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百零四章 樓倉之戰（四）
主持談判的人，依舊是陳嬰。他的條件是，只要劉闞撤出了樓倉，楚軍絕不會再攻擊彭城等，劉闞已經佔領的城市。並且向劉闞保證，楚軍會承認劉闞在泗水郡的存在，絕不反悔。
陸賈出使睢陽，說得章邯心動。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許多人感到摸不著頭腦。不過也有人覺著開心……
但真的走到了這一步時，卻又對樓倉生出了戀戀不捨之意。而更要命的是，幾乎所有的樓倉人，都願意和劉闞一同離開。樓倉人口雖然不算多，可萬餘人，不泛一些老弱病殘之輩。
王恪在汶水擊潰了齊軍之後，乘勢而進，將丟失的領地重又奪回。
經歷了三個月時間的戰亂之後，河水以南各地，隨即陷入了平靜之中。
而且關於劉元的事情，劉闞也告訴了呂嬃。雖然心裏有些吃味，可呂嬃待劉元，一直如己出一般。
項梁下令，馬上放棄對陳縣的攻擊，繞過陳縣，以黥布和曹咎兩人為先鋒，迅速撲向符離和蘄縣。同時留下一部分兵馬，以景駒為主帥，駐守項縣至新陽一線；以原張楚蒼頭軍主帥呂臣為將軍，搶佔城父縣，以牽制章邯的側翼人馬，同時封鎖章邯和陳縣之間的聯繫。
公叔繚說的，是劉闞那天和陳嬰的一番對話。
二月十七日，薛郡郡守王恪，趁春汛來臨之際，在桃鄉渡口掘開汶水，水淹齊軍。
如今，在這樓倉城裡，人們都已琅琅上口……我有一個夢想，願天下大同，願世人無地域之分，可同席而坐，歌舞歡唱。炎黃子孫這個詞，也就是從那一天起，被樓倉人所熟知。
而楚軍也派出了使者，與劉闞進行談判。
章邯一停戰，等同於魏咎的正面，不再承受壓力。
劉闞聞聽，不由得心中大喜……
劉闞怔怔的看著公叔繚，片刻後點了點頭。
先是章邯停止了對魏軍的進攻，甚至讓出了已經復奪回來的蒙、虞兩座縣城，兵退百里，在睢陽築起了一道防線。同時，主力人馬從睢陽向南推進，三十萬大軍在相縣、譙縣一帶拉開了陣勢，並向竹邑方向移動。看樣子，章邯準備暫時放棄了碭郡，要向南方楚軍進攻。
否則當初，就不會讓道子他去北疆做事了……可這心裏，難免有些不服氣，純屬蠻性作祟。」
章邯表示，願意阻擋楚軍，但有一個條件，樓倉必須要堅持到他接手之後，劉闞方可撤離。
劉闞說：「公叔先生所說的道理，闞不是不知道。
連始皇帝都要倚重的人，豈是等閑？
劉闞說著，站起身來就往屋外走，「我這就去促成此事，想來項、章兩邊，都已有些不耐了。」
劉闞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君侯！」
劉闞抬起頭，看著公叔繚，輕輕點頭。
這才造就了劉邦在歷史上，能輕而易舉奪取關中的勝利。
強耐著狂喜之情，劉闞說：「但不知，先生所要何事？」
比如重回大樑城的魏咎，便是這其中之一。
公叔繚見劉闞要離開，連忙高聲喊喝。
劉元答應了一聲，蹦跳著走到了劉闞身邊，伸出手，握住了劉闞的手掌。她已經十二歲了，個頭很高，頗有其母當年的風采。算起來，劉元在樓倉也生活了差不多有四五年的時間了
公叔繚說：「我也知君侯在此地傾注太多心血，然則樓倉……泗水郡在蠱魏、楚、齊三國交匯之地，君侯你雖然十載經營，但終究是根基太淺，難以立足。只看陳涉起事以來，各地流民激涌，但又有幾人願意來你這樓倉避難？即便你開倉放糧，也未能改變太多的局面。
「公叔先生的棋力，果然高明。」
思來，不無道理。
「呵呵，我見君侯的黑衣衛，甚是有趣。故而厚顏向君侯討要，但不知……君侯可否割愛？」
那章邯在歷史之上，因臨陣投降，而致使數十萬秦軍被項羽坑殺。
專業的事情，最好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打理。劉闞當下答應下來，「先生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告之就好。」
公叔繚的意思很簡單：劉闞是秦人身份，而且受封秦之爵位。此時此刻，即便是他和胡亥再不對付，也不能和秦軍敵對。否則，這反叛秦人，殺戮秦人的罪名，可不是他能夠承受。
結果後來被項羽分封在三秦之地上，可秦人對他卻是深惡痛絕。許多人背井離鄉，逃到漢中。
公叔繚，這是在向劉闞提醒：你的志氣很高遠，希望天下大同。可問題是，在現階段，這地域之分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想要成就大事，就必須有根基。而這個根基，在八百里秦川！
而後，他以汶水為屏障，築起了一道防線之後，就再無動靜……
除了樓倉和沛縣，你認為你能站穩何處？
當然了，要讓大家完全接受，並不容易
