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百零三章 樓倉之戰（三）
「站住！」
項羽怔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脫口問道：「龍將軍？那個龍將軍？」
自章邯在渭水河畔一戰成名之後，軍中多稱呼他為將軍。但這一次，章邯卻稱呼他的官名，顯然是對陸賈格外的重視。陸賈在車上一拱手，駕車進入城中，和那位將領並馬行進。
「啊呀！」項羽聞聽，不由得驚喜非常。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繞過長案，大聲的問道：「老龍回來了？他沒有死嗎……老龍在何處，快領我去見他。」
馮敬，用不易被人察覺的幅度，輕輕一點頭。
賈紹則忙於和蜀中的聯繫，叔孫通似乎並不喜歡插手太深，只遊離于邊緣，推薦一些人才。
陳平遠赴河南地，蒯徹去了河北。
「那你去投他啊！」
不管陳嬰如何的高明，可在心裏，項羽還是更相信龍且。
這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啊……
先是前往薛郡，與王恪訂下盟約，而後再出使章邯，說服章邯合作。
陳嬰說的確有道理。可想要兵不刃血的拿下樓倉來，又談何容易？
「少府大人有令，命使者覲見。」
項羽氣色壞敗的半倚在中軍大帳里，不時間發出強壓抑著的咳嗽，令帳中的氣氛變得更冷。
從帳外，龍且被兩個士兵攙扶進來。
所謂上兵伐謀！
可是看陸賈的這個姿態，卻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接下來，只需一個合適的機會，劉闞趁機從泗水脫身，轉戰九原郡即可。
好吧，豁出去十萬兵馬，我們打下了樓倉，但接下來怎麼辦？」
那麼睢陽之行，就是關鍵！
項羽突然一聲暴喝。
沒想到，剛到睢陽城外，車馬就被秦軍阻攔住。
王翳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惹得項羽勃然大怒，也不顧病體衰弱，跳起來就要斬殺王翳。
這就是高人？
陸賈很清楚，如今在泗水郡，可謂是三足鼎立。秦軍、楚軍還有樓倉軍……相比之下，樓倉軍實力最弱，但手中掌握的資本，卻是最大。陸賈需要把這些資本，轉換為劉
陸賈把秦軍中的將領，已經打探的清楚。
馮敬，面色正常，目視前方，似乎剛才說話的人，並不是他。在狂喜之餘，陸賈不由得心中暗自感嘆：君侯所言不差，嬴氏已失其鹿啊……連馮敬這樣的人，都不再對嬴氏忠心了。
我們目前只好派重兵押送糧草，已渡過這一段危機，再想其他的辦法。
「這話說來，可就長了！」
在經過了接連兩次失敗之後，項羽似乎變得耐心了許多。
在馬上，那秦將突然間開口詢問。
「廣武君，可安好？」
他年紀看上去，大約在二十歲出頭，臉上還帶著青澀，但氣宇軒昂，透著一股子沉穩之氣。
項羽和陳嬰相視一眼，連忙起身道：「老龍，你怎好讓高人在帳外等候，來人，快有請高人！」
「劉闞，根本就沒打算和我們決戰。」
於是有士卒飛報睢陽府衙，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一員大將從城中疾馳而來，在車前勒馬。
恩，聽說王離已將兵馬調集完畢，不如尋個機會北上？只不知道，這位廣武君，如何脫身！
「軍師，請你繼續說下去。」
他用不卑不亢的口吻，大聲說道：「北廣武君帳下使者，陸賈拜見章邯少府大人！」
「少將軍，我回來了！」
本來以為這樓倉彈丸之地，可以輕而易舉的攻佔。但沒有想到，卻損兵折將，被困在此地。
「小民韓信，乃淮陰人氏！」青年走進了大帳，拱手一揖，「久聞將軍之名，今日特來拜會！」
睢陽之行若成功，劉闞的勢，就營造到了極致。
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嫣紅。
陳嬰連忙勸阻，「少將軍不必生氣，王將軍也是無心之語。嬰並非動搖，只是懊悔當初，為何小覷了此人，沒有認真的打聽……如今，秦軍雖有孤軍在外，但來去如風，且行事縝密。
