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百章 秦同
沒想到這幾年過去了，還是老毛病，而且越發的變本加厲……
「馬兄弟，今天又有收穫？」
兩個大漢上前一步，架起陳二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說：「兄弟，你今天可別讓我們失望。」
說著話，叔孫通向大堂上所有人拱手一禮。
叔孫通臉色一變，身子沒由來的輕輕一顫。但旋即苦笑著搖搖頭，「秦同，你說你……好好的一個儒生，卻偏偏喜歡這種調調。你那刑房，連我都不敢進去，你說你這麼多年，怎還是那毛病？」
「陳二，走吧！」
君侯說過，樓倉沒有秦楚之分，沒有地域之分。
老牛頭年過七旬，鬚髮皆白。他以前是在城外開酒肆的營生，大亂將起，就回到了樓倉城內。
一旁的酒客說：「牛老爹要較真起來的話，你可沒好果子吃，走吧。」
車上，站著一名文士。他在樓倉城下停下車輛，舉目向城上看來，然後一拱手：「敢問劉君侯，何在？」
酒肆里的人，聞聽連連點頭。
一個身穿衙役服裝的青年迎上來，手裡拎著沉甸甸的鎖鏈，笑呵呵的開口打招呼。
陳二眼角的餘光，掃視兩邊。只見那廂房門階上，打掃的很乾凈，但仍能看到斑斑的血跡。
娘的，如今好日子剛開始，就有一群人上躥下跳，在這裏搗亂。
這是個道地的樓倉人，祖上六代住在這泗洪之地，靠漁獵為生。
「啊！」劉闞用力甩了甩頭，「我只是在想，等陳嬰發現那凌縣幾處縣城，如今已成了空城，會如何反應？算算時間的話，老灌他們應該已洗掠的凌縣，現在怕是已經兵臨淮陰城下了。」
「老牛頭，你這是幹什麼？」
沒錯，十幾萬人有怎地？這樓倉什麼場面沒有見過，怕他們作甚？
「這二十八天里，你做過什麼事，都在我這裡有記錄。
「看樣子，陳嬰並不願意強攻啊！」李成低聲道：「看他這架勢，怕是想要先和我們和談。」
叔孫通點點頭，「甚好，我向君侯舉薦你，就是看中了你的手段和這份心思。
「我自己進去，不煩勞各位了。」
劉闞突然想起一件事，歷史上，真的有這個陳嬰嗎？
「都是為君侯效力，說什麼煩勞不煩勞的？」
走進大廳，正對廳門，有一張長案。
門開了，兩個男子夾著陳二，進了宅院。
陳二，長著一副標準的楚人模樣。
陳二，要不然，我說一下？看看有沒有差錯……」
「我……」
「好了，事情說完了，我
以前，咱樓亭人過的是什麼日子，現在咱樓倉人，過的又是什麼日子？旁的我不知道，咸陽啊、雒陽啊我也沒有去過。可我那老伴，卻是從郢都逃難而來。她對我說，咱樓倉人過的日子，就算當年的郢都也比不上……這是誰給咱的？是君侯！沒有君侯，咱們只能漂在水上。
「在這裏等著！」
叔孫通說著，正要離去。就見有黑衣衛跑進來，恭敬的說：「大人，那陳二，已經願意開口。」
李成和屠屠，分列劉闞兩邊，不時的輕聲交談。
陳二剛要叫喊，卻發現腰間抵著一柄明晃晃的短劍。到了嘴邊的叫喊聲，又生生的咽回去。
這些秦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青年說了一句，轉身走了。
從後堂里走出一人，正是叔孫通。
那青年一抖鎖鏈，只聽嘩啦啦一響，熟練的扣在了陳二的手腳上，然後牽著一根細鏈子，笑呵呵的說：「你，是想走著進去，還是要被人抬著進去？這兩天，刑房裡的兄弟，手癢著呢。」
既然這樣子……把英雄先帶到十二房裡走一遭，要是能挺得過來，老爺再親自動手，會會這位英雄。」
包括秦同在內的所有人，齊刷刷跪在了地上，「我等，定為君侯效死命！」
緊急動員令已經生效，大家每天按照吩咐下來的工作，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忙碌一天之後，三三兩兩的，有的回家，有的則取酒肆里坐坐，喝上兩碗酒，聊聊天，然後再去休息。
陳二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不由得心裏一哆嗦。
秦同正色道：「對那些自以為是硬骨頭的傢伙，十二刑房最有作用。
「聰明！」馬兄弟笑道：「一會兒見到賈大人的話，不妨繼續這麼聰明下去，可能會好一點。」
「君侯放心，秦同在碭郡提點刑獄十一年，這方面絕對是一個老手。有他盯著，城裡的耗子們，折騰不出什麼風浪來。不過，這傢伙卻是死性不改。當初就因用刑過度，被貶為庶民。
陳二在心裏咒罵，但是臉上卻帶著笑容，連連道歉，退出了酒肆。
聽上去，中年人的語氣非常輕柔。
生活在這裏，大家就只有一個名字：樓倉人……十年來，君侯可曾給過咱們半點的欺辱？
單眼皮子一翻，「我說的是楚人主力……昨天的楚軍，只是前鋒。聽說楚人大軍已經到了，有十好幾萬人呢，就駐紮在城外十里之外。我看啊
