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百一十三章 長征（五）
驛站里一個人都沒有，院落里堆放著一垛垛的枯草乾柴，並且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火油氣味。
若說真心結交，自己不如劉闞。雖然劉闞時常把利字掛在嘴邊，但劉闞的利，卻是大利天下！
最外面的士卒，瞬間被射成了刺蝟。
李二黑他們擅自行動，固然讓他不高興，可心裏面，卻又不免有一些期盼。至於是期盼什麼？他也說不清楚，如果劉闞真的死了，那他手下的兵馬財貨，豈不是都可以歸於自己所有嗎？
劉闞點了點頭，目光如炬，盯著李二黑和狐偃兩人。李二黑仍舊是昂首挺胸，而狐偃則瑟瑟發抖。
「呸，軟骨頭！」
可聽聞後面一句，他可就有點坐不住了。二哥，是彭越莊上的人，對李二黑的尊稱。李二黑手裡可是有兵有將，這兩個人湊到一起，還能有什麼好事？狐偃，實在是太膽大包天了！
彭越抬起頭，看著彭巨，輕輕點頭。
「看見了嗎？那劉闞自以為安全，連守衛都沒有。」狐偃輕聲道：「我已經和王大公子商談過，只要殺了劉闞，沛公面前……嘿嘿，你我還有老彭，就算是記下了首功。沛公乃楚王心腹，只需他向楚王美言兩句，今後你我的榮華富貴，就不用愁了……項梁公的兵馬，已奪取了下邳。」
「謝爹爹！」
冷森森的寒意，直逼得李二黑毛骨悚然。不過，他也算一條好漢，倔強挺著胸膛，直視劉闞。
一方面他想殺，一方面又不想殺。
「那你，要投靠何人？」
李二黑撥打鵰翎，厲聲喝罵：「秦狗，不是英雄！可敢與我獨斗？」
劉闞收起了赤旗，一刀斬斷掛在馬背上的繩索。
「啊，大爺天黑之後就出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有人看見，大爺和二哥一起出去了。」
余者想要往裡面沖，裏面的人想要往外面跑……
「喏！」
劉闞騎在馬上，沉靜的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趙王亭官驛，面色很平靜，可眼中卻透著落寞之色。
好不容易衝出驛站，脫離了火海。
不好，上當了！
他跳下馬，命人帶上一個文士，「主公，剛才我在途中見到此賊，形容驚慌，故擒來見你。」
彭越心裏又是驚怒，又是愧疚。
「劉闞兄弟，手下留情！」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李二黑在一旁咒罵道。
馮唐輕聲道：「只怕不會太高興吧。」
可自己的一時糊塗，卻深深的傷害了兩個孩子的心！
當年我落難沛縣時，曾聽人說起過這位劉君侯，都說他是一個英雄……夫君，英雄難免有落魄之時。
劉闞閉上了眼睛，片刻后突然睜眼道：「老馮，你說如果我要殺了這兩人，彭越會怎麼做呢？」
銀蛇舞動……將巨野澤，籠罩在一片慘亮的銀白之中！
「我決定，起兵反秦！」
不管彭越是否出自於本心，只要馮敬所說的事情一旦發生，他和劉闞之間的那份情誼，也將隨風消散。心裏存著幾分芥蒂，今後相互防備，相互算計……這樣的兄弟，這樣的好友，不做也罷！
「夫君尚在苦惱，妾怎能歇息？」
劉闞打斷了彭越的話，「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一聲大哥了……誤會不誤會的，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
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在寅時將至，一支人馬從遠方醒來。
※※※
他也知道，這事情中，狐偃的責任最大。
單人獨騎？這劉闞的膽子還真夠大啊……慢著，狐偃和二黑不是去殺他了？難道說，沒有成功？
「姓劉的，你怎能如此欺辱我兄弟？我和你誓不兩立！」
沒等彭越開口，狐姬已經走上前來，厲聲喝問道：「我兄長呢？他在
彭越一把沒有拉住李大黑，眼睜睜的看著他，就衝到了劉闞的面前。
彭越臉色頓時一變，呼的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門口，拉開房門道：「你剛才說什麼？」
是鑄劍大師歐冶子所鑄，二百年前，因專諸刺王撩，而聞名天下。
向彭越一拱手，「今日一別，後會無期……彭兄，你多保重，我告辭了！」
