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六十八章 江山一盤棋（九）
鍾離昧聞聽大笑，「我如何亂你軍心，如若不信，不妨回頭看看，那井陘峽谷如今是何景象？」
「陸郎中，你怎麼來了？」
只見他，探手從身後抽出一支鋼鞭，反手啪的拍出，正中龍且的後背。那鋼鞭乃是盤野老在抵達北疆之後，研究出百鍊之法煉製而成，堅硬無比。一鞭打得龍且甲葉子亂飛，龍且在馬上哇的噴出一口鮮血，翻身摔在了地上。
龍且不由得臉色大變，驚恐的吼叫道：「蒼狼箭陣，這是秦軍的蒼狼箭陣！」
「快快有請！」
風雪熾烈！
對於李左車的主意，鍾離昧不是太贊同，因為背河而紮營，不符合兵家之法。
「子房，快快請坐。」
至此，劉氏唐國駐紮于北疆的兵馬，幾乎是傾巢而出。
贏果似乎還在猶豫之中，只派人到咸陽說，身體不適，故而無法動身。
張良不會去追問。
兩軍匯合一處之後，李左車就敏銳的發現了韓信的意圖，搶先渡過滹池河，紮下了營寨。
論本領，鍾離昧和龍且不相上下。
若非劉闞知道樊噲的根底，說不得還會把他當成正經的關中人！
劉闞在庭院里打了一趟太極拳，披上一件明黃色的大袍，坐在了庭上。
「陝縣一切都好，藍田大營已休整完畢，丞相府命苦行者率部接防，蕭丞相命盧綰送信，要我火速前來澠池。」
二來呢，鍾離昧的馬上配有高鞍雙鐙，能使出全力。
雖然距離甚遠，不知道裏面的情況，可龍且也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清楚，那韓信此時面臨的危險？
龍且這次可算是發了狠，咬牙切齒的和鍾離昧斗在一處。耳邊不時傳來戰馬的慘嘶聲，還是士卒的哀嚎聲。而鍾離昧又不時的冷言冷語，令龍且心緒不寧。他還惦記著那峽谷中的韓信，正可是心分三用。本就處在下風，這心神一分，那裡還是鍾離昧的對手？
可鍾離昧卻佔了兩大優勢，一是他胯下戰馬是百里挑一的烏孫良駒，遠非龍且的坐騎可以比擬。
盾牆縫隙間，有明晃晃的長毛探出，正對準了疾馳而去的楚軍。太突然了，情況太突然了……戰馬受到驚嚇，希聿聿狂嘶不止。整齊的騎隊，一下子出現了混亂，許多軍卒被戰馬掀翻下去，摔在雪地上。
龍且憤怒不已，揮舞大戟，在亂軍中衝殺劈砍，兇猛異常。
「那是什麼人？」
張良輕聲道：「大王，還請勿怪盧綰。
他雖冒昧，但也是有情義的
他抖開書信，仔細閱讀，臉色先是有些陰沉，慢慢的……卻綻放出燦爛笑容。
「啊！」
「哈，原來是盧綰老哥，快請坐。」
如今山東齊魏，蠢蠢欲動，而彭城楚軍兵力空虛，只是發動之時。只要李少君和鍾離、灌嬰兩位將軍得手，整個河北之地，將盡歸於大王手中。不過河南之地，還需再點上一把火。」
盧綰也完成了使命，神情複雜的向劉闞告辭。
劉闞一怔，笑道：「子房先生不必多心，我並沒有責怪盧綰，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鍾離昧看了一個破綻，二馬錯蹬之時，胯下烏孫天馬猛然橫里一竄。
她這一猶豫，也就給了巴曼足夠的時間，來平息關中各方勢力。特別是在唐國大軍源源不斷進駐了咸陽之後，也使得許多忠於老秦的關中人，斷了念想，老老實實的向劉唐表示臣服。
劉闞看著陸賈，詫異詢問：「陝縣那邊，莫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不可否認，劉邦的確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可是他不喜歡！由後世穿越而來，從各種渠道得知了許多關於劉邦的事情。劉邦也許真是個沒能做大事的人，可那刻薄寡恩，薄情寡義，實在不為劉闞所喜。甚至說，從某種程度上，劉闞有點厭惡劉邦，這是從一開始就有的看法。
