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百零六章 樓倉之戰（六）
楚軍如今分為兩派，一派是項籍所部人馬，另一派則是陳嬰所部。陳嬰這個人，怕是比項籍難對付。以他的眼力價，肯定看出，君侯胸懷大志，日後必然會成為他們的心腹大患。
「守慎，你看這楚軍，會不會反悔？」
「軍師，別人怕他，我卻不怕。
所謂一家女，三家許。
項羽坐穩了身子，連忙說：「快快有請。」
劉闞一副很為難的模樣，嘆了口氣說：「少將軍，非是我不願意儘快撤離，可你也知道，這搬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特別是那些老人家，恨不得連自家的房子都搬走。這拖家帶口的，而我樓倉車仗也不太充足，真的是難以加快速度……這樣吧，能不能再寬限個十日？」
蕭公角，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項籍不會反悔，並不代表楚軍不會追擊。
這個人，勇則勇矣，用兵也不差……只是心高氣傲，像足了當年的蒙家公子。
這廝真真箇虛偽至極，不就是要我出車馬嗎？
他退出大帳，站在空地上輕聲一嘆。就在這時候，從大帳後面轉出了一個青年男子。
他轉身朝自己的軍帳走去，在軍帳門口，他招來親信，「立刻找蕭公角過來，不可被人察覺！」
獲得了一千輛車馬補充之後，樓倉撤離的速度，明顯加快。
劉闞敲完了竹杠之後，心滿意足的回城去了。可項羽卻立在戰場上，撥馬回頭，看著身後的楚軍仍自吶喊不停，忍不住心頭怒火熊熊。這打得算是什麼仗？就算是戰死了，也強過這般的窩囊。他策馬衝到軍前，馬鞭子狠狠的抽在掌旗官的身上，厲聲罵道：「別喊了，回營！」
「這個……」劉闞一副為難之色。
為什麼項梁渡江之後，可以輕鬆的接收了張楚的人馬？項羽才打到廣陵，東陽等地就舉城相投？所為者，無非是項家的名聲……還有田儋、魏咎這些人，不同樣也是因為一個名字？
當然了，一千輛車馬能運走的輜重，與樓倉而言不過九牛一毛。可即便如此，項羽依舊心疼。
不過相對而言，魏軍在獲得了喘息之機以後，對樓倉也並非勢在必得。所以陸賈秘密出使大樑之後，便取得了魏咎的諒解。事實上，魏咎如今也需要項梁能儘快的壯大起來，牽制住章邯。只要楚軍能牽制住了章邯的話，魏國就可以把大部分力量挪出來，才能對付李由。
如果是項籍，礙於誓言，不會追擊。
項羽咬著牙說：「君侯何需買賣，若缺少車馬，藉可提供。
表面上看似僵
為何到現在，才撤離了一半兒？按照你們這速度，三十日的期限轉眼既至，到時候如何交接？」
陳嬰一怔，「此人，知進退，明事理，有野心……乃人傑也！」
「劉君侯，我們早已經商定，你儘快撤離樓倉。
「是嗎？」
他沉吟了一下之後，輕聲道：「既然少將軍這麼說，我也就不客氣了。百姓們不願搬走，還是有一些原因的。主要是……大家擔心，一旦我們撤離了樓倉，貴軍到時候反悔，我等可就麻煩了。你也知道，我們能堅持到現在，就是靠樓倉的城高牆堅……如果撤出去了，我們就等於失去了屏障。到時候幾千人馬，又如何擋得住你十萬虎狼之師？百姓們，非常擔心。」
但是，一俟樓倉戰事有平緩的跡象，灌嬰就要設法和劉闞聯絡。
甚至在歷史上，那泥腿子出身的劉邦，也是靠著入關中約法三章之後，博取了一個寬厚的名聲，這才有了他去漢中，關中百姓紛紛相隨的舉動。而在劉邦入關之前，也不過普通諸侯罷了。
※※※
可再大的委屈，也不能說啊。
對於這個決定，樓倉內部也分成了兩派。
劉闞目前就是這樣的一個情況。