彭越撥馬就走，也不理那狐偃是如何的下場。
「爹爹，還有什麼事？」
彭越搖搖頭，「不管阿闞兄弟認不認我，我這輩子，都把他當成兄弟，又怎可能去害他性命？
後半夜時，巨野澤的天空，烏雲密布。
我大邱能有如今的局面，多虧了劉君侯當年的提攜……你你你……來人，給我把這混蛋東西綁起來。」
彭巨露出了笑臉，轉身準備出去。
彭家莊的大門洞開，人馬已點齊。
片刻之後，他翻身上馬，「帶我過去一觀！」
他催馬上前，在劉闞耳邊輕聲道：「此獠就是狐偃，乃彭越之妻長兄，為人甚是姦猾。」
狐姬的臉色一變，「夫君，你還是要殺劉君侯嗎？」
狐姬早年經歷無數磨難，學問不算大。
狐姬坐起來，正色道：「劉君侯是英雄，我家夫君也是英雄。自古只有惜英雄，重英雄的道理……別人富貴時，送上千金未必得人看重；別人饑渴時，一杯薄酒情深意重。誰，能沒有個不走運的時候呢？今日是劉君侯，來日呢？今日夫君如何待劉君侯，他日別人也就如何待夫君啊。」
「你速派人前往頓丘，告訴扈輒，待阿闞兄弟抵達后，立刻將頓丘交付於他，然後帶人與我匯合。我這就去找大黑他們，好好的商量此事……阿闞兄弟說的不錯，我當堅定信念，才能有所作為。」
「單人，獨騎！」
這兩個理由出口，惹得劉闞忍不住放聲大笑。
巨野澤突然起了大風，風聲鶴唳，掩去了大半的聲響。隊伍突然停下來，狐偃勒住了戰馬，手搭涼棚看了看那燈火通明的官驛，臉上浮現出一抹冷森的笑意，嘴角微微的向上翹起。
「我認識你！」
只聽人群中，傳來一聲大笑，劉闞縱馬飛馳而來，「無義小賊，也敢妄稱英雄？待某家擒你！」
狐偃手裡沒兵沒將的，能折騰出什麼事情？
那傳令兵立刻小跑著離去。
他手中握有一支精銳人馬，是當年隨彭越一起在巨野澤為寇時，積攢下來的家底兒。彭越不願意背信棄義，可不代表著他身邊的人，也是如此。至少這李二黑，就覺得應該殺死劉闞。
「吁！」
劍柄上刻著一行小字：秦兒周歲，秦曼贈禮。
李二黑大聲呼喊，卻不想，驛站外突然間出現了一隊隊的騎軍。這些騎軍沒有發起衝擊，而是圍著驛站，縱馬行馳。馬上的騎士，更彎弓搭箭，將向擁堵在驛站門口的士卒瘋狂射箭。
沾著鮮血，冷氣森然的赤旗架在了李大黑的脖子上，身後李二黑和狐偃則被勒的面色鐵青。
大廳里，彭越的手下已經聚集起來。
劉闞眼睛一眯，「你是何人？」
「齊王？」
李二黑大聲道：「此事與彭大哥無關。
「彭大哥！」
劉闞笑了一笑，「不過我還是很感激，感激你昨日酒宴上，沒有痛下殺手，還讓巨和秦結拜為兄弟。不為別的，只為巨和秦的兄弟情誼，我今日放過這三人的性命。但有兩句心裡話，卻必須要說出來。
兩柄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了李二黑的脖子上。
抬起頭向天空中看去，可這一看，卻是大驚失色……
那院中挺拔的古樹，如同巨大
戰馬一個轉身，劉闞掄起手臂，把李二黑呼的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李二黑期期艾艾的把事情緣由說出來，只氣得李大黑暴跳如雷，舉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得李二黑半邊臉，腫起老高。
「爹爹！」
李二黑還沒有來得及整頓人馬，卻見騎軍突然變化隊形。如果說先前的騎軍，只是胡亂散射的話，那麼隊形變化之後，就變成了一隊隊，一列列的騎軍圍著這些士卒打轉，箭矢如雨。
可現在，劉闞沒死，還過來了……
蓬，李二黑摔在了地上，只摔得是頭破血流，眼冒金星，剛站起來，腳一軟，撲通又倒在地上。
蒼狼箭，這是蒼狼箭！
短劍，名魚腸。
「誰敢惹我，彭老子又豈是善與之輩？了不起，彭老子佔山為王，也能過的逍遙快活！」
「如果……爹爹說的是如果，將來出了意外的話，你要保護好你母親和弟妹，帶他們去投靠你劉家叔叔。」
彭越抬起胳膊，將狐姬摟過來，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粗糙的大手，輕撫柔嫩面頰。
彭越乍聞之下，倒也不緊張。
狐偃眼尖，一眼就看見了一馬當先的彭越，立刻大聲叫喊。
呆在院子里，肯定被燒成灰燼。
赤兔嘶風獸在火光之中，猶如一團烈焰，呼嘯著就沖了過來。
劉闞臉色陰沉，厲喝一聲：「一個也不要放過，殺絕！」
今日劉君侯落難，他日保不住，夫君……」