張良笑而不答。
劉闞熟練的擺弄著面前茶盤上的茶具，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把書信放在劉闞身旁的長案上，張良表情有些複雜的說：「最初在大王麾下效力的時候，我就聽人說，大王身邊人才濟濟。這蒯徹有蘇秦張儀之姿，李左車也不愧武安君之後，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我還聽人說，大王身邊尚有一人，亦有經天緯地之才，但不知如今何在？」
不過龍且也不是個輕易會低頭的主兒，雖處於下風，猶自兇猛異常。
陸賈立刻站起身來，向劉闞拱手告退。
相比之下，龍且的馬雖然也不俗，可比起烏孫天馬來，明顯差了幾籌。最關鍵的是，他在動手交鋒的時候，需要分出力量，以便在馬上坐穩，此消彼長之下，只一回合，龍且就落了下風。
只見井陘峽谷，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一座望樓上傳來一聲冷喝。
鍾離昧又怎可能輕易放過他，催馬上前，將龍且纏住
「其實，這個問題不是我要問，而是……當年在沛縣時，劉季對大王極為青睞。若沒有大嫂的事情，可願與劉季聯手？」
眼見著軍營越來越近，忽然鼓聲大作，號角聲長鳴。
心裏咯噔一下，立刻醒悟過來，上當了！
「喝！」
這，也正是劉闞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劉闞回過神，仔細算了一下時間，輕聲道：「恐怕就在這幾日！」
故而，背河紮營，以令其生驕橫之心。
鍾離昧挑殺數人之後，長矟遙指龍且，向身邊軍卒問道。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傳來轟隆隆的聲響，龍且忍不住扭頭向聲息傳來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沒辦法，風雪實在是太大了，不過依稀間，他好像看到那井陘峽谷方向，有衝天火光騰起。
劉闞如今身處上位，昔日的那點恩怨，早已不放在心上。自從唐厲死後，劉闞就經常懷念沛縣故人。當年一起征戰昭陽大澤，倖存下來的人，如今也不過是寥寥而已，也就更親切。
河洛初冬的第一場雪，在正午時飄落。
走到門口的時候，盧綰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輕聲道：「大王，臣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一切正如李左車所預料的那樣，韓信上鉤了！
龍且心中狂喜，攥住手中大戟，催馬疾馳。
營中戰鼓聲，登時隆隆作響。從井陘小道中，呼啦啦殺出了一支人馬。為首一員大將，手持丈八長矟，催馬疾馳，正是鍾離昧。楚軍被一輪輪的箭矢，射殺的狼狽不堪。正驚恐之時，從後面有出現這樣一支人馬，那裡還有半點鬥志？不管龍且如何叫喊，可騎軍已經指揮不動。
劉邦死後，盧綰在蕭何勸說下，投降了劉唐。
「少君，此戰過後，河北必亂。」
他本意是想說：當年你落魄時，劉季多次想要招攬你。可是，為何你始終對劉季，懷有敵意？
二人交鋒數回合，鍾離昧突然一提戰馬，跳出了圈外，大聲道：「龍且，而今韓信主力，以葬身井陘峽谷之中，你何苦做那困獸猶鬥之舉？我見你武藝不俗，現在下馬投降，猶未晚矣。」
李左車不太清楚這裏面的恩怨，可鍾離昧卻非常了解。
白茫茫的雪地上，驀地當起一片雪塵，緊跟著，一派白色的盾牆，橫在了軍營前方。
龍且下意識扭頭看去，這一看卻不要緊，頓時臉色大變。
