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愛恨情仇難兩全
第十六章 午夜鞭屍
登上了天神教統治地位的楊樂天，先是封了夜裡歡為副教主，而後廢去四大護法的封號，將四大神壇的使者與總壇使者合併，化整為零。他還重整教規，寬容大肚，對那些誓死效忠陸峰的教眾一律不加追究，甚至給了他們一筆銀兩才驅趕出教。餘下來的教眾再也不用人人自危，對這個新教主佩服敬仰，更添忠心。
地上的真炎金鞭嗤嗤地冒著黑煙，發出燒肉的焦味。
楊樂天花了半柱香的時間追憶了前半生，又用了半柱香填補了內心的空虛，思量好了今後要走的路。
他摩挲著琳兒烏黑柔亮的秀髮，堅毅地道：「放心吧，琳兒，此生再也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懷中的人兒把頭埋得更深，真情相愛的誓言，怎能不讓人陷入愛情的漩渦。
「這把匕首是我從白虎那裡偷來的，琳兒終究是不相信你這個弟弟會改邪歸正。不成想陰錯陽差，爹爹竟死於自己的匕首之下，也許這就是因果循環。」
琳兒先是點了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然後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尋公子，你誤會了，夜某隻把香香當妹妹。」夜裡歡加力拍打了一下香香，示意她離開自己的身體。
曲聲戛然而止，夜裡歡沉重地點點頭，沒有抬望香香一眼。
琳兒理解他那麼做的原因，可不能接受那樣的發泄。畢竟死者已矣，就算父親身上血債累累，死不足惜，他也已經死了，何必再如此作踐一具屍體。
「求求你，求求你，就讓做女兒的為爹盡最後一次孝道，留他一個全屍。」琳兒飄然跪下，滿面淚痕。她內心愧疚難當，終究是她親手弒父，若是要鞭撻，要挨要受的也應該是她，而不是那具冷冰冰的屍體。
「香香，別胡鬧了！」夜裡
然而，楊樂天等不及了，他想用婚姻給琳兒一個承諾，以彌補琳兒為他付出的一切。況且從陸峰死的那一刻起，楊樂天就認識到他只不過是個凡人，即使擁有絕世武功，也難逃生死的宿命，故而不敢奢求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只盼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好好照顧琳兒，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琳兒將匕首雙手奉上，清澈的眸子里含著一汪泉水，櫻唇顫抖：「我想用我爹的血來洗你父母的血，應該是對楊大哥全家最好的祭奠。」一語未畢，淚水一連串地劃過有些蒼白的面龐，無聲無息地被風吹散。
琳兒立即斂了笑容，認真地點點頭。
「你做什麼呢，快放開香香！」尋譽從遠處奔來，看見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抱著，頓時像只炸了毛的貓。
數日後，楊樂天正式登上了天神教的教主之位。
「是不是真的是他？」香香急得跺腳，突地把絲帕一擲，「你不說，我自己去找他問清楚。」
「天神教是天下第一魔教，名門正派的人總不能向一個魔教教主索要武功秘籍吧？」
金碧輝煌的寶座上，二人相擁而依，楊樂天指著房頂的樑柱，溫柔地問懷中的人兒：「這裏掛只金龍，對面懸只彩鳳，好不好？」
楊樂天並沒有被這異樣的光輝攫取心神，而是注意到那匕柄上的字，那是刻在他心底的字，他眼神閃爍，疑惑地看向琳兒。
「琳兒……琳兒不在乎。」琳兒有些羞澀地垂下了頭。銀色的月光灑在她的粉頰之上，浮起兩團淡淡的瑩光，映得嬌顏更加晶瑩清麗。
香香會意地起身，轉頭又撲向尋譽的懷中，
事實上，陸峰剛剛下葬不久，琳兒並不想成婚，更沒有心思琢磨婚禮的細節，她只想讓自己冷靜一段時間，也許是一年，或者更久。
琳兒霎那間感動得一塌糊塗，她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進楊樂天的懷裡，也許這就是女人的脆弱，現在琳兒什麼親人都沒了，就唯有楊大哥還可以讓她依靠。
月光下，殷紅的血色在慘白的匕首上迸發出邪魅詭異的熒光。
「不過什麼？」見到楊樂天臉色一肅，琳兒緊張地拉住楊樂天的手，「樂天，如今我們已無路可退，難道你認為那些正派人士會給你留容身之地么？」
「去找他吧，他去哪裡你就去哪裡，珍惜眼前人。」
其次，就是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高到足以保護他和他所愛的人。接手天神教，成為一代魔教教主，恰好可以滿足他膨脹的慾望。
夜裡歡心疼的把這個妹妹摟在懷裡，淡淡地安慰：「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了就好了。」
楊樂天又一次甩開金鞭，「咻」的一聲兜風而下，之後大臂帶動小臂，小臂壓動手腕發勁。忽的白紗一晃，他落鞭之手猛地抽回，同時收去內力，熄了金鞭上的火焰，可鞭勢一發，覆水難收，「啪」的一下，砸在了他最不想砸的人身上。
「好，全聽你的安排。」琳兒甜膩地一笑，兩道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