說完，彭越仰天大笑。
面頰一抽搐，劉闞舉起手來，身後四百樓倉騎軍，齊刷刷沒入一片蒿草之中，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李二黑瞳孔一縮，轉身喊道：「有埋伏，快點撤！」
秦狗，人人得而誅之……至於我為什麼殺你，很簡單，爾財貨足耳！」
彭越接過了短劍，按綳簧，倉啷一聲，拽出了寶劍。
「什麼事？」
「狐先生，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我一心為彭大哥求富貴，有個甚可怕？」
「虎落平陽被犬欺，想不到我劉闞，竟有今日之難！」
彭越臉上，浮起一抹猙獰笑意，「彭老子起事，正需人來祭旗……那幾個傢伙，正派上用場。」
房門，突然間急促的敲響。
彭越也不想再去救火了，回到書房裡，一屁股坐下來，腦袋混淪的很。
「可是我給他準備的禮物，還沒有送給他……他怎麼走了？」
劉闞說：「你是老彭的心腹，我記得你姓李……當年伯母在世時，我和老彭第一次相遇，你也在場。十載光陰，劉某人自認對得起你們。為何要下此毒手？你，可是奉老彭之命過來？」
「立刻傳我命令，讓大家在大廳集合，點起兵馬……」
不知為什麼，彭越沒有勇氣否認劉闞的話。
彭越站起來，正色道：「夫人，我已下定了決心。」
馮敬……不對，如今應該稱之為馮唐。
數百名士卒，緊跟著李二黑湧進了驛站之中。
狐姬輕聲道：「是楚王？還是劉君侯？」
劉闞的赤旗，放在李二黑的肩膀上。
昔日好朋友，今天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
率先就衝進了驛站。
「來了多少人？」
狐姬見彭越決心已下，也不再勸說。
李二黑屬於那種匪性深重的人，見到這麼多的物資，早就心動。
「妹夫，救我！」
夜已深，彭越還沒有休息。
黑夜中，他舉起了，握緊拳頭，然後向前一揮。
想到這裏，彭越忍不住長嘆一聲，「夫人所言極是，我險些做了錯事啊！」
「巨！」
彭越強笑一聲，「別擔心，你準備好了禮物，爹爹就派人送過去，你劉家哥哥一定
劉闞面無表情，只是用腳輕輕一碰馬腹，赤兔馬立刻向前小跑了兩步，把狐偃和李二黑兩人一下子帶翻在地上。那繩索勒住他們的脖子，狐偃只能呵呵的出聲，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狐姬沒有說下去，但彭越的內心深處的某根弦，卻輕輕一顫。
李二黑對秦軍的蒼狼箭陣並不陌生，聞聽這聲音，不由得心裏一咯噔。
有些時候，你確立了目標，就不應在隨意搖擺……你不是個有大主意的人，更當謹守立場。」
「那後院的使者……」
碩大馬頭，被劉闞一旗斬斷……
這是劉秦滿歲時，秦曼送給劉秦的禮物。魚腸寶劍，鋒毫森然，冷氣撲面。想來，這短劍是劉秦隨身攜帶的心愛之物，那漆器劍匣，因時常撫摸，以至於圖案模糊，但觸手卻光滑。
可是說的這番話，卻讓彭越無可反駁。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就難……
不過，阿闞兄弟已立下大志願，我若是不好好做一番事業，將來豈不是被人恥笑？」
李二黑可不想這麼死，咬牙切齒的大聲呼喊，總算讓士卒們穩定了一些。
「夫人，怎麼還沒有休息？」
彭越正準備上馬，就聽有人來報：「彭大哥，那廣武君劉闞，在庄外求見……還有，他帶著二哥和大爺……」
能無聲無息來到他身後的人不多，而那誘人的體香，更是熟悉無比，除了妻子狐姬之外，又能是什麼人？
「他若不高興，又會如何？」
扈輒不在巨野澤，所以這裏為首的人，就是彭越另一個心腹，李大黑。
今日我如何待劉闞，他日我落難時，別人會如何待我？
聽狐偃說完，李二黑用力的點了點頭。
掌中銅鉞一領，當頭就是一擊。
繩子打成了結，套在兩人的脖子上。
可是李大黑不能責怪狐偃，畢竟那是夫人的哥哥。彭越可以打他，但自己，卻不能那樣做。
衣衫襤褸，雙手被縛……
遠處傳來兩下夜鳥的啼聲，那是秦同的黑衣衛，向劉闞示警。
「回家！」
李必駱甲兩個人，各帶本部人馬，抽出繯首刀，沖了過去。先前被箭陣射殺了大半，殘存的士卒，見李二黑被捉住，哪裡還有半點鬥志？樓倉騎軍如風捲殘雲一般殺了過來，鋼刀閃爍寒芒，將一個個士卒砍翻在地，只殺得火海前方，血流成河，殘肢斷臂更到處都是。
看得出，劉秦挺重視這次結拜。
