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八十九章 殺人者，黥布
「梁公，張楚王，來了！」
最痛苦的莫過於是那東郡郡守，無奈之下只好向三川郡和咸陽求援。
張賀也不由得有些得意，連忙謙讓。
「某家項梁！」
項梁突然間一聲咆哮，聲音略顯尖厲。
吳芮哈哈大笑，然後撫掌對帳外喝道：「景將軍，請你進來吧。」
「項將軍，你們這是在逼我啊……我雖敬大將軍之命，卻也絕不會束手就擒。項將軍，番君，此地雖然是你們的兵營，可我也並非一人。我隨行還帶著數千兵馬，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
所以，張楚還不能滅亡……
「孤記下了！」
過去的一年中，發生了許多讓人難以忘懷的事情。
「王上，我們把臂而行……張將軍一行怕也辛苦了，我已安排了小帳，將軍可帶人先休息。」
而且，在陳縣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出擊的秦軍，也讓陳勝沒有時間去感慨和後悔。第二天一早，車駕自汝陰駛出，浩浩蕩蕩向下蔡進發。與此同時，兩支秦軍悄悄的從陳縣出發，一支向睢陽火速救援，另一支兵馬，則殺向譙縣……章邯也不得不暫時停止了追擊陳勝。
嘿嘿，怎地如今在大將軍公子面前，卻不見禮？陳公，這一位就是大將軍之子項梁項將軍！」
車上走下一中年男子，遠遠的就向陳勝稽首見禮。
若李由能擊潰東郡、濟北之地，解除了薛郡之危，朝廷可赦免李斯父子的罪名。
「看著紮營的技巧，以五行八卦的方位，依託地形而建。進可攻，退可守，絕非等閑人可為之。
你們既然沒有合作之意，那孤也沒有必要再留下來。
「王上，此人當就是吳芮！」
一進大帳，陳勝意外的發現，這帳中還坐著一個人。面白無須，相貌略顯清秀，透著一股陰柔的英氣。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陳勝更加吃驚了……吳芮鬆開了手，向那人躬身行禮。
這姿態，可謂是低到了極點。
項梁冷嗤一聲，「招搖撞騙之輩，有何資格與我商談合作？」
陳勝噔噔噔連退數步，噗通坐在了地上。
這也給許多人敲響了警鐘。
田儋再次發動手中的力量，對薛郡展開攻擊。
「啊，正是小王！」
陳勝欲哭無淚，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一片大好形勢之下，怎麼突然就潰敗如斯？
以古老的習俗而言，這一天才是一年之始。
那人站起身來，沉聲道：「你就是那楚王陳勝嗎？」
陳勝不由得目瞪口呆。
張賀苦笑道：「王上，今時不同往日。番君剛奪
「項將軍，我敬你是大將軍之子，才來和你商談。
陳勝似乎有點明白了，他失敗的緣由。
「景駒，你……」
「住口！」
下蔡位於淮水中游，古稱州來。
陳縣的淪陷，並沒有讓老秦的局勢有所緩和。
此時，章邯已率領大軍揮兵南下，司馬欣董翳全都隨軍出征。留守三川郡的是李斯長子李由。想當初李由在滎陽苦戰，意圖立下功勛，挽救老父的性命。然而吳廣被殺，張楚軍兵敗，章邯隨即進駐三川郡，奪去了李由的兵權。美其名曰主持政事，可實際上等同於軟禁。
我好歹也是張楚王，你一個番君，按道理說應該是來汝陰見我，怎麼現在要我去下蔡見你？
倉啷一聲，陳勝拔出寶劍。
然則他卧薪嘗膽，終使得越國復興，還殺死了夫差，滅掉了吳國。王上如今，唯有效仿那越王勾踐。今日忍一時，他日方能捲土重來。現在番君勢大，而秦軍又虎視眈眈，王上三思啊。」
陳勝這時候才發現，吳芮簡直就是個笑面虎。雖然說起話來，總是笑眯眯的，可這心思卻歹毒的緊。
