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七十一章 請君入甕
秦嘉懵了！
葛嬰介紹道：「駐紮于樓倉的秦軍，約有兩千。其中有五百騎軍……不過如今有三百騎軍在灌嬰的帶領下，不在樓倉城中，這多多少少的，減少了樓倉軍的偷襲能力。除此之外，樓倉尚有二百警備，是負責樓倉治安所用，直接有樓倉府衙所指揮，不歸屬於樓倉軍的治下。
可沒辦法啊……
想那劉闞經營樓倉多年，總有一些心腹之人。
樓倉錢糧廣盛，更有輜重軍械無數。若能奪取樓倉，王上就能迅速組織起大軍，揮軍北上，直搗咸陽……王上，猶豫不得啊。如果樓倉被別人奪取，到時候我們就只能仰仗他人鼻息了。
家中又沒什麼親人，反倒是在樓倉城裡，有一大幫子的朋友。身為樓倉巡查佐史，任敖隸屬於曹參麾下。但實際上，他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接手呂釋之手中的兵車，訓練車戰之法。
刀，這種兵器，出現的很早。但是在繯首刀出現之前，只作為禮器使用。直到西漢初期，繯首刀出現，才取代了鐵劍，這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在於鋼鐵的廣泛使用，代替了銅器。
烈日炎炎，灰黑色的城牆，在陽光下讓樓倉看上去，宛如一頭匍匐在泗洪平原上孤寂的野獸。
簡直就是一根釘子，扎在了淮漢地區。你不打他，他隨時可能反咬一口。這對於以後的發展而言，絕非一件好事。所以，樓倉不能不打，也不得不打。葛嬰，必須要面對這個事實。
樓倉的戰車，經過改進之後，配有車軸。這也在某種程度上，大大增強了戰車的衝擊力和平穩性。車兵站在車上，可以自由的駕駛戰車進行轉向，不必擔心車輪脫落的事情會發生。
青年在城頭上拱了拱手，「在下呂釋之，奉兄長之命，在此恭候秦將軍多時了。」
「呂小兄弟果然識時務！」
嘉不才，願為先鋒，率本部人馬，奪取樓倉獻于大王。」
在樓倉城門之外，他勒住了戰馬，揮動大纛，高聲呼喊：「城上的人聽著，今有韓王麾下護軍秦大人領兵前來征伐樓倉，還不快快打開城門，迎接將軍到來？敢有一個不字，休怪大軍攻城。」
常聽說，泗水都尉最是贊同一句話：天下熙熙
雖然說，秦末時騎軍興起，但戰車依舊是一個重要的兵種。
繞是只有二百騎軍，卻殺得秦嘉軍鬼哭狼嚎。
樓倉軍早在一年前正式將刀用於戰陣之中，以取代鐵劍。
遠遠的，樓倉已經在望。
她杏眼圓睜，臉上猶掛淚痕，可聲音冷冽，殺意滾滾。
說著話，她抬起了手。
聽了半天葛嬰的分析，韓王成不由得有些擔心，「葛將軍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不可不防啊！」
只見她一咬牙，手中寶劍落下……只聽得呂澤慘叫一聲，一蓬鮮血從城頭噴涌，人頭落地。
那就只有強攻樓倉了……
耳聽梆子聲響，外瓮城中，慘叫聲不停。
恩，這個也很正常。
正面成弧月的形狀，在兩側凸出兩座城堡式的田莊，形成掎角之勢，與樓倉的正門相呼應。
城頭上，呂釋之一揮手，一群士卒出現在城頭。
一來是這裏的糧草輜重，真的太吸引人了。
不打樓倉不行啊！
「大哥，晚了！」呂嬃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當年夫君救你性命，可你卻恩將仇報，懷恨在心。幾次害他，難不成以為我不知道嗎？只是夫君不想為難你，饒你的性命……如今，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詆毀夫君，這一次竟然還挑動父母，意圖毀我家園。
說話的，正是那取慮人秦嘉。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發黑的牙齒，「我視樓倉，如探囊取物！」
樓倉由三大家組成。
呂嬃說到了最後，已淚如雨下。
夫君可以饒你，可是我卻不能饒你！」
得到樓倉，就等同於在泗洪之地站穩腳跟。這樣的一個誘惑，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拒絕的。
「若有敢言投降二字者，不論親疏，呂嬃定不饒他！」
圓乎乎的臉，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他探頭出來，「可是秦嘉將軍？秦嘉將軍何在？」