一群楚人敗類！
陳二的面頰，微微一陣抽搐。他的確不是樓倉人，而是在數日前，隨徐縣人一起搬過來的。
叔孫通上前一步道：「君侯！」
「你個混賬東西！」
「喏！」
青年一抖鏈子，帶著陳二往大廳走。
李成突然開口，劉闞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小民，陳二！」
秦同和叔孫通，相視一笑。
亂了，似乎這歷史，已經亂成了一團麻。
陳二咬咬牙，「老爺，小民實在是不知道……」
正好閑著也是閑著，兄弟順手就把他帶來了。只是能不能問出點什麼來，還要煩勞你們。」
殘酷的戰爭，似乎並不能影響到樓倉人的心情，看他們的模樣，都顯得很輕鬆。
樓倉，酒肆。
陳嬰現在需要做的，是恢復楚軍的士氣。我估計，他會先著手攻克凌縣幾個城鎮，以勝利來穩定軍心。同時，凌縣等地失陷之後，樓倉等同於被孤立……呵呵，這個傢伙，不簡單。
大戰已經開始，但樓倉人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他要我轉告你：如今大戰在即，很多事情他無法顧及。所以，這城裡的事情，就拜託你們了！」
不由得，越發忐忑。
我今天前來，也是君侯派遣。
秦同笑道：「請何公稟明君侯，同執掌刑獄十一年，這種事情最是得心應手。之前抓的耗子，都已經乖乖的招了。有的還願意配合我，去探聽口風。他們的一舉一動，盡在我掌控之中。」
一個人在這裏站著，也是一種煎熬。
中年人笑了，「算你聰明，知道心疼老爺……既然如此，那你就別再瞞著啦？老爺想知道什麼，你心裏最清楚，乖乖的倒出來，免得待會兒遭罪。趁著老爺心情好，沒有把傢伙抬上來的時候，你能交代的讓老爺滿意，日後有你的好日子；否則，傢伙一上來，你說可就晚了。」
陳二的身子，顫抖不停，匍匐在地上，一言不發。
一個男人手摟著陳二的肩膀，另一個男人則後退一步，緊盯著陳二。
鄉親們，拍著良心說一句話：這十年來，君侯待咱們如何？
後來樓倉建立，老牛頭一家就住進了樓倉。如今老牛頭的孫子就在樓倉軍中效力，長子則做了個小買賣，名下還有幾畝薄田，日子過的相當不
叔孫通來樓倉之後，為劉闞推薦了幾個人。
「把那廝帶上來吧，讓我聽聽，他能告訴我些什麼事情。」
「廢話，當然知道，昨天不是已經交過手了嗎？楚軍沒佔到便宜，還惹怒了大爺，單槍匹馬的殺進楚軍大營，把那些傢伙殺得抱頭鼠竄……陳二，這些事兒我們都知道，別在這裏裝神弄鬼？」
沒等他說完話，中年人就打斷了陳二。目光突然間凌厲起來，盯著陳二，許久輕輕嘆息一聲。
那是什麼東西！
「君侯，楚軍似乎有人過來。」
沿著街道，往住所方向走。
「胡言亂語？胡言亂語的人多了去，可為何只抓你一人？」
中年人連忙起身，向叔孫通拱手一禮，「恩公！」
主人的兵馬已經到了，如今按兵不動，定然是在等待消息。可這些樓倉人，把那秦狗奉若神靈一般，別說勸降，就連說那秦狗個不是，就一個個暴跳如雷。如此下去，可不太好辦。
※※※
陳二沒有發現，在他身後跟上了兩個男子。到了一個巷口的時候，兩個男子突然加速，一左一右的把陳二夾在了中間。
一個酒杯劈面砸了過來，險些把陳二砸的頭破血流。但即便是躲過了酒杯，陳二身上也濕淋淋的，看上去很狼狽。陳二不由得勃然大怒，抬頭順著方向看去，臉色卻不由得是一變。
當初襄強他們向我推薦此人的時候，我沒有太在意。如果當時我強行徵辟他的話，又會如何？」
如果有，他又是站在哪一邊？
黑衣衛？
「老爺，冤枉，冤枉啊！」
「聽說了沒有，楚軍來了！」
君侯，此人可大用，但還需時時敲打才行。」
「陳二，老爺看你順眼，所以不想讓你遭罪。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不識抬舉……老爺提點了十一年刑獄，這輩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問口供。看著那些自以為英雄好漢，自以為是硬骨頭的傢伙，在老爺跟前慘叫，在老爺跟前求饒，就會覺得這心裏面，舒爽的不得了。
「住嘴，到了地方，自然有你說話的機會。」
「只怕會身在樓倉，心在楚吧。」
我現在突然有點後悔了。
願意為你是個識時務的傢伙，哈，沒想到，老爺今天看走了眼兒。
心裏，又是一哆嗦。
兩人夾著陳二，拐進了小巷，一直走出去，
馬兄弟則一拍陳二的肩膀，「我若是你，肯定選擇走進去。硬骨頭我見多了，可是沒人能撐過這黑衣衛的十二刑房……呵呵，當然了，你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試試，也算開開眼界。」