陳嬰猛然大叫一聲，一副如夢方醒的表情，「蕭公角，帶上本部人馬，隨我去追擊那個劉闞！」
可同樣的，也是收買人心的一個手段，所謂『仁義』之名，不就是這樣子慢慢的積蓄起來的嗎？
那掌旗官，委屈的要死。
蕭公角聞聽，拍著自己的胸脯說：「軍師，我老蕭什麼都沒有，只這一身都是膽。
「老蕭啊，你且坐下。」
陳嬰不由得一怔，連忙和蕭公角衝出了營帳，「何事如此慌亂，出了什麼事情？」
不過，為了不過早走漏風聲，以免刺激到章邯，劉闞的撤離非常小心。泗水郡的情況很複雜，魏軍、楚軍、樓倉、秦軍……幾方勢力糾纏在一起，各路斥候細作，出沒于泗洪之地。
「可……」
魏咎即便是不願意楚軍獲得樓倉的輜重，卻也不得不接受這個條件。不過作為交換，劉闞同意在撤離沛縣以後，沛縣巨野等地交給魏咎。對於這樣一個結果，魏國人基本可以接受。
眼見著，距離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
「我城中缺少車馬，以至於進度遲緩。
項羽被催的急了，親自帶人來到樓倉城下，與劉闞相見。
「軍師，大丈夫生
「少將軍，軍師求見！」
陳嬰示意讓蕭公角坐下，給他斟上一杯酒，「嬰實不知該如何開口……今日請你來，是有一件大事，想要拜託於你……不過此事，頗有兇險，只不知道，老蕭你有沒有膽氣，做這件事？」
「立刻起兵，立刻起兵，隨我攻入樓倉……絕不能讓那劉闞，將糧草焚毀。」
十日，那至少也是數千人的傷亡啊！
項羽虎目圓睜，瞪著劉闞。
兩個人在陣前，看似很親熱的交談。
這就是『名』的作用。
「我當時攔住了你……可事後想起來，頗有些後悔。」陳嬰喝了一口酒，低聲道：「這個人，很不簡單。明日他就要撤離樓倉，如果被他逃走了，將來一定會給我們製造出很多麻煩。
但是這好處，在日後就能慢慢凸顯。
項羽疑惑的看著陳嬰問道：「軍師，哪又如何？」
項羽的語氣堅決，陳嬰也不好再勸說了。
蕭公角帶上本部兵馬，跟在陳嬰身後。見陳嬰突然停下來，他不由得疑惑的催馬上前，詢問。
竹邑、符離、大澤鄉、蘄縣一帶，變成了血腥戰場，每一天，雙方都會爆發各種各樣的戰鬥，每天的死傷總和，達數千人之多。而在泗洪地區，項羽也做足的姿態，軍營之中鼓聲不斷，樓倉城下喊殺聲震天。如果不靠近過來，還真的就以為，這裏正發生著激烈的戰鬥。
今晚之前，定將車馬送到……」
從樓倉送來的名單來看，再有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全部撤走。到時候，樓倉只剩下幾千樓倉軍，會隨同劉闞，最後一批撤離。車兵已護送樓倉的百姓，在先期離開樓倉，估計將抵達彭城。
不多時，就見陳嬰走了進來，先行禮一揖之後，坐在一旁。
「啊！」
孔夫子說，春秋，是禮樂崩壞。
在他身後，楚軍有氣無力的揮舞兵器，扯著嗓子嘶聲吶喊。劉闞和項羽兩人，各乘一騎，在兩陣中間相會。這也是他二人，自當日樓倉城下一場大戰之後的首次相見，彼此都很客氣。
如果能有一千輛車馬的話，想必能提前撤離。只是這兵荒馬亂的，我實在不知何處可買賣！」
「計算起來，樓倉如今只剩下一批青壯和那劉闞的家人。除此之外，只剩下幾千樓倉步卒。」
「我果然沒看錯人，老蕭你不愧是東陽的第一好
灌嬰自徐縣攻擊龍且后，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十分模糊。這是為了保證他麾下騎軍的機動性，劉闞一早就給把權力下放給了灌嬰，吩咐他可以便宜行事，無需和樓倉請示。