龍且大喊一聲，撥馬就要走。
看見劉
陸賈點頭道：「丞相說，如今大王牽制楚軍，目的已經達到。
可當時呢，劉邦雖然好吃懶做之外，倒也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缺陷……
劉闞說：「道子如今另有要務，不在關中。不過子房若想要見他，想來再有三五個月，就可以了。」
喏喏的在陸賈身後，向劉闞行禮，「罪臣盧綰，叩見大王。」
一晃四年，司馬喜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找韓信報仇的事情。為了報仇，更使得他和戚姬的婚事一拖再拖。
龍且一怔，脫口而出道：「北蠻休要亂我軍心。」
秦人應命，多以喊喝，以示豪壯。
李左車站在望樓上，看著遠處的戰場，嘴角微微一撇，發出一聲冷笑。
劉闞連忙吩咐，同時心裏奇怪，咸陽這個時候派人過來，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休要胡言，我和你拼了！」
當年始皇帝駕崩，陳勝吳廣大澤鄉起事之後，韓信砍了司馬喜一隻手臂，反出樓倉。
張良說著，向陸賈看去。
喜子，自然指的是司馬喜。
「如此，臣即刻動身。」
「看樣子，陸先生就是要做這點火之人嘍。」
他要奪取恆山郡的話，一定會穿越井陘峽谷。如果我們于中途伏擊，他很可能會有所覺察。
和唐厲、審食其曹無傷對劉邦的厭惡不一樣，劉闞的厭惡，帶有主觀的情緒。
心中正感嘆，門外走進來了兩人。為首一人白衣大氅，衣帶飄揚，竟然是奉命鎮守陝縣的陸賈。在陸賈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劉闞一看這人，忍不住嘴角一翹，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張良點點頭，話鋒卻突然一轉，「李少君的書信在路上走了多日，如今想來，也快要行動了吧。」
口中大喝一聲，「來人，把這廝綁住，回頭送往咸陽，向大王請功！」
風卷著雪，把天地籠罩在一派莽莽的白色之中。
不過旗號，依舊是趙軍的旗號，用來迷惑韓信。
他和劉邦之間的事情，有時候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盧先生請講。」
是盧綰！
中計了，中計了！
「子房說的，可是道子？」
對此，鍾離昧和灌嬰只好同意。
今風雪漫天，實天賜於我等機會。待其前軍出擊之時，韓信主力定然會迅速通過峽谷。我在河畔立營，實一餌矣，以誘韓信入榖。此乃誘敵之計，待韓信主力行動，亦即他覆滅之時。」
這茶具，是巴曼在咸陽命工匠打造而成，茶是蒙頂玉露，
遠遠的，龍且能看見那兵營依稀的輪廓。呼嘯的風聲，掩蓋住了馬蹄聲……
看罷之後，他突然發生大笑。也就在這時候，門帘一挑，張良邁步走進庭上，見盧綰時先一怔，然後微微頷首，向盧綰招呼，再一拱手，「在門外就聽見王上的笑聲，不知有何喜事？」
「龍且，我家大王乃天命所歸，爾為何不識天數，欲螳臂當車不成？」
不過也好，喜子為了這一天，已等了足足三四年之久。今日這一把火，好歹能了卻了他一樁心事。」
看著被鮮血染紅的白茫茫雪地，李左車與鍾離昧相視一笑。
說來也奇怪，這人要是有了盼頭，精氣神就顯得大不相同。如今樊噲和當日剛來澠池的情形截然不同，精神了很多。楚人多『喏喏』，來到這關中以後，竟不知不覺的學會了秦人應聲的習慣。
龍且率領騎軍，頂著狂風從峽谷中穿越過後，馬不停蹄，直撲北岸趙國軍營。
劉闞接過書信，示意陸賈和盧綰都坐下來。
樊噲盯著風雪，邁步走進庭上，插手行禮道。
而鍾離昧也不躲閃，橫矟向外一崩，只聽鐺的一聲巨響，二馬希聿聿長嘶不止。