「別玩兒的太過火了，這個人，君侯還有用場……還有，以後別再稱我恩公，稱呼我官職，或者叫我名字都行。這禮不能廢，如今我們都在君侯麾下效力，有些事情，最好注意點。」
陰森森的，空氣里瀰漫著一股血腥氣。兩旁是十幾間廂房，正中央一座大廳。
「君侯，您在想什麼？」
「幹什麼？我砸死你這個混帳東西！」
我老頭子就一句話，誰不讓我過好日子，老頭子也不會讓他舒坦……十幾萬人又能如何？當初韓軍不也是十幾萬人圍攻咱們樓倉？可結果呢，還不是被君侯他們打得潰不成軍，狼狽而逃。」
「秦同！」
劉闞點點頭，「項籍大敗，對楚軍的士氣打擊甚大。
這幾個人，看上去都挺和藹可親，但他能感覺到，在那笑容背後，隱藏著何等的猙獰殺氣。
「啊，何公！」劉闞轉身，看了一眼叔孫通，笑道：「城裡的事情，都辦的妥當了嗎？」
「想活命，就乖乖的跟我們走。」
這似乎成了一個習慣。
「這個，我有分寸！」
說著話，他抖開卷宗，「陳二，世居東陽，是東陽大族陳氏族人，后賣身為陳嬰的奴僕。八個月前，你從東陽移居到了徐縣，自稱是流民，登記了戶籍。此後，你在徐縣倒也還算老實……君侯下令遷徐縣百姓之後，你一同來到了樓倉，至今……一共是二十八天，我說的可有錯誤？」
牛老頭指著陳二罵道：「混帳東西，你給我滾出去，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我這家酒肆，不歡迎你這種人……還有，這一次我饒過你，下一次如果再讓我聽見，我就稟報衙門，看你還敢不敢碎嘴子。」
劉闞甚至不知道，經歷昨夜一場大敗之後的項羽，是否還能似歷史上那樣，成為西楚霸王？
中年人的語氣，非常溫柔，卻讓陳二不寒而慄。
大概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陳二有點受不了了。這時候，一陣鼓聲響起，緊跟著從後堂里，走出一個中
另外，你這黑衣衛要多加留意才是。大戰將起，只怕那些溜進城裡的耗子，活動會很頻繁。」
中年人抬起頭，目光炯炯。他的臉色略有些蒼白，相貌也很清秀。可是一瞪眼，卻流露出一股獰戾之氣。他冷冷的說：「我還以為你很聰明，但看起來，你這聰明卻沒有用對了地方。」
秦同答應的時候，從廳外傳來了一聲響徹人寰的慘叫。
一雙雙眼睛，刷的就盯在了陳二的身上。
「小，小民不敢煩勞老爺！」
「啊，你們……」
登上城樓，就看見劉闞手扶垛口，眺目遠望。在劉闞身後，如同巨熊一般的劉巨，靜靜的站立。
「陳二，你知道為什麼會把你帶到這裏嗎？」
叔孫通離開了黑衣衛衙門，帶著親隨，徑自往城門口方向走去。
陳二眼珠子滴溜溜轉，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小民這嘴賤，在外面胡言亂語，所以惹怒了老爺。」
夕陽西下，在一片落日的餘暉之中，一輛輕車徐徐而來。
陳二凄涼的叫喊聲，傳入了中年人的耳朵里，但中年人，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叔孫通笑道：「我也聽說過陳嬰此人，世代楚人貴裔。想要收服他，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明白就好，等那傢伙招了，就先擱在你這裏。
這黑衣衛，雖然有些見不得光。比不得那些戰將們在戰場上的廝殺，也不似我們這些人出謀劃策。可於君侯而言，黑衣衛卻是最重要的部門。你們是君侯的眼睛耳朵，要時刻警惕。
對於之前樓倉遭遇的大戰，他還真不是很了解。
秦同就是其中之一……
兩邊的牆上，掛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物具，還分門別類的編上了號牌。七八個木架子，上面同樣掛著刑具。很多刑具，陳二根本就叫不出名字來，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
不過何公請放心，同已非當年莽撞之人，下手自有分寸，絕不會耽誤了君侯與何公的大事。」
個頭不高，七尺的身材，單薄瘦小。
「有勞兄弟了……總有那不長眼的傢伙，想在城裡興風作浪。今兒個居然跑到了牛老頭的地盤。
空蕩蕩的大廳里，非常安靜。陳二一個人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因為他能感覺到，在這大廳的暗處，有無數雙眼睛看著他。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加之心裏有鬼，讓陳二額頭上，不自覺的滲出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