「還記得上次我和樓倉的劉闞，在羊角坡上談判時，你曾說過，要殺了此人？」
說著話，他從箭壺中抽出一支利箭，折成了兩截。
「君侯，你有話請明言。」
陳嬰喃喃自語說：「那劉闞需要我們在泗洪纏住章邯，否則又怎能脫身北上？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焚毀輜重糧草呢？不可能，絕不可能……」
我們也不想這麼喊啊……可，這不都是您和軍師吩咐，說什麼要掩人耳目，這嗓子眼喊得都冒火了。
李成接令后，微微一笑，輕聲道：「君侯只管放心，此事我已有籌謀，絕不會耽擱君侯大事。」
韓信躊躇了一下，和陳嬰擦肩而過，往自家軍帳走去，「只可惜，此去北上，卻是蛟龍入海！」
這些願意跟隨劉闞，在樓倉血戰的百姓，劉闞不能一走了之，不聞不問。
「不可能，不可能……」
第二天，樓倉送走了五百人！
「守慎所見，與公叔先生不謀而合。
比如鐵廬這樣的機構，是絕不能留下半點痕迹，而各種新式的武器，帶不走的話，就地銷毀。
那麼戰國爭霸，就是一場場權謀的較量。
「軍師，火，起火了！」
只能讓士卒息聲，跟在項羽的身後，有氣無力的回營了。
當初隨陳嬰起兵，投奔了項羽。
如果這一次放他走了，他日必成心腹之患。
至於能不能拿到巨野……
韓信面帶笑容，負手徐行。他走了兩步后，突然問道：「軍師，你以為樓倉劉君侯，何如？」
「什麼不可能？」
劉闞一死，則他那些麾下，群龍無首，成不了氣候。」
「軍師！」
「哦，已經看過了！」
「君侯，大丈夫做事，當爽利痛快。
畢竟，在這個時代里，屠城滅門這樣的慘事，並不少見。他走了，滿城的百姓，可就危險了。
我早就看那秦狗不爽……就算他很厲害，全身上下又能捻幾根釘？此事，就交給我來去辦。」
可這陳嬰才不會在意這許多，肯定會派出本部人馬，在我們撤離樓倉之後，尾隨攻擊的。」
劉闞回城之後，立刻登上城頭，觀看楚軍的動向。他低聲的向身邊的李成詢問：「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撤走之後，楚軍是否會追擊？」
讓魏
可片刻之後，他輕輕地搖了搖頭，「軍師，我已在兩軍陣前盟誓，不會追擊……此事還是就這麼算了吧。」
糧食，輜重可以留下。
劉闞立刻正色道：「我知少將軍乃信義之人，既然少將軍如此說了，我這就加快撤離。只不過……」
有軍卒大聲叫喊，用手一指。
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物品，劉闞絕不會留下來。
楚軍的車馬，多是戰場上繳獲，或者從民間徵調而來。雖然不算太多，可這一千輛卻是有的。
「軍師，怎麼不走了？」
特別是他駐紮酸棗以後，可以直接從滎陽獲取足夠的輜重補充，對大樑的威脅，更加嚴重。
陳嬰這心裏面，不由得一咯噔。
蕭公角，東陽人。
少將軍，咱們何不趁其離開之時，在中途伏擊？
他走進營帳，片刻功夫，蕭公角匆匆前來。
不過，就在他殺出軍營的一剎那，卻突然間勒住了戰馬。
「如此，闞感激不盡！」
名聲，也是一種根基啊！
陳嬰道：「少將軍，不知你可看過了今日樓倉送來的撤離清單？」
公叔先生的意思，這陳嬰留著，怕是個麻煩。如果不能趁機將他幹掉，至少也要讓項家疏遠。
你有什麼要求，只管說出來就是。這樣子拖拖拉拉，實在不痛快……想要什麼，只管開口。」
有什麼事情，您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絕不會推辭。」
至於聯絡的方法，自有李成負責。
