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百零七章 樓倉之戰（七）
韓信一笑，「沒什麼，只是想那劉闞，這一次怕是難逃一死了……老龍，樓倉到手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項羽可以肯定，在這田莊里，一定有可以悄然撤離樓倉的後門存在。
楚軍將士齊刷刷應命。
你進來容易，想要出去可就難了。
特別是在治軍方面，簡直如使臂轉。
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只是，我一個人無法完成。但不知你老龍，有沒有興趣，咱們聯手，奪下這樓倉之後第一功？」
先是龍且在徐縣遇襲，而後自己在樓倉慘敗，接著大軍強攻樓倉，最後是不了了之。
這一番話語，說的項羽連連點頭，表示讚賞。
※※※
可是當項羽帶人衝到樓倉城下的時候，竟發現這樓倉城門洞開，弔橋平放，城頭上聲息全無。
只是，軍師就算有事，也應該派人告訴一下少將軍。他這樣帶著人不吭不響的就走了，難免會讓人心生疑竇。少將軍，我看沒什麼大事，不必太擔心，可能過一會兒，軍師就回來了。」
陳嬰沒有在意，隨口說：「可能是蘆葦腐臭之氣吧。忍耐一下，等一會兒秦狗一來，咱們就殺出去。」
反倒是陳嬰穩紮穩打的，到最後拿下樓倉。自己雖是主帥，可在很多人心裏，怕陳嬰才是功臣。
「救吧，救吧！」項羽嘆了口氣說：「好好的一座堡壘，莫要因為這一把大火，而付之一炬。
我這就去追他回來。」
是啊，陳嬰去哪兒了？
有機靈的，一看見劉巨那雄壯的身影，立刻掉頭就走。
一百名士卒同時後退一步，擺好了架勢，振臂將手中的短矛擲出。跑在最後面的幾十名楚軍，被活活釘死在了地上。而樓倉軍士卒在擲矛以後，探手從背後，又抽出了一支短矛。
算一算，應該足夠伏擊劉闞等人了。
「軍師，這是什麼味道？」
陳嬰那裡還顧得上什麼客氣，二話不說，帶著殘兵敗將，繞道就走。
這世上，軟刀子最是殺人不見血。
項羽微微一笑，「即如此，你按清單點查吧。」
刺耳的銳嘯聲，在寂靜的河岸上空響起。
好半天，有一個文官走了出來，期期艾艾道：「早先出營的時候，屬下似乎見到陳軍師和蕭公角將軍在一起，帶著不少人馬，往北邊去了。可是剛才一忙碌，屬下就把這件事情忘了。」
傳我將令，王翳帶本部兵馬救火，其餘人隨我保護倉庫，清點糧草輜重。
「誰知道軍師去了何處？」
他現在已經能肯定，樓倉的大火，不過是劉闞用來遮人耳目，吸引己方注意力的伎倆。他肯定不在樓倉，而是率部撤走了……從樓倉撤往彭城方向，最快的路就是走唐河岔子，過睢水。
「狗賊，大爺劉巨在此，爾等還不下馬投降！」
可這並非是代表，所有人都不認得劉巨。蕭公角麾下，不僅僅有隨項羽參与過樓倉之
不過，少將軍還是要提防一些的為好。我聽說，那劉闞在河南地的時候，智謀百出，以數百兵馬，硬撼匈奴十萬大軍，打得匈奴人損兵折將，落荒而逃。信非是長別人的志氣，只是他既然今日使出這種伎倆，難保在撤退的時候，沒有設下什麼詭計……那，軍師可就危矣！」
在他身邊，略落後半個馬身，灌嬰立馬橫戟，滿臉的殺機。
他不由得暗自懊惱，明明知曉那劉闞是個奸詐之輩，詭計多端，為什麼不防他這一手埋伏？
龍且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但話一出口，就被韓信拍了一巴掌。
被燒死還能有個全屍，如果撞上這位大爺，被他手裡的那根棒子掃上一下，就是死無全屍了。
如果有韓信給自己出謀劃策，以自己的勇武，加上韓信的智謀，那簡直可稱得上天衣無縫。
隨著李成一聲『放箭』喝出，弓箭手彎弓搭箭，在箭頭點燃起來，嗖嗖嗖，朝蘆葦盪射去。剎那間，蘆葦盪烈焰熊熊，火光衝天。如果說樓倉那一把火，是為了吸引人，是假的話，那現在這大火，確是真真正正，取人性命的烈焰。火勢，在瞬息之間蔓延，唐河岔子，濃煙滾滾。
天蒙蒙亮，可以看到，這泥土裡有一種怪異的黑色。放在鼻子下一聞，更發出刺鼻的氣味！
就總體而言，最近的章節，我基本上還算滿意。
