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七十二章 登基（二）
劉闞也不是一個傻子，當然能聽出其中的含義。如果贏果再和現在這般猶豫不決的觀望，那就只有用其他的手段了。
項羽一把大火，焚毀的不僅僅是古板的建築，更毀掉了無數典籍。
劉闞沒有回答，而是負手立在高台中央，向遠方眺望，依稀能看見咸陽城的輪廓。四周，除了劉信，什麼都沒有。寂寥的蒼穹，沒有星辰閃爍，更看不見月亮，讓人感覺好生悲涼。
如今，戰亂已經平息了，關東雖還有亂臣賊子盤踞，可平剿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現在關中平靜了，你兄弟把關中禍害的不輕，需要一個穩定的局面。但我終究是一個外藩，關中必須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主人才行。你是始皇帝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所以也最有資格入主。
劉闞站在這高台上，精神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某種恍惚的境界。登天台，真的可以登天嗎？
劉闞突然間激靈靈打了個寒蟬，驀地轉身，凝視著劉信。
之所以派李潁和李弛，也是有原因的。李潁兄弟二人，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昔日老秦臣子的立場，二人和贏果認識，甚至和贏果還是親戚。不要忘了，李潁兄弟的母親，就是贏果的姐姐……
劉闞突然發現，一直以來，他都在關注劉邦項羽，還有關東諸侯的動向，卻好像忽視了一個人。
他深吸一口氣，擺手示意蕭何與賈紹兩人坐下。
說著話，他打馬揚鞭，衝出了宮門。登天台下，眾人有些慌亂，紛紛上馬，緊跟在劉闞
他麾下有幾十萬老秦精銳，論戰鬥力，恐怕絲毫不比當年王離的北疆軍團差。而且自秦王政三十一年，他率部攻入嶺南之後，那幾十萬秦軍，幾乎成了他的私有兵馬。始皇帝一死，誰能將他制住？
劉闞驚出了一身冷汗，轉身匆忙從高台上往下走。
劉闞跳下戰馬，厲聲道：「信，你立刻去請丞相和大將軍府賈長史來，就說我有重要事情商議。」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劉信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他從小到大，就沒有見過劉闞這麼慌張過。
想到這裏，劉闞把最近一段時間的戰報全都翻出來，一本一本的閱讀。
他穿梭于歷史的長河中，前世今生的種種，一一閃現在的腦海。
嶺南！
阿房宮中，最著名的當是那座並不算是竣工的登天台。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孤意欲在今春解決關東戰事，一舉消滅楚項等一干反賊……不知丞相和長史，以為如何？」
幾曾何時，他已經忘記了，他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十五年的生活，前塵似乎早已經淡漠。
劉信一怔，頗有些丈二和尚似地，撓著頭，詫異的問道：「王叔，您忘記了什麼？」
當晚，劉闞沒有在丞相府休息。
然而卻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處，令人不得不為之讚歎。
「信，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可惜的是，登天台頂部還沒有完工，大約二百平方米左右的高台上，空蕩蕩，光禿禿，透著一股凄
項羽在三齊和田榮開戰；陸賈現在應該已經抵達薛郡，很可能也已經勸說成功……陳平馬上就要回來了，北疆戰事也將要平息了。等解決了項羽之後，剩下的就只剩下了塞北的……
當然，劉闞也可以直接登記稱帝，歷史上的劉邦，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但只要是有眼光的人，就能看出劉闞信中隱藏的意思。
昔日的鐵鷹銳士，沛縣長，泗水郡守，如今的嶺南王任囂。
一股寒意，從后脊樑縫嗖的竄了起來。
信中說：我當年奉二世之命入關中，平定戰亂。
採用的是一種非常奇特的堆砌法，有點類似於古埃及的金字塔，但相比之下，似乎更加奇特。
問題在於，劉邦登基稱帝時，嬴氏已經沒有了血脈；贏果雖然是一個女孩子，可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一些舊有的關中實力。即便是這些舊有的老秦臣子，已開始向劉闞傾斜，可是在心理上，仍舊希望能用一種更體面的方式，讓老秦帝國走下舞台，這是一種矛盾。
劉闞也知道，自己的那些部曲，都希望自己能早日入主咸陽宮。這對他們而言，也是一個希望。
南越王趙佗？