而這一次，田儋顯然吸取了上一次攻打薛郡的教訓，不再冒進，而是穩紮穩打的一步步推進。同時，齊軍在穩步推進之外，還採取了其他的戰術。田儋正式豎起了齊王的稱號，並招攬了齊地最強悍的一支馬賊。這支馬賊裝備精良，戰力強橫，甚至不輸于老秦的精銳騎軍。
張楚如今在這各路義軍當中，勢力可謂是最雄厚。有張楚在，就能吸引住老秦的主力，其餘各方才能著手壯大。如果張楚沒有了，秦軍定然會以風捲殘雲之勢，對各路義軍行致命打擊。
辛辛苦苦打出來的江山，即便是現在只剩下區區幾個縣城，那也是我用命搏回來的。怎麼你們一來，就輕而易舉的奪走？陳勝這時候也算清醒過來，這些人從一開始，就不安好心。
臣下估計，番君身邊當有將門後代輔佐。
張賀低聲提醒，那意思是說：正主兒來了，你別太託大，失了禮數，可就被人家得了口實。
「大王一路辛苦，吳芮未想到大王來得如此快，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南陽十四縣，已丟失了三分之二。
張賀撲通一聲跪下，「秦軍屯兵陳縣，
就在這時，隨同景駒一同進帳的男子，卻突然出手，蓬的一下子攫住了陳勝的手臂，就好像鐵鉗一樣，任憑陳勝如何掙扎，也無法掙脫。緊跟著，那人抬腳狠狠踹在陳勝的胸口上。
「小王見過項將軍！」
「王上！」
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輕聲道：「王上，看起來番君身邊，有能人啊。」
自從逃離陳縣，陳勝一直唯張賀馬首是瞻。他有心想要讓張賀與他一起去大帳，吳芮卻不給他機會，笑著拉著陳勝的手往營盤裡走。兩邊軍士呼啦啦上前，將張賀和陳勝分隔開來。
先是嬴胡亥登基為秦二世，旋即就發生了轟轟烈烈的大澤鄉起義。昔日如龐然巨獸般的帝國，在一片血色之中，盡顯頹然之色。只是誰也沒想到，張楚崛起的快，敗亡的同樣迅速。
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項家打先鋒而已。現在項家的人出面了，就不再需要你了……把你的地盤和軍隊交出來，跟我回南方享福吧。說是享福，但是人都知道，不過是變向的囚禁。
可潁川戰事，正是關鍵時刻，章邯要主持長平會戰，難以抽身。反倒是咸陽的回復率先抵達。
「爾乃何人，竟敢自稱楚王？還打著家父的旗號，招搖撞騙，實在是欺人太甚。」
※※※
這世上沒有後悔葯，不管陳勝如何的悔恨，事實已無法改變。
昔日越王勾踐，為吳王夫差所敗，幾近滅國。
夏曆正月初一。
「數千兵馬嗎？」
可實際上呢，這些人又何嘗看得起陳勝？
陳勝怎能聽不出吳芮話中的意思，不由得勃然大怒。
「王上，如今呂臣將軍駐守在項縣，想必秦軍在一時半刻之間，也難以攻破。
張賀聞聽，心中不由得火起。可是看兩邊那盔甲整齊的兵馬，最終還是鬆開了拳頭，躬身道：「多謝番君費心。」
一聽張賀不能隨同前往，陳勝這心裏卻沒了底兒。
陳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著張賀。
想他當初在大澤鄉起義的時候，就是打著項燕的旗號。
孤雖沒有你那般出身，但有今日之局面，也是孤用性命搏來。要我交出兵權，絕無半點可能。
說完，他扭頭看著陳勝說：「陳公，你這一年來，也著實辛苦。不過現在，項將軍來了，你就無需再過操勞。江北秦軍，就由將軍出面解決，陳公何不
那意思是說，我聽說過你，不過你卻沒有資格和我同帳而坐。
這是什麼人？
話音未落，從大帳外走進來了兩個男子。