香香大聲叫嚷：「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就去尋譽家完了婚，這才離教不到一個月，爹爹怎麼就……就……」說到最後，她已經哽咽地說不下去，一個氣結，
「不是……你身懷煙雨六絕的武功，若是浪跡天涯，一定會引來江湖上的一場爭奪。無論是大大小小的魔教還是打著正義旗號的名門正派，都對這武林神功覬覦已久，我怕幾十年前的歷史會再次上演……」
楊樂天內心的堅冰終於融化，他和琳兒之間再無屏障，原來千磨百折之後，那份感情可以更加堅定，不用在愛與不愛之間徘徊。
夜裡歡緩緩拍著香香的後背，寵溺地哄著這個精靈般頑皮的孩子，他只有面對香香才會褪去那層冰冷的外衣，像個大哥哥一樣愛護妹妹。
楊樂天看得入神，痴痴地笑了，對她投去柔和的目光：「好，那從現在開始，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楊樂天雙手捧起琳兒的面頰，深情地望著她，柔聲道：「你想要什麼，大婚那天怎麼布置你儘管說，天神教那麼多教眾你可以隨意差遣。」
「琳兒！」楊樂天惶惶若失地丟掉鞭子，驚恐地愣在原地。
當然，楊樂天也是有野心的，他不會安於清貧隱居的田園生活。
然而，琳兒卻推開了楊樂天，轉身去陸峰背上摸索，忽的素手一頓，用力拔出了陸峰背上那把血淋淋的匕首。
香香仍然在哭，手中的一方絲帕已經完全被淚水浸透，在眼角來回來去地揉捏，忽的哭聲一頓，弱聲問：「真的是楊大哥殺了爹么？」
——妹妹，妹妹，你在哪裡，你還活著么？
生生死死本就是平常之事，誰人又可逃過？
琳兒伏在陸峰身上，那扯開皮肉的蝕骨之痛使她迅速冷靜下來，仰頭乞求：「楊大哥，求你放過爹爹。如果是因為琳兒幫你報仇而心懷怨憤的話，那麼請你撿起你的鞭子，繼續抽打在琳兒身上。」
楊樂天
夜裡歡沉默，又將葉子重新調整了方向，在唇邊吹奏起來。
夜裡歡在崖頂一個人靜靜地思考，他習慣了凜冽的風割在臉上的痛，習慣了一個人去承受孤獨和痛苦。
此舉對有些人來說，或許是一場噩夢，而對另一個人卻象徵著噩夢的結束。這個人就是楊樂天，他下鞭之時沒有絲毫的猶豫，只有無盡的恨，無盡的怒，無盡的怨。
「魔教教主？」楊樂天恍然：我怎麼沒想到，這樣一來，不僅那些年年來神魔崖送禮的小魔小教對我恭恭敬敬，連那些名門大派也必然畏我三分。「不過……」
「嗯，你怕我們的日子也不會安定？」楊樂天拍拍琳兒，苦笑：「也許我的命運會像我父母一樣，而我們將來的兒子再為我們報仇？」
斜倚在岩石之陰，一片黃葉在他的唇齒之間輕輕抖動，奏出美妙的旋律，這些音符悠長而平穩，婉轉而憂鬱，透著哀傷的意味。
此時的飛鳥，仍舊把一切都看得雲淡風輕，除了他的落花。他來幫楊樂天並不是為了什麼懲惡揚善，大仁大義，只是為了找回他心愛的女人而已。如今陸峰一死，他只要儘快救出落花便罷，其他的事，其他的人，再與他沒有任何瓜葛。
同一時刻，楊樂天正抱著琳兒，享受著溫馨而甜蜜的愛情。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細碎的腳步聲漸近，樂曲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夜裡歡仍然低著頭，沉醉在自己的悲愁中。
「爹……爹他真的死了么？」陸香香停下腳步，抽泣著問。
楊樂天雙手扣上琳兒的玉指，神情凝重：「不過就苦了你，跟著我做魔教教主夫人，名聲不好聽。」
首先，他
香香嗚嗚咽咽：「我不要爹死，香香不能沒有爹。」
飛鳥長吁了一口氣：「我也該走了，我要去找我的愛人，她在等我。」他看著面前楚楚可憐的人兒，搖了搖頭，旋即扛起大刀，闊步離去。
一炷香過後，楊樂天拉開懷裡的人，低頭問：「跟我浪跡天涯，好不好？」
「琳兒！」楊樂天再一次呼喚之後，撲身將他的心愛之人緊緊抱住。
「不，我不要有那一天！」琳兒焦急地皺起了秀眉。
長長地吐了口氣，楊樂天微笑：「那你說，我們還能去哪裡？」
「謝謝你。」楊樂天接過匕首，輕柔地托起琳兒的下頜，在她瑩潤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那個夜黑風高的夜晚終於來臨，神魔崖頂，鞭撻之聲不絕於耳。
作為天神教的教主，楊樂天自然搬去了總壇，那些黑色壓抑的紗幔早命人統統都丟了出去，殿內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窗明几淨。
「嗯，我會說的。」琳兒簡單地回應著。
「怎麼了，不願意？」楊樂天溫柔地問。
其實，對於正邪之分，楊樂天並不看重，他只想有個容身之地，給琳兒一個安樂窩。
似乎沒有人發現陸峰的致命一擊並非這把匕首所為，一切的罪孽，都落在了琳兒單薄的肩上。
陸峰死的當晚，楊樂天僅憑一人之力，就將山下那幫烏合之眾打得落花流水，令全教上下無不俯仰稱臣。唯有夜裡歡對楊樂天殺害陸峰一事，耿耿於懷，畢竟是義父把他從小帶大，愚孝也好，愚忠也罷，養育之恩重於泰山，他心中的執念與江武興一樣，始終是放不下的。
「嗯？」楊樂天挑眉，詫異地看著琳兒。
「我們……我們可以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