從樓倉兩側的城堡之中，突然間門戶大開。
其中劉家和呂家，是毫無疑問的樓倉主宰者。至於泗水下游的陳家，基本上不過問樓倉的事務。呂劉兩家的田莊，位於樓倉兩側，充當護衛兩翼的責任。這兩家當中，加起來
秦嘉也是商人，自然深以為然。
葛嬰馬上意識到，這秦嘉恐怕早有安排。畢竟，能走到這一步的人，絕不會是一個不知輕重的傻子。取慮距離樓倉並不算太遠，秦嘉不可能不知道攻打樓倉的難度。既然他這麼信誓旦旦，想必早已做了準備。若是這樣的話，說不定還真的可以拿下樓倉……而且，葛嬰也沒有第二個選擇。
下邳、彭城、僮縣、取慮、符離等縣城裡的庫府並沒有太多的存貨。想當初，始皇帝為了徹底防止淮漢地區的楚國後裔作亂，把樓倉作為泗洪的一個中轉站，周遭郡縣的糧草輜重，幾乎都搬到了樓倉去。兩千窖的存糧，三百倉的輜重，足夠葛嬰去重新組織出一支大軍。
梆子聲響，內瓮城頭上，弓箭手萬箭齊發。
這時候，秦嘉已揮軍抵達樓倉的城下。
有秦嘉的心腹，擎住大纛，縱馬飛馳而去。
他的母親，早在他從北疆回來的第二年就過世了。
「小妹，饒我……」
他催車上前，大聲道：「我乃韓王麾下護軍秦嘉，城樓上何人講話？」
矛棍劈掃點刺，圈掛橫攔。這鍾離昧如同一頭瘋虎一般，任憑秦嘉軍人數眾多，卻無力阻擋。
如果單從外形上來看的話，樓倉好像一頭長著兩根計較的野牛。
他站起來，揮舞著手臂大聲道：「王上休得擔心，若做事情如葛將軍這般思量，怎可能成事？
不好，上當了……
當角號聲響起的一剎那，任敖一車當先，衝出角堡城門。站在車上，手持長戈，指揮者車兵發動兇猛的攻擊。而另一邊，則是由鍾離昧領軍，率領二百騎軍，清一色的配有雙鐙高鞍。
此次他藉由呂澤的途徑，早已暗中通好樓倉。只要他大軍一到，樓倉就會開城投降。而那時候，他將會在韓王成體系當中，地位大增。畢竟，現如今在韓王成的眼裡，葛嬰才是主帥。
三兩句就嚇得乖乖配合，看起來，呂澤已經控制了狀況。
到底是個女人，能當得個什麼？
想到這裏，秦嘉在車上大手一揮：「全軍
「殺！」
隨著呂釋之話音剛落，只聽弔橋吱呀呀的落下，緊跟著城門大開。秦嘉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好半天，城頭上出現了一個矮胖的青年。
樓倉共有兩隊戰車，而且全部是以老秦人擔當。
也罷，也罷！
這二一來嘛，則是因為樓倉的位置。
以後故韓的臣子，會紛沓而至。
就這樣，葛嬰命朱雞石率部留守僮縣，他和秦嘉，領三萬人馬攻打樓倉。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秦嘉沒有把他的底牌告訴任何一個人。他的心思很簡單：奪取頭功！
樓倉靜悄悄的，好像一座死城。而原本飄揚在城頭上的大秦黑龍旗，早已不見了蹤影，甚至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一切，和早先安排的一樣，沒有任何的差池。秦嘉的臉上，浮現起一抹笑容。
「喏！」
一般而言，所有的城鎮都有瓮城，但是大都居於城外。可是樓倉城門後面，居然還有一座瓮城！
不想在途中遭遇了劉肥的襲擊。呂雉重傷身死，而任敖也是身受重傷。好在他身體素質比呂雉要強許多，故而傷勢雖然很重，卻被安期搶回了性命。從那以後，任敖就留在了樓倉城裡。
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他下令戰車停止行進。
眼中含著殺機，她一擺手，只見兩個大漢架著一個男子，趴在了城牆垛口之上。秦嘉仔細看去，不由得嚇了一跳。那男子，赫然正是呂澤。只是這時候的呂澤，全無往昔的風采了。
別看他攻佔了四座縣城，麾下也聚集了四五萬人馬。
秦嘉和呂澤交往多年，關係非常密切。總體而言，這個人頗有眼光。當陳涉攻陷了譙縣之後，他就意識到，老秦的統治，將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秦嘉是一個很有野心的傢伙。如果是在太平盛世，他也許會安分守己的當他的大豪。可這世態不穩，他可就不甘蟄伏了。
這傢伙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胸有成竹了啊！
再加上超乎尋常的城牆厚度，和經過別墨後裔參与設計的種種措施，使得這樓倉城變得極難攻破。葛嬰曾在樓倉軍中效力，對樓倉的城防並非沒有了解。當然了，那