睢陽，古為宋國之都。
守城的秦軍士卒並不清楚
好在馮家在咸陽也頗有根基。
龍且苦澀道：「那日我在徐縣被襲擊，全軍覆沒。自己也被秦狗所傷，險些丟了性命……幸好，我遇到了一個人，他將我救下來，然後帶我離開了戰場，將養起來。這剛好一點，我就聽說少將軍兵臨樓倉城下，於是帶著那人一起來見您……少將軍，那是個精通兵法的高人。」
「劉闞打有不打，走又不走，如鯁在喉，實在可惡。」
「啊，竟是大將軍公子！」
但樓倉不可硬敵……我原以為，這泗水都尉是一介武夫，不值一提。但沒有想到，卻是這般人物。」
項羽握緊了拳頭，狠狠的砸在了長案上，「陳先生，你派往樓倉的細作，目前可有什麼消息？」
但他也清楚，劉闞帳下並不缺謀士。
從薛郡歸來，他帶著與薛郡郡守王恪的一紙盟書，直接奔赴睢陽古城而來。
一名楚將，忍不住跳出來大聲說道：「樓倉區區彈丸之地，我就不信咱們十幾萬大軍，攻不破這城池。」
「這個……」王翳滿面通紅，閉上了嘴巴。
這也許是這兩日來，項羽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陸賈在確定了馮敬的心思之後，在府衙停車之時，突然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而後不再出聲。
馮敬見兩邊無人，突然壓低聲音道：「陸先生，楚軍如今反攻陳縣，魏軍堅守不出，與我僵持在碭山之畔。睢陽糧草並不充裕，章邯現在也正為此而煩惱……先生不妨多多利用一下。」
馮敬在台階下，看著陸賈的背影，不由得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昔日的劉軍侯，如今的劉君侯，已經成了氣候……只看他這手下使者不卑不亢的模樣，在如今的咸陽，又能有幾個人？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青年邁步走進大帳。
「龍且將軍，是龍且將軍！」
項羽聞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好奇的問道：「高人如今何在？」
嬴胡亥後來，也是有一點後悔，當初殺馮家父子太急。有
這馮敬，作為章邯的副將，自然不會一無所知。
陸賈看著那古老厚重的城牆，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握了握拳頭。
陳嬰連連搖頭，「拖不得，拖不得啊……」
項羽明顯不想再就這個問題上糾纏。能承認失敗，已經是他的極限，若再探討，那絕無可能。
「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拖著？」
「啊，少將軍您也輸了？」
「如果我們此時繞開樓倉，則對於楚人而言，無異於一次打擊。
這將是我一展才華之地！
於是，就有了陸賈表演的機會。
陳嬰用力的搓揉面頰，「少將軍，如今樓倉派出一支人馬，使我軍糧道不靖。糧道不靖，則軍心不穩。我們自淮漢出擊，糧草本就不算充足。原本指望著攻取樓倉，能緩解我軍的困難，可現在看來，卻是差了一著……早知道，還不如放棄泗洪，直取相縣，與魏王咎匯合一處。」
所以，樓倉必須要攻佔，這對於我們而言，至關重要。
陸賈相信，總有他出頭的機會。
項公在汝陰奪兵，本就讓許多人心懷不滿，暗自提防。但現在呢，卻變成了對我軍的輕視。
這些情況，他也只是隱約聽說，並不確定。
只是陸賈沒有想到，這馮敬和劉闞也有一段交情。
廣武君是誰？
「老龍，快坐下。」他拉著龍且，在大帳里坐下，上下打量一番之後，「老龍，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前日和昨日……我連在他手上折了兩陣。」
「老龍……」
陳嬰則看了一眼王翳，接著說：「攻破樓倉，當然不是不可能。可問題是，攻破樓倉，我們需要付出多少代價？且不說樓倉城高牆厚，但只是他庫存的輜重武器，就已經是個大麻煩。
