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愛恨情仇難兩全
第十七章 公審大會
「殺了他！」不知道是誰冒這麼一句不和諧的話，居然能應者雲集。江武興一顆懸著的心登時沉到了谷底，他雖誠心認罪，但還不想賠上性命。
翻開蓋子，一枝長長的綠竹杖攫取了眾人的目光。只見那杖體晶瑩通綠，如碧玉翡翠，但表面並不光滑，複雜的龍鱗紋飾，嶙峋古怪，節結繁多。
吳雨燕左手提了一個食盒，在江武興身側蹲下，她並不抬眼看自己的丈夫，只是自顧打開一層層的食盒，端出幾碟精緻的小菜，擺在地上。
終於吃完了所有的飯菜，江武興趁著妻子收拾碟碗之際，淡淡地道了一句：「你瘦了。」
江武興沉默，反正說了也是錯，不如不答。
這譏諷之意太過張揚，立刻引發了軒然大波。吳銘也坐立不住，幾步來到江武興近前，揚手給了他一個巴掌。不想吳銘手勁其大，比之陸峰有過之而無不及，攜著風聲呼呼發出，直把江武興扇出一丈之外。
「什麼武林正派，還不是同魔教一般殘忍？」跪在地上的人哼了一聲，唇角露出了諷刺的笑意。
雙腿逐漸恢復了知覺，接著雙臂一振，江武興擺脫了下人，徑自跨上一步，雙膝重重地向地上一磕，低頭順目地跪了下去。
江武興痛得全身發了冷汗，半邊面頰腫起兩指多高，嘴角的血沫突突直涌。
神尊陸峰的死，楊樂天接任教主，短短几日，便轟動了整個江湖。武林正派都認為是楊樂天手刃了天下第一大魔頭，這是一場魔教內部的權利爭鬥。楊樂天也因此名震江湖，
吳銘端起手邊的茶盞，呷了一口，「你以為這樣做，那些如狼似虎的正派人士就能放過你么？」
「你還笑得出來，老夫已召集各派掌門，明日公審你這個畜生！」吳銘站起身，氣沖沖地指著江武興，怒叱：「你就在這裏老實跪著，直到明日的公審大會！」說罷，他傲然走了出去，留下江武興一個人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江武興聽出他這話頗為語重心長，想必他是怕自己回來受難，心底油然升起一陣感動，口中鏗鏘地道：「這罪責武興會一力承擔，不會有損無名山莊的威名。」
這跪地之人正是吳銘的女婿江武興，他本就被五花大綁，在重擊之下，生生仰翻在地，撲地噴出一口鮮血。
「這裏面是一把劍么，吳銘難不成要當眾一劍殺了江武興？還是……用它來挑斷武興的手筋腳筋，讓他變成一個廢人？」吳陰天得意地奸笑著，手中托著沉甸甸的匣子，從內堂走了出來。
「混賬，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畜生，還有臉滾回來。」吳銘走上前，一腳衝著跪地之人的心窩踹了上去。
這已經他是第四次由於體力不支而倒地，儘管他仍努力地爬起來，利用大腿的肌肉保持跪立的姿勢，還是堅持不到一時三刻。
吳銘虎視眈眈地瞪著面前跪在地上之人，登時氣上加氣，火冒三丈。
江武興咬牙扛著胸口的痛，掙扎著重新跪好。
「打狗棒！」少林大師驚人一語，各派掌門嘩
「江武興，你可知犯了何罪？」吳銘高聲一呼，廳中頃刻雅雀無聲。
說到這裏，吳銘騰地起身，剛才捋須的手霍然伸出，指向江武興，厲喝：「你口口聲聲說與魔教勢不兩立，維護武林正義，如今你又親口承認殘害武林同道，你是不是拿前輩們都當做孩童戲耍，還是想遭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倔強地別過頭，吳雨燕提上食盒和燈籠，起身快步離去。就在她剛剛轉身的那一刻，壓抑許久的淚水，刷地一下覆蓋了兩側粉頰。
「陰天，去把東西取來。」吳銘不輕不重地一句，令吳陰天心裏打了個突，吳銘口中所指，正是昨日命他從藏劍樓中取來的紫檀木匣。
江武興被這口血嗆得不住地咳嗽，昂起一張蒼白憔悴的臉，「盟主要如何處置，武興……咳……悉隨尊便……咳咳……孩兒只想問岳父大人一句，雨燕的病好了沒有？」雖對吳銘忌憚三分，但對於妻子的事情他還是要頂峰問上一句。
時間一久，江武興的小腿早就由麻木變得失去了知覺，手臂反綁在身後更是僵直無力，那麻繩深深地陷入肉里，就算扭動身軀也會被磨得生疼。
門房吱呀一聲輕響，驚醒了昏昏欲睡的屋中人。回頭一看，他的妻子挑著燈籠進得房來，江武興喜上眉梢，微微揚起了嘴角。
此言一出，剛剛平靜下來的大廳又喧囂起來。
「說的好。」吳陰天擊掌三聲，目光掃向兩側
這麼一提醒，江武興也回想起那天自己信誓旦旦地在眾目癸癸下立誓，不由得心中一抖，偷偷窺看了一眼吳銘，被那尖銳的神光對上后，忙瑟縮地垂下頭去：「孩兒在神魔崖時，只是將正派中人個個擊倒，令他們無力反抗，並未傷害一人性命。」