不斷有人湧出，不斷有人死亡……各路人馬間勢力的此消彼長，城池爭奪的得得失失，短短七個月的時間，也是最為頻繁。寫到這個地方，我才知道原來的設想是美好的，可史料各方面的東東，卻是極度匱乏的。
想來，劉闞這些時日呈報過來的撤離清單上，水分不會少了。說不定，早就撤離乾淨……之所以一直不動，就是在等時機，來一把大火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而後伺機撤走，神不知鬼不覺！
早有軍中長史司馬等官員衝上去，開始清點物資。
「軍師不會是去投秦軍了吧。」
耳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陳嬰聽到這聲音，就不由得心裏咯噔一下。抬頭看去，只見山坳之中，繞出一支人馬。卻是清一色的騎軍，黑盔黑甲，整裝嚴肅。為首有四員大將。
已是仲春之末，天比往常要亮的早許多。陳嬰等人抵達唐河岔子的時候，天色剛蒙蒙亮。
說著話，他拍馬舞矟，就沖向了劉巨。
※※※
要說這人啊，總是有這嫉妒之心。
想到這裏，項羽忍不住笑了。
可哪知道，劉巨面露輕蔑笑容，沿著蕭公角過來，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側身讓過長矟之後，馬步扎穩，口中一聲巨雷般的虎吼，揮拳打在了那馬脖子上。劉巨這一拳
他連忙蹲下身子，用手抓了一把泥土。
韓信看似句句是為陳嬰說話，可是在項羽耳中，卻不是個滋味了。
他大吼一聲：「投矛！」
樓倉城下的月餘光陰，對於項羽而言，無疑是畢生難忘的經歷。
他一咬牙，倉啷一聲拔出了肋下的佩劍，厲聲喝道：「兒郎們，隨我衝鋒，殺出一條血路！」
往北邊去？
「老蕭，你帶一部分人，埋伏在那片蘆葦盪之中。我估計，劉闞肯定想不到，我會在這裏伏擊他。
「陳先生，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
心裏面，陡然間生出了一絲寂寞：劉老羆倒也是個信人，知道我楚軍如今危急，留下這份清單，倒也是一番情意。只可惜，以後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與他相見，想起來倒也真是懷念啊！
看著項羽離去的背影，韓信嘴角微微一翹，臉上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這是有埋伏啊！
左邊李必，右邊駱甲。
他沉吟片刻，大聲道：「老龍，你和韓信留在這裏，清點輜重糧草。我親率三千兵馬，前去接應軍師……我擔心，軍師可能去追擊劉闞了。我與劉闞有約定，他這簡直是讓我信譽盡失。
另：最近幾章里出現的蕭公角，歷史上在楚漢之爭中，死於彭越之手，除此之外，查無史料。
說話間，就見那扁舟之上，飛出一支鳴鏑。
繞過前方山坳，就是直通樓倉的官道了……說來可笑，連這麼一條官道，也是劉闞督造而成。
「不好，趕快撤走！」
自從陳嬰投靠以來，諸事不順。
但是，當項羽站在火場前的時候，又是目瞪口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中間停停歇歇，不斷的在理清思路，實在抱歉。
龍且在旁邊，疑惑的問道。
火油？
在陳嬰想來，就算蕭公角打不贏，至少也能拖住劉巨吧……
項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有埋伏！
「不是，不是！」
陳嬰只覺后脊樑上，從腰部竄起了一股寒氣，只往脖子根兒走。
大約一盞茶的光景，終於確認樓倉城內無人。
那戰馬希聿聿慘嘶一聲，跌撞撞走了兩步，撲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一想到可以率兵出擊，龍且喜不自禁。
項羽苦笑一聲，心道：難不成我項某人的信譽就這麼差？差到了連發誓，都不能讓人相信？
所以，陳嬰要趕在劉闞抵達之前，在唐河岔子設下埋伏，趁機伏擊。
樓倉城裡，的確是起火了，不過燒得並非是倉庫里的輜重糧草，而是堆放在田莊裏面的枯草乾柴。也不知道劉闞是從哪兒找來這麼多的柴薪，東一堆，西一垛的，到處都是。不僅僅劉家的田莊如此，還有陳家的田莊，呂家的田莊，也是同樣的情況。熊熊大火，直衝九霄。