公叔繚說完，又恢復了往日懶散的模樣。
原本整肅的齊人，一下子慌亂了起來。他們匆匆忙忙的立齊王田建的另一個兄弟，田假為王。可沒等田假坐熱乎了王位，田儋的兄弟田榮，自濟北郡出兵，趕走了田假，立田儋之子田市為王，總算是穩定了局面。可這一立一廢的功夫，就過去了兩個月，中原局勢，再變！
這一位，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自從公叔繚來了樓倉之後，劉闞就一直希望他能為自己效力。
楚軍在連續發動兩次攻擊之後，旋即就偃旗息鼓，不再對樓倉開戰；而樓倉呢，也沒有在楚軍停戰的時候，進行任何攻擊。雙方就僵持在泗洪平原之上，誰也沒有做出過激的行為。
公叔繚輕撫劉秦的小腦袋瓜子，捻須哈哈大笑。
靜待時機，且靜待時機為妙……」
※※※
他笑呵呵的說：「見君侯這一年來運籌帷幄，老朽也不禁心癢。秦的課業，已差不多完成了。不過再想要提高的話，需要更換一人才好。至於讓何人授業……君侯可以去找叔孫詢問。
出門之際，公叔繚再次開口，「亥無道，但三秦無罪……亥亡之日，即君侯計算關中之時。
秦無二主，背秦之名，非君侯可承受。
要知道，這位公叔繚，當年就是始皇帝的特務頭子。
他立刻命部將張魘，向西推進，奪取了尉氏、苑陵兩地，威逼新鄭，虎視滎陽。
這種詭異的平靜局面，很快就蔓延出去。
「元，跟我走，帶你去見奶奶，莫打攪了先生的授業。」
有他出手掌理的話，那黑衣衛的能量，也將隨之大大增強。
我也知君侯之心。
為此，劉闞這幾日很是
「怎麼，君侯還沒下定決心嗎？」
八萬齊軍喪命于冰涼的汶水之中，齊王田儋也在這一戰之中戰死。
至少三川郡的壓力減少了，李由雖然回兵，卻依舊對齊軍的蒲將軍部，施加足夠的威懾力。
不過這樣一來，倒也不是沒有好處。
劉闞看著棋盤上的局勢，沉吟半晌之後，苦澀一笑，投子認輸。
「啊！」
他聽從了丞相周市的意見，先是與劉闞秘密結盟，得到了足夠的輜重補充；之後讓出蒙、虞兩縣，在襄邑擺出和秦軍決戰的派頭，著實是賺足了人心。昔日魏國的流亡貴裔，紛紛投奔大樑……如今魏咎的實力，和幾個月前相比，已經大不一樣，可稱得上是兵強馬壯了。
轟轟烈烈的戰局，在十數日之間，就從陳郡轉移向了泗水郡。
棋盤上，黑白子交錯在一起，激戰正酣。
那天君侯在城下所發豪言壯語，實令人警醒。
他為聖人門徒，交友廣泛，想必能推薦合適的人選。
再看那項氏叔侄的情況，與你截然不一樣。他叔侄當年避難江南，倉皇皇若喪家之犬，朝不保夕。可他揮軍北上，方過江水，淮漢數萬遺民紛紛投效。更不要說，那陳嬰一般的人物……
公叔繚笑道：「想當年，秦魏交戰，秦國國力衰落。孝公果斷讓出了河西之地，送給魏王以作為停戰的條件。之後方有商君變法，國力復強。只十年後，孝公以商君為率，奪回了河西。」
這個，就是根基！」
「既然先生喜歡，闞這就讓秦同前來見您。」
天下，本為一家，皆炎黃之後。可自從周王室遷都，天下之亂紛沓而來，
「哦，先看看，先看看再說！」
畢竟，那種父女間的血緣關係，不可能斷絕。
「公孫先生這一番話，闞如夢方醒。」
秦二世二年二月，泗洪地區發生的戰況，出現了詭異的平靜局面。
公叔繚捻著鬍鬚，看了看劉闞，又看看坐在他身邊的劉秦和劉元兩人，臉上浮起一抹笑意。
「君侯且留步！」
「今日放棄，他日可以奪回。」
原本在陳縣成膠著之勢的楚軍，這時候也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舉動。
然今時，君侯不可參戰。
當然了，陳嬰的條件是，劉闞要把樓倉交出來。
劉闞點點頭，「終究是經營了十載，此地凝聚了我太多的心血，放棄了的話，實在有些不舍。」
這要撤離，可不太容易……
如果被魏咎攻佔了新鄭的話，那麼就等於打開了三川郡的門戶。無奈之下，在東郡作戰已有顯著成效的李由，不得不停止前進，回兵屯紮在酸棗和陽武一線。這樣一來，秦軍直接就對大樑產生了威懾。魏軍也停止了攻擊，雙方就在這東郡、三川和碭郡三地交匯處，僵持。
「有血性是好事，不服輸更是好事。但要成大事，就不能太拘泥於一地一城的得失。這無關於感情，只有對錯。君侯選擇北疆為根基，無疑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日後自可見分曉。
老朽卻閑來無事，想要找些事情來做，也好打發時間……思來想去，老朽想要向君侯討要些事物，不知君侯能否答應？」
局勢變化的太快了，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劉闞，在門外朝公叔繚一揖到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