「陳軍師，你怎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有小校突然來報：「少將
這裏面有一個度的問題，陸賈自認，已經把握住了章邯的軟肋。所以，此行若成，則大功告成。
樓倉的主將，就是那個當年咱們在苧羅山遇到的傢伙。
在私下裡計算過，如果強攻樓倉的話，沒有六十天到一百天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佔到便宜。但問題是，他們沒有這麼多時間。一旦他們被拖住，那就等於項梁一方的壓力將增大。
陳嬰輕聲道：「雖然他擺出一副要和我們決戰的架勢，把我們吸引在泗洪。可實際上呢，他是要拖住我們，要把我們生生的拖垮在這裏。少將軍，如果繼續強攻下去的話，可就危險了。」
項羽沒有吭聲！
也許，伺機北上，倒也是一個不錯的出路。
當他奉命督守彭城以後，立刻就設計出了一套可行之策。
「哦？」
陸賈驚愕的看著馮敬。
不過陸賈倒也不慌張，冷靜的說：「我乃廣武君使者，奉命前來與章邯將軍商議事情。爾等速速通報，不可耽擱。」
我與北廣武君也算至交，他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不管是陳平陳道子，還是蒯徹……這些人跟隨劉闞已久，可謂根基深厚。自己一個剛投靠過去的人，一上來就指手畫腳，定然會引起陳平等人的不滿。所以，劉闞議事時，陸賈大都是保持沉默，不太站出來說話。一來，是蒯徹等人做的已經很好，二來則是為保護自己。
馮敬的神色一黯，強笑道：「陸先生是嗎？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馮敬如今，不過是待罪之身而已。
他暗自給自己打氣。自投靠了劉闞以來，劉闞對他敬若上賓，許多事情，都要先請教他的意見。這對於陸賈來說，無疑是一種知遇之恩。越是如此，陸賈就越是希望為劉闞做些事情。
是夜，楚軍大營中，一派愁雲慘淡的景象。
「王翳，住嘴！」
「少將軍，老龍丟了您的臉，讓您失望了。」
如今天下大亂，各方官員都心思浮動，可北廣武君卻還在苦苦支撐泗洪的
「我叫馮敬，昔日與廣武君，有袍澤之誼。」
王將軍，如果他們持續這樣攻擊的話，你認為我們的士卒，又有多少人能堅持下去？少將軍今日強攻的結果，你們也都看到了……以少將軍之能，也只能止步于樓倉城下，難以再進。
陸賈一怔，連忙道：「廣武君一切安好，有勞將軍挂念……但不知，將軍尊姓大名？」
當務之急，是要想一個萬全之策，將樓倉拿下……以嬰之愚見，能兵不刃血，自然是最好。」
他撲通一聲跪在項羽面前，放聲大哭道：「我把您交給我的兒郎，都給丟了，實罪該萬死。」
如今，機會來了……
龍且形容憔悴，面色蠟黃。
可馮敬卻確認了這些消息，對於陸賈而言，無疑是增添了談判的砝碼。
陸賈不由得在心裏一曬然，昂首邁步走上了台階。
今日他們一毒水攻擊，逼迫的我們不得不將自己人射殺。
「就在帳外，等候您的召見。」
「老龍，勝敗乃兵家常事，快起來，快起來……輸了就輸了，你看我，如今不也是連戰連敗？
他深吸一口氣，把翻騰的氣血平息下來，「聽軍師說完，若再胡言亂語，休怪我以軍法處置。」
項羽愣住了！怎麼看上去，比我還年輕……
項羽忍不住眼睛一紅，鼻子一陣泛酸，上前一步，抱住了龍且，「你沒死就好，我還以為……」
那畢竟是隨他一起長大的夥伴，原以為徐縣之戰時已經陣亡，卻沒有想到，龍且還活著……
事實上攻取樓倉的建議，是他提出。
※※※
陳嬰苦笑道：「少將軍，您看如今的情況，我有可能得到消息嗎？」
「馮將軍，若有可能，請伺機北上吧……君侯說過，章邯將軍，也難力挽狂瀾。」
嬴胡亥登基之後，逼死了馮去疾和馮劫父子。包括馮敬在內，自然免不了遭受牽連，一同下獄。
這時候，從府衙里走出一人，看了看在台階下昂首站立的陸賈，大聲喊道：「少府大人有令，命廣武君使者，報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