不一會兒的功夫，只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蕭何與賈紹兩人，有些衣冠不整的走了進來。
李潁李弛帶著書信，連夜啟程，前往漢中。
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句詩詞。
劉信不敢怠慢，和車長說了一聲，
但究竟是什麼事情？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心情頓時變的更加煩躁。
他決定，給贏果最後一個機會，派出李由的兩個兒子前往漢中，迎接贏果回還漢中。
如果任囂真的懷有別樣心思，那麼一旦出手，定然會攪亂原本已經趨於明朗的局勢。
以劉闞對任囂的了解，這不是他的風格。
說的很客氣，言辭之間透著臣子的恭敬。
夜風罡烈，這驪山夜晚的風，更是徹骨。
登天台，高三十丈，幾乎是六個咸陽城牆的高度。
不過後來，隨著謊言被拆穿，登天台就扔在了阿房宮裡。原本始皇帝準備拆除這座宮殿，可由於他要巡狩東方，所以就把此事擱置到了一旁。而劉闞呢，則是興之所至，讓百辟銳士在登天台下駐紮，他帶著劉信，沿著陡峭的階梯，一步步的往登天台上走，想要登高眺望。
跟著劉闞，兩人走下登天台。
慢著！
歷史上，始皇帝勞民傷財也好，怎麼樣也罷，這阿房宮終究是一個古代建築藝術的結晶。
老秦臣子的心中，恐怕是希望用這種辦法，為老秦國拉下序幕。
可是，送出了書信之後，劉闞並不覺得太歡喜。
劉闞不希望關中再出現任何動蕩，特別是在目前的狀況下，關中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平穩。
※※※
「大王，深夜召喚我等，不知有何吩咐？」
答案只有一個：要麼，任囂死了！
疏忽了，真的是疏忽了！
而在這一刻，他想起了他的另一個身份……
因為
因為在他看來，他所做的這些事情，似乎有欺負人家一個小女孩兒的意思……
蕭何告辭走了，卻把問題留給了劉闞。
而後，劉闞又寫了一封措辭極為誠懇的書信，由李潁兄弟帶過去。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他為什麼沒有行動？
在一剎那間，他有一種融化于天地之間的奇特感受。
劉闞這時候也冷靜了許多。
「王叔這裏的風好大，咱們下去吧。」
嬴胡亥把關中給折騰的不輕，幸虧有我出面，才算穩定了局面。而嬴氏呢，已經沒希望了，我才是天下真正的主人。按道理說，我應該登基……可你是始皇帝的女兒，你如果不站出來說一下的話，我總是不太放心。所以，請你表明態度，再這樣躲躲藏藏的拖延，不行了！
「信哥，出了什麼事情？」
如果沒死，那就說明，任囂在觀察，在等待，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出擊。
蕭何的話，已說的很明白。
就算南越地區的交通閉塞，信息流通不暢，可這麼長時間了，任囂也應該得到消息了啊。
他帶著劉信和八百百辟銳士，離開了咸陽，直奔驪山阿房宮。
似劉信這般強壯的人，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蟬，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厚袍。
劉闞擺了擺手，在高台上徘徊。
劉闞入主咸陽之後，還沒有來得及觀賞阿房宮雄偉的氣勢。這連天蔽日的宮殿，與山勢完美的切合在一處，在夜色中透著一股莊嚴和肅穆。
既然已經走上了這一條路，心慈手軟，猶豫不決要不得。
「讓李潁和李弛立刻來見我！」
當初方士盧生，偏說始皇帝建造登天台，說可以獲取上蒼眷顧，能長命百歲。
沉思很久，劉闞最終下定了決心。
堆砌登天台的石頭，形狀並不規則。
如果說，蕭何他們忽視了嶺南，那還情有可原。畢竟嶺南乃蠻荒之地，他們對那邊不熟悉，沒什麼錯誤。可自己不應該忽視啊……特別是劉闞很清楚，也很了解任囂的能力，於是心裏更緊張。
他真的好像忘記了什麼，或者是忽視了什麼。
而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這場戰事，恐怕會無限期的延長，對於關中和關東而言，絕非好事。
不，不是趙佗，是任囂……
劉信一邊策馬追趕，一邊搖著頭回答車長：「我也不清楚，王叔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
古時，有禪讓之說。
劉闞命人把阿房宮保留下來，但究竟如何使用，他心裏還沒有一個定論。今晚，他來阿房宮，並不是要參觀這宏偉的建築，而是心裏煩悶，想要出來走走，於是就選擇了阿房宮。
而那個人，說起來還是他的恩人。
就這樣，一行人趕回了咸陽，徑自來到了丞相府。
好奇怪，關東鬧出了那麼大的聲勢，六國諸侯紛紛崛起，整個天下都成了一鍋粥，偏偏嶺南，一點動靜都沒有。
劉闞二話不說，跨上赤兔馬，「百辟銳士，回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