當務之急，是要和番君結盟。同時在派出使者，與各地首領聯合。只有這樣，才能擋住秦軍，以求復起之日。番君的兵馬，如今已過了江水，屯紮在下蔡（今安徽鳳台縣）……番君已派出使者，在外面等候。那使者說，番君希望王上能移駕下蔡，和他商議具體的事宜。」
山都四縣，已屬於偏遠蠻荒之地，在後世，被劃分到湖北丹江口市附近。
曾參与當年的三田之亂，其老父更死於秦軍之手。
而景駒則淡定一笑，「陳公，非是景駒不忠。既然陳公是項大將軍的家臣，那景駒自當向大將軍效忠。這不過是景駒的本份……可惜了張將軍，冥頑不化。否則景駒有怎能忍心殺他？」
不管是田儋、張耳、武臣，還是吳芮劉邦，包括各地的義軍，都清楚這個簡單的道理。
那景駒上前一步，把人頭擺放在地上道：「奉大將軍之命，逆賊張賀已經伏誅，兵符業已由曹咎將軍所持，往營外收攏人馬去了。張賀隨身所帶符璽，都在此處，還請大將軍過目。」
相反，當章邯展開潁川之戰的時候，各地的諸侯紛紛開始行動起來，向老秦發起兇狠攻擊。
陳勝逃到了汝陰，沿途又收攏了不少殘兵敗將，手中依舊握有數萬兵馬，總算是鬆了口氣。
就在章邯攻克陳縣的時候，李由在洛陽起兵，兵發東郡！
不多時，只聽營盤中號角聲響起，一支人馬簇擁著一輛軺車，從營中飛馳而來，出現在陳勝面前。
吳芮笑道：「陳公起事之時，自稱奉大將軍項燕之命……
其實誰都知道，那不過是一個幌子。甚至連陳勝自己，都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情。沒想到，項燕的兒子卻出現在他的面前，而且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面前。陳勝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吳芮則笑道：「項將軍，陳公這一年來，倒也非常辛苦，還是有些功勞的，還請將軍息怒。」
「哦，此話怎講？」
可這兵馬，不是吳芮的兵馬嗎？怎麼突然間，吳芮多了一個上司？一時間，陳勝竟不知所措。
男子頭扎赤幘，聞聽陳勝詢問，冷冷一笑，「好叫你知道，爺爺名叫黥布，特來取你狗命！」
告辭……」
事到如今，卻是身不由己啊！
他甚至以為是聽錯了，或者是張賀說錯了？
主將名叫柴武，
咦，吳芮居然聽過我的名字？
「啊！」
別看聲音尖厲，項梁手扶肋下佩劍，頓時流露出一股殺氣。
柴武自號蒲將軍，麾下三千馬賊，全都是身經百戰之輩。而柴武自己，更是勇武異常，有萬夫不擋之勇。有了這支騎軍，田儋可謂實力大增。在攻擊薛郡的同時，以蒲將軍為主帥，自領本部人馬，殺入濟北，襲擾東郡……蒲將軍來去如風，也給秦軍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陳勝用力的點點頭，而後派人上前通報。
唇亡齒寒！
陳勝連忙下車，與吳芮見過禮。
始皇帝統一了六國之後，把夏曆十月初一算作新年的第一天。雖然已經有近十年的時間，但許多人，特別是楚地的百姓，依舊習慣的把正月初一算作新年第一天。嚴冬，似已過去。
「落難之人，豈敢勞動番君迎接。小王今日前來，實是為求援而來，多謝番君出兵相助啊。」
事實證明，他看重的那些貴族，要麼是不堪重用，要麼就懷有別的心思。唯有似張賀這種當初隨他起事，一直跟隨他的人，忠心耿耿，更為他解憂出謀。陳勝甚至在想：如果長平會戰時，我讓張賀主持軍務的話，會不會是另一個局面？我想，總要比那武平君宋畔強吧。
遠遠看過去，只見旌旗招展，兵營肅立。一座座營盤錯落有致的建在一起，顯示出主將不同尋常的軍事素養。陳勝並不是很懂這個……當初起事時，他基本上是登車振臂呼喊，帶著一幫子人衝過去，把敵軍沖亂之後，結束戰鬥。而為張楚王以後，陳勝就很少再衝鋒陷陣。