龍且麾下的萬余新兵，在短短的時間里，就被韓信調教的頗有模樣。
遠遠
如今，劉闞走了，卻讓項羽生出了寂寞的感覺。
項羽連忙詢問，但是四周人，卻沒有人出聲。
「少將軍，這裡有一冊清單。」
那親兵用力的搖搖頭，「不是腐臭之氣，好像是，好像是火油的氣味。」
當他看見那疊摞在倉庫裏面，一幅幅嶄新的盔甲兵器，一垛垛糧草輜重的時候，心情豁然開朗。
按道理說，佔領樓倉之後，陳嬰應該第一時間出現才是。但好像一直到現在，也沒有見到他人影。
可沒等走多少里地，就聽見一陣悠長的號角聲。
項羽是個傲氣的人，自然免不了這方面的心思。
項羽心裏一咯噔。
一員大將，身高過丈，手持狼牙棒，帶著一百名手持短矛盾牌的樓倉士卒，攔住了去路。
韓信說：「少將軍這麼一說，倒是很有可能。
只怕過了今晚，你這軍中第一謀士的位置，就再也無法保住了。到那時候，就是我上位之日。
他當然明白劉闞的心思，後世三十六計之中有一計，名金蟬脫殼。
各方勢力的糾纏，各路英雄的登場，為楚漢之爭拉開了序幕。
他立刻率部出擊，前去追趕陳嬰。
待會兒他過來了，一定急於過河。
但更多的人，卻是被那烈焰所包圍。他們的身上本就沾著火油，這一遇火，立刻就燒起來。
這劉闞，玩兒的是什麼把戲？
樓倉城裡，烈焰熊熊，把大半邊天都照映的紅彤彤。
「喏！」
陳嬰一怔，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只看戰馬的下場就能見分曉。
韓信說：「樓倉到手，少將軍定會招兵買馬，擴大軍容。如今東海郡還是亂局，乃無主之地。不過，那也是咱們建立功勛的好地方……咱們若能為少將軍奪取東海，就直接威脅薛郡。
蕭公角和陳嬰，都不認得劉巨。
他的目光再一次變得堅定起來，向遠方眺望，暗自握緊拳頭，在心裏發誓：下一次，我絕不會再像這一次般的難堪了……
其實，秦人之中，似乎也有妙人。
陳嬰等人置身於一片火海之中，好像沒頭蒼蠅一樣，東走西竄。這時候，蕭公角帶著一支人馬過來，大聲叫喊：「軍師，往這邊走，往這邊走。」
自徐縣失敗之後，項羽雖然沒怪罪他，可龍且的心裏面，一直都不舒服。
陳嬰已顧不得許多了，不停的抽打胯下的坐騎，扯著嗓子大聲叫喊道：「撤退，快點撤退！」
蕭公角大叫一聲，「軍師速走，我來攔住他。」
但最嚴重的，並不是這個問題。讓項羽感覺揪心的，是陳嬰不聲不響，帶著兵馬離開，而自己這個主帥竟然毫不知情。這也就是說，陳嬰在軍中，掌控著一部分力量，這讓項羽很難受。
好謀算啊……
有了這一冊清單，將會大大減輕工作的強度。要知道，如果沒有清單的話
一聲聲凄厲的慘叫在蒼穹中回蕩。
韓信和龍且催馬而來，在項羽身前下馬，好奇的向四周打量。龍且扯著嗓子，三裡外都能聽見。
原來，這支樓倉軍，全都是隨身攜帶兩支短矛。
一葉扁舟從唐河上游飄飄然而來，船頭上一名文士，大聲笑道：「陳嬰，我家君侯早就知你等楚人，毫無信義可言。故而在此設下埋伏，等你們前來送死……嘿嘿，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陳嬰只聽見身後慘叫聲連連，不用回頭看，也能知道是什麼結果。
剎那間，從對岸的河套子里，竄出百余艘小船。每艘船上，有三人站立。一人撐船，兩名箭手。
到時候聽我的號令，咱們一同出擊，務必要將他留在這河灣上。能殺了此人，你我以後也能高枕無憂。」
如今聽聞韓信的一番話，他敏銳的意識到，這是他建功立業，洗刷恥辱的大好機會。對於韓信這個救命恩人，龍且非常信任。別看韓信年紀小，可這肚子裏面，是有真才實學啊！
就在他最春風得意之時，劉闞用他的方式，好生的教導了項羽一番。這也徹底讓項羽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不管是劉闞的合縱連橫，還是陳嬰的唇槍舌劍，以及韓信的胸懷甲兵，都讓項羽獲益頗深。至少，他現在學會了思考，學會了在某些時候，妥協。
項羽這才下令進入樓倉救火……
看著熊熊燃燒的柴薪，楚軍將士忍不住過來詢問：「這火，究竟救還是不救？」
而一旁的韓信，臉上的笑容，在這時候，更濃！