我想請你帶本部人馬，伏擊此人……只是這個人悍勇無比，與他交鋒，我擔心會發生危險。」
劉闞有條不紊的撤離百姓，並且著手將樓倉城中的一些設施全部毀壞。
「以嬰看來，那劉闞定會派部下精銳，掩護家人先行撤離，而後才會離開樓倉。此人生性至孝，會把大部分力量，集中在家人身邊，自己不會帶多少人撤走……少將軍，這劉闞能文能武，而且因造字創紙，甚得士子之心。此人，胸懷大志，身邊聚集了不少能人，是個禍害！
「韓信，你怎在這裏？」
第十七天，項羽派人前來催促，請劉闞加快撤離的速度。
劉闞輕輕的點頭，讚賞的看了李成一眼。
項羽快瘋掉了！
以賈紹等人為首，反對帶百姓撤離；但叔孫通和曹參，對此倒是非常的贊成。
「軍師，這麼晚來找我，不知有何事情？」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鬚髮賁張，厲聲喝道：「劉君侯，項某可以保證，絕不會做那無信無義之舉。如有反悔，他日當如此箭！」
「哦？」
與楚軍達成了協議之後，樓倉開始撤離了。
雖然如今不是在一個體系裡，可畢竟是同鄉之誼。加之蕭公角對陳嬰素來很敬佩，算得上是陳嬰一系的人馬。韓信的那句話，讓陳嬰下定了決心。即便是被項羽責怪，也不放過劉闞。
協議之後的第一天，劉闞把樓倉百姓分作三批，送走了大約六七百人。其中不泛有傷者和老弱婦孺，並安排了一些車仗，負責撤離。樓倉不缺車仗，更不缺輜重糧草，缺的是根基。
明日劉闞撤出樓倉之後，我會拉著少將軍，在城裡清點物資。
原因嘛……敲詐一些楚軍的車馬器具。畢竟此刻的楚軍，已經被拖得不耐煩了。符離一線的戰事，楚軍越發吃緊。項梁已派來使者，催促項羽加快進程，早一日佔領樓倉，少一些傷亡。
項羽聞聽，勃然大怒。
反正這春秋戰國五百年的時間里，不僅僅是百家爭鳴的湧現，欺詐權謀，從沒有中斷過。
劉闞想要在這個時代站穩腳跟，就必須要適應這些事情。
今日麻煩一點，困難一點……
這傢伙，九尺高的漢子，打仗的時候兇猛如虎，怎地這會兒婆婆媽媽的，如此不痛快呢？
正說著話，營帳外突然間傳來一陣陣的騷亂。
實際上，樓倉此時已經撤走了三分之二，不過對楚軍宣稱，不過才一半兒而已。
韓信，這是話裡有話啊！
「哦，我剛才去探望龍且將軍……」
「軍師，這麼晚找我，有什麼吩咐嗎？」
陳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樓倉城內，烈焰熊熊。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上當了？
這時候，項羽也得到了稟報，披衣衝出大帳。
項羽聞聽，不免有些意動。
蕭公角一怔，「當然記得。」
李成微微一笑，「項籍怕是不會！」
項羽這會兒快瘋掉了，大聲咆哮起來。有小校牽馬過來，他顧不得披上盔甲，率領兵丁，就衝出了軍營，向樓倉撲去。陳嬰也有點慌神兒了，也連連下令，命軍中各部人馬前去樓倉。
※※※
「我觀察了很久，此人是個極好面子的人。今日在兩軍陣前，他折箭盟誓，顯然不可能再反悔。
帶這些百姓撤離，固然會很麻煩。
蕭公角一聽，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笑容。
李由的兵力或許沒有章邯那麼強盛，可貴在精銳。
唯一讓項羽心疼的是，多出一千輛車馬來，只怕是要搬走不少輜重。
你立刻設法通知老灌他們，就說……我有要事，要他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