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正派盟主心亦邪
第十三章 母女相認
「小女子乃無名山莊吳雨燕，見過夫人。」吳雨燕斂襟一福，畢竟是大家閨秀，無論何種情形也不忘先禮後兵。
雨燕眨著淚花，抬起晶瑩的睫毛，雙目放光地瞅著面前搖晃的物件，「好精緻的小東西，是什麼啊？給我看看。」她伸手去夠，卻撲了個空。
「武興，你可還好，真的很想很想見你一面，哪怕只有一刻……哪怕只是背影……」
無助地跪在原地，江武興茫然痛哭起來，心臟像是被人生生用刀子割裂開來，那種痛是失去愛人的痛，痛得真真切切，痛得撕心裂肺。
「嗯，娘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你們了。」穆蓮真情流露，她這次是真的決意不走了，待殺了吳銘后，就陪著幾個子女相伴餘生。
穆蓮用充滿慈愛的眼神望著雨燕，望著望著，那眼神愈加迷離。
穆蓮聽到吳雨燕自報家門，心裏一陣激動，但腳下仍是未停，直到站定在雨燕面前，柔聲問：「你哭過？」說話間，她伸出素手，欲要去撫雨燕眼角的淚痕。
「那就好。你和宇兒都感情不順，倒是隨了娘。」穆蓮心神蕩漾，嘆了口氣，又問：「你大哥呢，軒兒可是也成了家么？」
「夫人？」穆蓮一怔，懸在空中的手收了回來，「你還叫我夫人？」
「不要了！」雨燕急得直跺腳，乾脆使出小孩子的把戲，氣鼓鼓地往地上一坐。
「唉。」穆蓮重重地嘆息著。
「好，好。不過，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和娘說，娘不想你有任何隱瞞。」
武興看得心醉神迷，可那笑容似乎變得越來越淡，不僅是笑容，整個人也模糊起來，怎麼越看越像個影子。
「娘……」雨燕喃喃道，
可這話還未及開口，穆蓮已先行站了起來，步步向著吳雨燕逼近，同樣帶著一臉的疑惑，目不轉睛地盯著雨燕那張俏麗的容顏。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些事你從何得知？」吳雨燕不想再猜，心直口快地問了出來。
沒錯，那個影子連泥娃娃也托不住了，泥娃娃順著指尖滑落，瞬間被泥土吞噬了。再看眼前的雨燕，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哎，不給。」武興突然把手裡的東西背到身後，抿著嘴向後退去。
「她真是你娘，穆蓮穆前輩，雨燕！」琳兒嗔怨著，又拍了下雨燕的肩頭，這才換來雨燕一句生硬的「娘——」
吳雨燕揚起臉，突然撞上那對生疏的眸子，又怯懦地低下了頭：「娘您都知道了……」
「唉，雨燕，你還愣著幹什麼啊，趕快叫娘啊。」琳兒牽了雨燕的手，扣在穆蓮的手腕上。
雨燕破涕為笑，「不給不行，哈，吳家大小姐你也敢戲弄，看本小姐要你好看！」說著一擺柳腰，撲將上去，可被武興這麼左一躲、右一閃的，唾手可得的物件卻怎麼也抓不到。
「閨秀？那妖女！也配？」吳雨燕忍不住破口大罵，「她根本就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賤人，不單是負了二哥，還拐走了我相公。」一語至此，兩滴淚水又不爭氣地躍出了眼眶。
「娘，您別說了，不要再說了，回來就好。」
吳雨燕默默注視著她，沒有說話，心中將信將疑：「她說的是真的么？可看這情形，她的神智似乎不是很清楚。」
穆蓮熱淚盈眶，止不住地點頭，竟然感動得說不上一句話來。此情此景，吳
「要又不給，人家自是無趣了。」雨燕說話間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怎麼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呢？」
