子生於陳國，使這裏成為後世道教文化的發源地。
兩人說著，轉身正準備離開。卻見官道上塵土飛揚，十幾騎快馬，風馳電掣般跑來。
位於陳縣郊外，有一座佔地百頃的大宅院。庄宅的主人名叫武臣，是陳縣極有名望的大豪。
張耳沉吟片刻，耐著性子說：「若說那劉泗洪，的確也姓劉，但卻並非沛縣之劉，而是老秦之劉。
那馬上人從兩人身旁衝過，突然間又勒住了戰馬，撥轉馬頭。
劉季你這一支，算是南方劉氏一支，出自於楚國王族。所以兩支並無關聯，而沛縣除你之外
「敢問尊駕，可是張公？」
劉邦落難了，來投奔武姬了！
「其中之一，乃沛縣縣尉，與我相知逾十數載；還有一人，我視若親兄弟，也在縣衙當差。
陳余不由得一跺腳，恨恨的說：「就知道這些傢伙靠不住。前些時候說的好好的，一眨眼連人都不見了。」
「錯了錯了，不是我現在的夫人，而是我以前的妻室。」
按道理說，張耳這一番講解過後，劉季聽了應該很高興。
兩人寒暄幾句，張耳似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我今日本想拜訪武老爺，沒想到他居然有病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絲毫不覺得快活。
想當年，張耳去了外黃富豪的女兒，得了萬貫家財，門下食客無數。
這到底是哪門子的親戚？別說陳余想不明白，就連那老奸巨猾的張耳，聽著也有些糊塗了。
張耳陳余笑著點頭答應，隨門子進了客廳。
武臣私下裡對劉邦說：「家姐自回來之後，一直悶悶不樂，挂念著你。不少本地的鄉紳才俊，都頗為中意家姐，但是都被拒絕了。其實我心裏很清楚，家姐一直喜歡你。如今……這是天作之緣，你來了，乾脆就娶了我姐姐吧。要不然她不快活，我一旁看著，也覺得心裏難受。」
王族？
劉季覺得心裏很不舒服，可臉上仍舊帶著驚喜之色。
除此二人之外，沛縣縣丞蕭何，素來以我馬首是瞻。至於鄉鄰父老，更是再熟悉不過。」
張耳聽這番話，心裏面那叫一個舒坦，眼中有一抹讚賞的笑意。
「有病？」
陳余在他耳邊輕聲道：「老師，這個人就是我早先和你提起過的，武臣的姐夫。姓劉，名邦。」
里監門，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吏。說好聽一點，是管理街道柵欄的官員，說難聽一點，就是打掃街道的人。那家丁一蹙眉，道了一聲：「抱歉，老爺身體有恙，不接待客人。二位，請回吧！」
張耳卻一笑，「陳余，你我落魄至今，切不可輕視他人。
劉邦自然知道這羋姓的
「你是說泗水都尉劉闞？」
他笑呵呵的拉著對方的手，「十年一別，恍若隔世。未想到，劉季你居然還在，而且如此的精神。若非你說起來，我怕是都記不得了。劉季啊，你怎麼會在這裏？又為何要改換姓名？
這也是北劉一支的形成，一般而言，河水以北，以及河水兩岸地區的劉姓，都歸於北劉一支。
和武姬分別的時候，武姬曾對他說過：有一日若是過的不如意，就來陳縣找我。
「但不知，你在沛縣可有知交之人？」
他祖宗八代追上去，有沒有王族他不知道，可是卻知道，他老子是種田的，他老子的老子，乃至老子老子的老子，都是種田的出身。張耳說的是他嗎？他什麼時候，竟成了楚國王族？
若我早知是你，肯定來和你相見了，何必又等到今日？」
大家都是姓劉，憑什麼他就是上古時期，而我卻是楚國羋姓所出？還他媽的是從旁姓衍生出的旁姓？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
這年月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想當年，他張耳也是一方大豪，如今卻要隱姓埋名的躲在陳縣當一個小吏，這心裏的滋味，肯定不舒服。劉邦這一番話，真讓他感覺痛快。
「陳余莫要焦躁，如今時刻，人心動蕩。官府查的也很嚴密，武老爺小心，也在情理之中。」
「怎可能不認識……呵呵，說起來，我和他還是親戚呢。他的老婆，是我老婆的妹妹。」
劉邦說著，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悲傷之色。若說他對呂雉沒有感情，那純粹是扯淡。這些年，呂雉可是給他了許多幫助。只是沒有想到，最後卻死在了自己兒子的手裡，端地是可笑。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張耳人老成精，當然不會揭穿。
他如今一落難之人，不得能得一安身落腳之處，還能得一美人，何樂而不為？
總之，這小小的陳縣，可謂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
劉邦故作鎮定，「老師您這可是說笑了，我怎會是楚國王族後裔？
張耳想到這裏，不免有些感嘆。
羋姓，那
中年人，正是劉邦。
劉邦也不管他如何想法，拉著張耳的手，往武臣家的方向走去。
哈，怎麼一不小心，老子居然成了楚國王室？
這劉季，有大氣，他日定能成就一番事業。如今陳涉勢單力薄，我還需讓此人，為我等分憂。」
說完，他蓬的就把門關上。
不過後來被劉闞給收拾了一下，也就收了點性子。可這骨子裡的本性，卻是永遠變化不得。
劉邦毫不猶豫的回答：「確有一兩個生死之交。」
劉邦懵了！
不過臉上，依舊帶著和煦笑容，「原來老師也知道劉闞兄弟啊。」
「請代為通稟，就說里監門陳余，求見武老爺！」
嘿嘿，張公的心意，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如這樣，張公跟我回去，若武臣再推三阻四，我就帶著他姐姐離開陳縣。這小子，脾氣是越來越大，怎地連張公都敢拒之門外，實在無禮。」
「那在當地聲望如何？」
當年怎地就沒有發現，門下居然還有這等出眾的人物？
反正當事人也不在，劉季扯虎皮拉大旗，吹得雲天霧地。
但不可否認的一件事情是，當他得知劉邦和劉闞還有親戚關係的時候，下意識的高看了劉邦幾分。無他，劉闞雖然是大秦的官員，甚至還屠殺了不少六國後裔。但他創泗水花雕白手起家，又與程邈造程公紙，還合力創造了隸書字體。這兩件事，足以讓劉闞在讀書人中，享有名望。
秦二世元年三月的一天，陽光明媚，普照大地。
陳縣（今河南淮陽），陳郡治所所在。
除了那些當時已經很有名的人外，張耳那記得那許多人？看這人的年紀，當時就算是在他門下呆過，恐怕也是默默無聞之輩。此人自稱聽過教誨，說穿了不過是給他自己臉上貼金。
劉邦的眼中，掠過一抹陰霾。怎地連這老頭子都知道那劉家子的名字？他劉家子，就這麼有名嗎？
劉邦疑惑的看著張耳，不免心中奇怪，這老兒為何突然這麼問我？
張耳眼睛一亮，扭頭看了一眼陳余。而後沉思片刻后，突然又問道：「劉季，你祖居沛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