秦嘉命人停下了戰車，手搭涼棚觀望。
「區區不足三千人，何足掛齒！」
韓王成約三旬左右，生的文文氣氣，說話也是細聲慢語。
可大多數的士兵，手裡還拿著鋤頭木掀。很多人，甚至是連一副布甲都沒有。四縣的庫府，能用的物資實在太少。若不能儘快打下樓倉的話，只怕手裡的糧食，用不了多久就光了。
秦嘉為先鋒，自領八千士卒，戰車五十乘，向樓倉撲來。他信心滿滿，絲毫沒有半點緊張。
要知道，泗水都尉劉闞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音訊全無，想必是出了事情。那位呂夫人一個弱女子，正是無依無靠的時候，對娘家人自然會倍感親切。這動蕩時局中，一個女人又能怎麼辦？而呂家……不過商人出身。這商人最看重的是什麼？恐怕就是那一個『利』字吧。
「犯我家園者，唯死耳！」
秦嘉剛準備調轉車頭，下令撤軍的時候。卻聽到外瓮城門蓬的一聲關閉起來。緊跟著正門也隨之關閉。入城的兵馬，大約有千餘人。其中有六成被堵在了外瓮城裡，剩下的隨秦嘉，被關在了內瓮城中。緊跟著，秦嘉聽到了一陣悠長的角號聲響……那是老秦的衝鋒號。
長矟出擊之後，騎軍抽出了六尺長的長刀，在亂軍之中，劈砍馳騁，所到之處秦嘉軍抱頭鼠竄。
兩支人馬從兩側殺將出來，而沖在最前面的兩員大將，一個是鍾離昧，另一個則是任敖。
若非是迫不得已，他還真不願意攻打樓倉。
「反賊聽好了，樓倉乃我夫君一手所建，傾盡了心血。這裡是我們的家，任何人想要毀我家園，且問我手中寶劍，是否同意。」
呂澤凄聲叫喊，用力的掙扎。
秦嘉，本是取慮的商人，在當地頗有名氣。典型的楚人模樣，身材不高，環眼短髯，聲音洪亮。
「哦，還要讓秦將軍知道，這樓倉雖然是家姐做主，然則有許多人並不服氣。故而家姐將那些人拿下，交由家兄看管。家姐如今，親自坐鎮倉窖，無法分身。故而派我，在這裏等候將軍。」
陳涉在大澤鄉起事時，說的那句『王侯將相，
而鍾離昧，更是揮舞掌中的矛棍，在亂軍之中左衝右突，所到之處，血肉橫飛。口中哇呀呀暴叫個不停，鍾離昧的心裏，其實憋著一股子邪火。若非他無識人之明，錯推薦了葛嬰，也許樓倉就沒有今日的災難。雖然說呂嬃等人沒有責怪他，可是鍾離昧卻始終覺得不舒服。
呂嬃說著，抬手一劍，劈翻了身旁一根兒臂粗細的旗杆。
不過由於技術上的原因，也只有樓倉騎軍才配備這種兵器。至於步軍和車兵，還未曾使用。
當初，任敖押送劉太公一家往樓倉。
秦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原來是呂兄弟。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未曾想到今日才得一見。
如果不能現在就站穩腳跟的話，將來那還會有他的機會？
只聽他大聲喝道：「來人，還不打開城門，放秦將軍入城？」
城高几近四丈，配合以特有的地形，使得樓倉城牆的高度，看上去讓人有些眼暈。
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而樓倉騎軍的裝備，又是超乎尋常的精良。
哦，原來是呂澤的兄弟啊……
說著話，他催車前行，帶著人馬衝上了弔橋，進入城中。
他當然知道樓倉不好攻打，可他手裡，卻有王牌。
只見這小佳人年約二十齣頭，生的花容月貌，婉約嫵媚。
「樓倉有人口大約兩萬，其中有五百戶，是從關中義渠遷徙而來的老秦人。此外尚有千戶人口，源自三川郡和隴西郡。可以說，這樓倉雖然坐落楚地，卻有近半數人口，非是楚人。」
一根根長矟，兇狠的貫穿了敵軍的胸膛，把敵軍狠狠的釘在了地上。
「秦將軍，可馬虎不得。」
盤野老掌握有七十二鍊鋼的技術，雖然還不夠完善，但對於這個時代而言，已經領先百年。
令兄如今何在？為何不見他的蹤影？」
剛一進城門，秦嘉不由得愣住了！
如果看管不利的話，反而會引起混亂……秦嘉這麼一想，也就放下心來。
一旁，呂釋之的眼睛里，也淚光閃動。不過他比呂嬃強，沒有留下眼淚，只是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個字。
城頭上，一群文士簇擁著一個青年女子，出現在秦嘉的視線當中。
我殺，我殺，我殺殺殺……
那秀麗的臉頰，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