說完，彭越也不理莫名其妙的李大黑，轉身大步走出了廳堂。
這進來容易，出去可就難了。幾百人擁堵在那一扇門內外，外面的人想要往裡面沖，裏面的人想要往外面走……就在這時，只聽一連串的歷嘯在蒼穹中回蕩，淹沒了呼嘯的風聲。
可是進了驛站以後，李二黑馬上就感覺不太對勁兒……
劉闞臨走時的那番話，還有他心裏的那一份失望和傷感，都讓彭越產生了深深的負罪感。
赤兔嘶風獸仰蹄一聲長嘶，原地滴溜溜打了一個旋兒，風一般朝著遠方急馳而去！
彭越在狐姬的侍候下，頂盔貫甲，罩袍束帶。
原因無他，誰讓劉闞帶了那麼多物資？
「我……」
李二黑一擊落空，劉闞在馬上將赤旗交到了左手，輕舒猿臂，蓬的一把就攫住了李二黑的領子。
十載交情，已經被這一把大火燒得乾乾淨淨。
彭越還沒有開口，那李大黑卻怒了！
彭巨出現在書房門口，瞪大眼睛，看著彭越，「娘親剛才告訴我，劉家哥哥，是不是走了？」
一聲巨雷，在蒼穹中炸響。
如果是在以前，他或許不敢動什麼壞心眼兒。可如今劉闞正是落難之際，連個落腳的
數百人刷的一下子散開，向趙王亭官驛迅速的撲了過去。李二黑更是沖在前面，很快就來到驛站門口。裏面靜悄悄的，門口也沒有什麼人看守。他深深吸一口氣，突然間一聲爆吼：「殺！」
大爺，就是狐偃。
「禮物？」
「去，把你母親找來。」
只聽希聿聿，戰馬一聲悲嘶。
狐偃一聽，原本就蒼白的臉，頓時不見半點血色，噗通一聲跪下來，「君侯，不是我要殺你，實乃王恪王大人要殺您……你放過我，放過我吧，我可以立刻帶您去找那王恪的使者報仇。」
看著彭越離去的背影，狐姬手扶門框，輕輕嘆息一聲。
一見彭越過來，李大黑就連忙上前詢問。
狐姬輕聲道：「我一婦道人家，不懂得那許多大道理。
雨，越下越大……
狐姬眉頭一蹙，「我聽說他田榮現在正招兵買馬，夫君投奔他，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田家人……夫君還要小心一些。田榮手下也有不少人，到時候莫要遭人嫉妒，反而不美。」
彭越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怒火，抬手狠狠的朝著狐偃抽了一鞭子。這一鞭子，夾雜著彭越心中的憤怒、愧疚和迷茫，力量奇強。只抽得狐偃啊呀一聲慘叫，臉上更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趙王亭驛站，起火了！」
「二黑兄弟！」
這時候，遠方一支騎軍飛馳而來，為首的正是大將灌嬰。
一支支火箭自空中飛入了院落，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則射在草垛上面。那草垛上潑了無數的火油，一支火箭，就足以引發出巨大的火災。一個草垛著了……緊跟著又一個草垛在燃燒。
彭巨蹦蹦跳跳的出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狐姬匆匆走進了書房。
「狐先生……」
他坐在書房裡，獃獃的發著愣，腦海中一片空白。
沒等那文士說完，李二黑怒吼一聲，環眼圓睜道：「秦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彭大哥定會為我等報仇。」
「大哥，趙王亭那邊怎麼起火了？」
狐姬話音未落，彭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夫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立刻派人，把王家的使者給我看管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擅自活動，就給我格殺勿論，聽明白了沒有？」
一雙柔嫩的小手，輕輕揉捏肩頭。
以前自己還不服氣，而今……
火箭如雨，飛落院內，瞬間這趙王亭驛站，烈焰熊熊。
狐姬跪坐他身後，摟住了彭越的虎腰。
哥哥啊，你這是陷夫君于不仁不義之境啊……你想求富貴，我不管。可你不能害我夫君啊！
「啊？」
彭越此時的心情很複雜。
彭越縱馬疾馳而來，可還沒等他靠近，就聽劉闞一聲大吼：「彭越，你再上前一步，此三人，人頭落地！」
「君侯，有動靜了！」
彭越身邊有兩個心腹，一個扈輒，一個李大黑，也就是李二黑的兄長。