陳勝厲聲喊喝，兩眼充血，持劍撲向了景駒。
好傢夥，這項家人還真不客氣啊！
張賀現如今，已經被陳勝拜為張楚上柱國，主掌一切事務。
否則，一般人決不可能如此安營紮寨……王上見到番君之後，需更加小心。還要多留意番君身邊之人。臣下猜想，讓王上來下蔡拜會的事情，很可能是出自此人手筆，以先聲奪人。」
「張卿……」
「張卿，你是不是……」
「我殺死你這無義之人！」
嬴秦雖已頹然，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然擁有著龐大的戰力。
陳勝咬牙切齒的看著景駒，只覺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混蛋，我堂堂張楚王，怎能去見那吳芮？讓他來汝陰見我！」
吳芮冷笑道：「既然來了，怎可能讓你離開？」
陳勝一下子就懵了……
二世元年，一支兵馬渡江而來，幾乎是兵不刃血的攻佔了下蔡。
李由手中無兵無將，接到了戰報之後，也無可奈何。
其中一個人，赫然正是隨同陳勝前來的將領，名叫景駒，是以涓人之身，隨同陳勝一起起事的人。景駒的手中，赫然拎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陳勝仔細一看，那竟是張賀的首級。
陳勝嚇得連忙後退，驚恐的看著項梁，「項將軍，我是受番君之邀前來商談合作之事，你想怎地？」
只能一邊派人向章邯求援，一邊以六百里加急往咸陽送信。
本就是一個泥腿子出身，說穿了這心裏面，還是有些自卑。似張賀這等隨他一起起事的涓人，在陳勝得勢之後，多少有些看不起，反而一味的重用張耳陳余宋畔蔡賜這些故楚貴族。
吳芮聞聽卻淡定一笑，「王上客套了，吳芮起兵反秦，也是為了尋一條活路而已，不值得王上讚譽。我已命人擺好了酒宴，不如進大帳一敘……哦，這一位，想必就是力挽狂瀾的張賀將軍吧。」
陳勝不免心中忐忑，隨著吳芮一同走進了大帳。
「你是何人？」
陳勝對張賀呢，也是信任有加。事實上現在也容不得他去選擇，不相信張賀，唯死路一條。
「大將軍面前，豈容你小小家奴放肆？」
陳勝不懂，可張賀卻看出了端倪。
陳勝聽張賀一番勸說，頓時淚流滿面。
可是，還沒等他坐穩屁股，南陽就傳來噩耗：秦軍長史司馬欣攻克宛縣，南陽郡被秦軍復奪。張楚大將宋留在亂軍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副將鄧說率領殘部，退守山都，以沔水之險，堪堪站穩腳跟。手中雖然還控制著鄧縣、筑陽和酇縣三地，但實際上已經無力反攻。
這項梁言語之間透著一股令人不敢正視的威嚴。那絕非一般人所能擁有的氣度，若非世代傳承，就是久居上位。至少，以前投奔陳勝的那些故楚貴族，和此人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意思很清楚：你既然打著項梁的旗號，那就是項家的家臣。
只為了這個，李由拼了性命也要成功。雖然他不贊同老父的一些做法，但李斯終究是父親，這養育之恩，卻不能不報。而且，能重掌兵權的話，想必咸陽方面，也會多一些顧忌吧。
可憐張賀，忠心耿耿。卻不想死在這小人之手。
他拉著張賀的手，「孤有眼無珠，不識張卿大才，虧待了張卿……如今危難之時，方見人心向背。若孤有復起之日，願與張卿共享天下……罷罷罷，今日不同往日，孤就去見那番君。」
看樣子，此人的地位身份，還在吳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