歷史上，鍾離昧和龍且，都名列項羽麾下『五大將』之中。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與劉季，道不同不相為謀，和阿雉沒有任何干係。」
卻未曾想到，兩人竟戰在了一處。龍且也不畏懼，單手輪大戟，迎著鍾離昧就是一招力劈華山。
壺嘴兒噗噗的冒著蒸汽，讓庭上多了一分暖意。
眼見楚軍以出現混亂，李左車果斷下令，「擂鼓，命鍾離將軍出擊。」
而鍾離昧卻嘆了口氣，「那韓信原本是大王極為看重之人，只是……
他猶豫一下，又吩咐道：「另外，去城外大營中，請子房先生過府一敘。」
張良一目十行，將信中內容看完，起身一揖道：「如此，臣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蕭何先生這時候命陸郎中從陝縣前來，莫非……」
盧綰沒有再詢問，深施一禮后，退了下去。
韓信在橫掃河北之地，連敗齊軍、趙軍和司馬卬，令趙歇陳余惶恐不安。蒯徹適時前往廣陽，說降了陳余之後，李左車立刻率部進駐廣陽郡，同時鐘離昧和灌嬰也兵出勾注山，秘密拿下曲陽縣。
鍾離昧回過神來
一尊紅泥小火爐里，炭火正熾烈。藍色的火苗子撲簌簌往上竄，將爐上的瓷壺底部包圍起來。
劉闞笑呵呵的說道：「既然丞相已有妥善安排，那陸先生只管放手去做。只是此去魏國，路途恐多有波折……這樣吧，就讓屠子率部隨你前去，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孤在此恭候佳音。」
他現如今在蕭何門下充當一名小吏，形容雖然有些憔悴，但看精神，卻似乎不錯。
鍾離昧聽罷，點了點頭，催馬迎著龍且就衝過去，同時厲聲喊喝：「龍且小兒，休要猖狂，鍾離昧在此！」
盧綰的疑問，實際上已經做了改變。
他說：「趙歇既然已被蒯徹先生說降，看樣子不數日光景，李少君也該行動起來了。
從滹池河北岸吹來的風，在穿過井陘峽谷的時候，發出刺耳的銳嘯，恍若鬼哭狼嚎一般。
劉闞愣住了！
「放箭！」
兩人同時扭頭，朝著井陘峽谷方向看去。只見那濃煙滾滾，煞是驚人，不由得同時輕聲嘆息。
說著話，陸賈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劉闞，「左護軍鷹郎將李左車，連同鍾離將軍和灌嬰將軍聯名奏報。」
劉闞說著，把書信遞給張良，「這是代郡李左車派人送來的消息……哈，蒯徹真不負我厚望。」
十幾個軍卒蜂擁而上，把猶自掙扎的龍且按在地上，繩捆索綁。這時候，楚軍已停止了抵抗，李左車輕車而行，在親軍的護衛下，來到戰場之上。
有軍卒回答說：「此人當是楚軍五大將之一的龍且。」
「王上，咸陽有使者前來。」
樊噲大聲領命，轉身離去。
是什麼要務？
※※※
樓上赤紅色的軍旗，在風雪中上下搖晃，緊跟著一陣弓弦聲響，嗡……滿天箭雨傾瀉而來。
「這一把火，韓信危矣。」
但李左車卻認為：「韓信是個懂得用兵的人，不可用常法視之。
遮天蔽日的箭雨傾瀉下來，令楚軍頓時亂作一團，死傷慘重。
未等龍且起身，鍾離昧大矟輕輕探出，蓬的正抵在了龍且胸前。
李左車一笑，「怎麼做？呵呵，就只看接下來，蒯郎中的手段了……」
要知道，當年在樓倉時，不管是韓信也好，司馬喜也罷，時常到大營中幫忙。那時候，兩個人好的如同親兄弟，而劉闞對韓信的期望，遠高於司馬喜。可不曾想……鍾離昧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那箭矢清一色的三棱箭鏃，破空發出歷嘯，猶如萬狼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