口中咆哮著，縱馬向劉闞就沖了過來……李大黑的馬，還是劉闞贈送給彭越的禮物，血統不錯。
彭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件事情，卻要問你的弟弟……傳我命令，立刻帶上人，去趙王亭救火。」
「路過的，我只是路過的……」
大火一起，就再也熄滅不得，並且迅速蔓延，整個驛站變成了一片火海。
「妹夫，不能放他走，否則……」
「彭大哥，大事不好了……趙王亭驛站，起火了！」
彭越連忙勒住了戰馬，表情尷尬的
「撤退，撤退！」
「夫君！」
到現在，李大黑也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清楚的感受到，狐姬緊貼在他後背的兩團豐膩，彭越不由得一陣英雄氣短。
劉闞舞動赤旗，招出小鬼拍門，啪啪兩下，就將兩個士卒劈翻在地。赤兔馬，就到了李二黑的面前。李二黑轉動手中鐵棍，嗡的一聲，跳起來迎面砸向了劉闞。劉闞卻視若不見，胯下馬驀地一聲長嘶，在急速行進中突然變幻步伐，小碎步向邊上一個橫移，巨大的馬身撞在兩名士兵的身子上，只撞得對方骨斷筋折，倒在地上哀嚎不停。
這李二黑倒真是爽直，把話說的非常明白：在公，你是秦人，我要殺你；在私，你錢物太多，我看著眼紅，所以也要殺你。
馬奔跑起來，也是快如閃電。
「夫人，你可有話說？」
「呵呵，恐怕君侯通過巨野澤，會麻煩一些吧。」
「你住口！」
彭巨走到彭越的身邊，手裡拿著一柄短劍，「這是劉家哥哥送給我的……他說要我好好練武，將來可以幫爹爹殺壞人。本來我也該送劉家哥哥禮物，可當時沒來得及，還想天亮後送過去。」
劉闞冷冷的看著他，赤旗在手裡撲棱一掉頭，迎著那銅鉞呼的撩起，只聽咔嚓一聲響，銅鉞被赤旗，一下子斬成了兩截。沒等李大黑反應過來，劉闞一催赤兔馬，赤旗順勢向下一抹。
「夫人，你接著說。」
「夫君，有什麼事？」
「君侯，君侯！」
劉闞森然冷哼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會一會他彭越，看他又有什麼說辭！」
彭兄，你為人重情義，但卻容易被人所影響。
李大黑驚魂未定，一把抓住李二黑的領子，怒聲喝問道：「你這混蛋，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說！」
「劉闞兄弟……」
李大黑等人隨著彭越，衝出了田莊大門。火光下，就見劉闞跨坐赤兔嘶風獸，懷抱赤旗，一隻手舉著火把。馬背上有一根繩子，順著繩子看過去，就見另一頭，卻拴著李二黑和狐偃兩人。
李二黑是巨野澤大邱鄉人，從小跟著彭越，對彭越忠心耿耿。
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只是感覺著古怪的很……殺劉闞嗎？不可否認，這的確是讓他心動！但是不可以！且不說殺不殺的了，劉闞曾救過自己的娘親，今日落難而來，若是為了一己榮華富貴而殺了劉闞，日後自己……又有何面目見老娘？可是，這念頭的確誘人！
與其你我以後相互猜忌，倒不如今日把話說清楚……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如果你真的看重你我的交情，就斷然不會留那王恪的使者在田莊裏面。你留下了，就說明，你的確動心了！」
彭越一聽這話，就愣了。
雨，淅淅瀝瀝的落下，但彭越恍若未覺。
「我打死你這沒出息的東西，竟為了些許財貨，幹這種事情？
彭越不必看，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
「劉闞兄弟，這其實……」
「我無顏去見阿闞兄弟，若不成就一番事業，絕不見他……至於楚王，我投他個甚楚王？他楚王如何，與我何干？項梁新得樓倉，聲勢正隆，我去了，正如夫人所說，不過富貴時送去黃金千兩，人家未必會把我放在心上；我決定去濟北郡，投齊王田榮，正好奉一杯薄酒。」
彭巨有點不太明白，但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這人推人，人擠人，人踩人……慘叫聲不絕於耳，李二黑只看得心疼無比，大聲吼道：「不要慌，不要慌……往外面走，大家衝出去，殺一條血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