給咱們三萬大軍，我可以保證，在兩個月之內，把薛郡奉與少將軍。
在西南方向，有一個河套子，也許是因為水流急的緣故，所以並沒有燒起來。
「韓信，你看什麼？」
樓倉之戰，已接近尾聲……
一名親兵，突然間聳了聳鼻子。
你陳嬰足智多謀，又能怎樣？
他立刻喝令人馬停止前進，在城門口觀察了許久。
蘆葦盪里的楚軍，躲閃不及，有的被火箭直接射中，有的摔倒在地上，被踐踏而死。
「老龍，你胡說什麼？」韓信笑了笑，對項羽說：「少將軍不必聽老龍胡說八道，軍師自淮漢相投，一直都盡心儘力的為少將軍謀划。早先，咱不佔優勢的時候，軍師沒有去投秦軍；如今咱們奪取了樓倉，佔盡了優勢，軍師更不可能投敵。想來，肯定是軍師發現了什麼……
想到這裏，陳嬰越發的惱火，不停抽打馬匹。
蕭公角麾下，有大約八千人。
陳嬰和蕭公角帶著人馬，趁著夜色，迅速追了下來。
看著倉皇而逃的陳嬰，劉巨也
只知道算計人，卻不知道，人家也在算計自己！
陳嬰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內心裡，始終對劉闞存著一絲輕蔑。可現在看來，誰輕蔑誰，不一定呢！
一名文官從倉庫的廂房裡翻出了一冊清單，驚喜的大聲叫喊起來。
陳嬰則帶著另一部分人馬，往河灣的另一側埋伏。當所有人都埋伏好了，陳嬰才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劉闞已經想到了，己方會有人伏擊，故而在這裏……他連忙上馬，帶著人往蘆葦盪邊上走。
只要那殺死劉闞，絕了這心腹之患，就算回去被項羽怪罪，他陳嬰也是心甘情願。
陳嬰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催馬跟著蕭公角就走。這一路上，遇到有阻攔自己去路的楚軍，蕭公角毫不猶豫的舞矟挑殺。眨眼間，一行人就衝出了蘆葦盪，朝著樓倉方向，敗走而去。
從大澤鄉起義，到項羽過江的故事，我從一開始就設計妥當。可是在書寫的時候，才發現會是如此的痛苦。
蕭公角立刻點頭答應，帶上一部分人，就往蘆葦盪里走。
正中間，劉闞一身便裝，手捧赤旗，面帶微笑。
想到這裏，龍且毫不猶豫的說：「阿信，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如果你願意出手幫我，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這樣吧，等少將軍回來了，我就和他提這件事情，他絕不會拒絕的。」
火油稀釋在水中，氣味並不是很濃郁。再加上這唐河岔子蘆花飄香，不仔細聞，很難覺察到。
就在這時，地平線上一線金光，太陽升起。
龍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想到這裏，陳嬰心急如焚。不斷揚鞭催馬，加快行進的速度。
看到這一幕，陳嬰絕望了……
「速速清點數目。」
另外，派人火速前往符離通知大將軍，就說樓倉已落入我們手中，大將軍可暫時向後撤退！」
龍且一怔，「什麼打算？」
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和劉闞再會？這些日子的裝腔作勢，回想起來，倒也真的是有趣。
可樓倉城門一眼望去，卻是通通透透，一個人都沒有。除了噼噼啪啪的火焰燃燒聲，再無半點聲息。如果實在以前，項羽會毫不猶豫的帶著人衝進樓倉。可是接連在劉闞手上吃虧，讓他不得不謹慎起來。或者說，項羽在過去的時間里，被劉闞折磨的已經有點草木皆兵了。
「少將軍，我們怎麼辦？」
劉巨一拳，生生打折了戰馬的脖子。那蕭公角被摔得頭暈腦脹，盔歪甲斜。他掙扎著還想要爬起來，可沒等他站穩，十余支短矛刷的就刺過來。穿透了蕭公角的身體之後，盾牌順勢一推，蕭公角就倒在血泊中，再也爬不起來了。
項羽率領本部人馬，前往倉庫清點輜重糧草。
項羽回過神，這才算反應過來。
「軍師呢？怎麼沒有看見軍師？」
到處都是濃煙滾滾，到處都是烈焰熊熊。
劉闞這是害怕自己，反悔追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