眾人均看得翻了眼珠，一口氣提了起來，都是憋了回去，有的甚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夜深了，寂靜無聲。
吳銘皺了皺眉，質問：「你好像忘記了你大婚時的誓言，你不怕天打雷劈么？」
此時，江武興被架到廳中，下人敬畏他是山莊的姑爺，始終出手扶他立著。
翌日清晨，吳銘推開房門，但見江武興筆挺地跪在原地，與前日無異，只是臉上愈加慘白，全無人色。
「嗖」的一聲，茶盞毫無徵兆地飛了過來，連碗帶水的砸在江武興的臉上，江武興被燙得打了個哆嗦，滿面通紅，額頭上頃刻間浮起了一個青紫的腫塊。他用力眨了眨眼，不敢妄動，連跪姿都保持著筆直的狀態。
江武興怔了一下，心裏反倒是開心，因為這麼說就等於告訴他雨燕已經逃過一劫，平平安安了，不經意間，嘴角掛著笑意。
吳銘見他還算乖順，心中的怒氣暫消了一半，踱回到椅子邊坐下，沉聲道：「江武興，為父知道你去天神教是為了救雨燕，但醫仙好像只是命你去送葯，你是不是做得太多了？
江武興跪了一天一夜，哪裡還起得來，他剛一用力，便摔翻在地。吳銘搖搖頭，擺手吩咐下人將他拖出門來。
「我無名山莊的人，老夫會親自收拾！」吳銘冷喝，但這言下之意，還不是維護著自己的女婿，他人別想妄動心思。
「是的，武興知道罪無可恕，不求原諒。」他說話之時，平靜得像一波秋水，不起任何漣漪。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倒戈相向，打傷武林同道。」江武興低垂了頭，感受著周圍銳利的目光，也不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
聞此一言，各派掌門皆默不作聲，靜待看戲。吳陰天則在一旁品得津津有味，他臉上一副嚴肅神情，卻是在掩飾著內心的得意，他倒要看看江武興這個清高狂傲之徒，怎樣在他面前輸得一敗塗地。
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引起武林中的一陣騷亂，更何況是江湖中第一大魔教內訌。
「先喝口水。」雨燕將一個茶杯頂在他的齒邊，江武興一飲而盡。
待武林盟主吳銘威風凜凜地端坐正位，各派掌門已分立兩側，一齊拱手向他致敬。吳銘打了個手勢，眾人俱都恭謹地落座。
看他面色憔悴，吳銘的眉頭只是微微一皺，即刻綳起面孔，寒聲命令：「起來，跟我去大廳！」
細長而厚重的木匣橫放在桌上，木匣正中圈著一把金黃的小鎖，吳銘捏著一把精緻的鑰匙，在鎖孔中輕輕一轉，「咔噔」一聲脆響，鎖簧便整個掉落下來。
正派盟主吳銘拍案而起，原本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可是偏偏冒出了一個楊樂
江武興環顧四周，微微一笑，他慶幸沒有見到昨晚那雙倔強的眼睛，否則他不知該如何自處。
頃刻間，各派掌門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紛紛躁動不安。有的狠狠相視，恨不得將他抽筋剝骨；有的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冷眼旁觀；有的義憤填膺，若不是礙於盟主在場，非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不可。
「你心裏還有雨燕么？」吳銘眼色一厲，呵斥：「給我起來，跪好。」
江湖傳聞，楊樂天身懷煙雲六絕的蓋世神功，天下無敵，更有甚者說，天神教將把武林正派一網打盡，實現江湖大統。
吳銘冷冷地瞅他一眼：「你倒是視死如歸啊。你且死不足惜，難道想讓我的女兒為你守寡么？」
指間顫抖，差點兒打翻了手中瓷碟，吳雨燕這才抬起頭，認真端詳起自己的丈夫，良久才道：「你不該回來。」
吳雨燕又陸續餵了他些飯菜，卻始終默默無言，幾次武興要開口，都被塞到嘴邊的飯菜堵了回去，直接咽回腹中。
甘甜的茶水穿過微痛的喉嚨，吳銘撂下茶盞，嘆了口氣：「你既然決定重返魔教辦事，就不應該再回無名山莊。」
事實上，在這返回的途中，江武興已經飽受虐待，拳腳加身是家常便飯，真正的糧食卻沒能吃上幾粒，否則一個練武之人也不會如此不堪。也就是吳陰天想看江武興的笑話，才留了他一條小命，若非如此，他哪裡還能走得到無名山莊。
「雨燕。」江武興乾涸的嘴唇輕輕喚著，從嗓子里擠出微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