「看，這不是在這兒呢么，別哭啊，怎麼這麼愛哭呢？」武興攤開手心，一對泥娃娃活靈活現地躍于手掌之上。
「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搞得街知巷聞，娘也是進了洛陽城才有所聽聞。沒想到果然是真的……這兒媳婦究竟是哪家的閨秀，娘這便找她家理論去。」
琳兒微笑：「我有何懼，有樂天在此啊？」話一出口，又想到雨燕的丈夫離她而去，相較之下，自己的幸福正是別人的痛楚，眉頭一皺，連忙改口：「啊……那個……樂天也快回來了。」
琳兒和楊樂天對望了一眼，退出門去。母女二人在房中哭了一陣，許是累了，總算平靜下來。雨燕扶著穆蓮坐下，斟了杯熱茶，遞到穆蓮手上。穆蓮端著熱茶，並不覺得燙手，反倒是這暖傳到了心裏，暖到臉上發燒。
雨燕撐著雙目，「嗤」地一聲笑了出來，「我哪裡有哭，你上當了！」
「雨燕，是娘對不起你們幾個孩子。尤其是你，出生沒多久，娘就離開了你，使你從未得到過母愛……」穆蓮抱著雨燕，亦是老淚縱橫，心底里的欠疚如泉水般地湧上來，汩汩不息。
「雨燕，從小到大苦了你了，娘不在身邊，沒人照顧。」茶還沒喝，穆蓮眼眶一酸，先掉了一滴淚水融在茶里。
「什麼！」穆蓮拍案而起，震翻了茶盞，熱氣騰騰的茶水順著桌沿淅淅瀝瀝地流了下來。
「雨燕
雖歲月滄桑，面上多許皺眉，但見那尖臉秀眉，相貌甚好，稱得上是風韻猶存。然而，這副五官配在一起，怎會生出這般親切之感？
穆蓮再轉過身來，雙眸中已噙了淚：「孩子，我是你娘啊。」
吳雨燕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這位夫人，暗暗心驚：「這件事是在我出生那一年發生的，後來有聽二哥講過，當時那幾隻雨燕就在娘的房檐下安家，故而在我出生之時給我取了這個名字。可是面前這位夫人，不僅知道吳家這些陳年家事，還親昵地喚著二哥宇兒，難道……」
雨燕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娥眉彎彎，微露皓齒，看著手中那一對泥塑的小人，又昂頭望望武興，笑得格外燦爛。
「女兒不會隱瞞娘的，您放心吧。」
「你？你是……」
儘管喚了穆蓮做娘，可是吳雨燕對待穆蓮的感覺，就像對待外人一樣的客套禮遇，她心中惦念的，始終是他的相公。
雨燕錯身一躲，突被穆蓮抓住衣袖，穆蓮氣沖沖地道：「走，帶娘去找她！」
「你真的不要了么？」武興俯身上前，打趣地看著她，雙唇微微張開，已是泯不住了。
吳雨燕神色一黯，微笑著搖了搖頭：「其實女兒日子過得還好，我這個無名山莊大小姐，自幼豐衣足食。爹爹雖從不要求我什麼，但他江湖事忙，也無暇管我。幸好女兒還有二哥照顧，他對我這個妹妹事事遷就，處處關懷。」
吳雨燕正自思量，那婦人倏然抬起眼睫，忽的對上她疑惑的雙眸，雨燕心裏一慌，趕忙低頭閃躲，
穆蓮心下寬慰，想到這個兒子，從小就聽話乖巧，頗是討人歡心，可想著想著，她又漸漸蹙起了眉，忽問：「對了，宇兒大婚，新娘出逃，此事當真？」
「琳兒，看來你這裏也不安全啊。」吳雨燕呵了一口氣，不緊不慢地去合窗欞。
「雨燕！雨燕！」江武興急得一身冷汗，揚手在空氣中抓狂似地摸索，仍然空無一物。
「雨燕，你去了哪裡，你回來啊……回來啊……」
雨燕大吃一驚，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夫人，請自重。」
一語至此，突聞叩門之音，「噹噹當，當、當、當。」正是三急三緩，琳兒面露喜色，迎去開門，果見丈夫歸來。
琳兒心情激動，觸到她們母女兩人的手時，自己的手都在輕顫——可是為何，雨燕還和她娘這般生分？
「娘，您別著急。您有所不知，爹爹對那妖女和我相公發出了江湖追殺令，武林中人傾巢而動，外面風聲緊得很。現在去恐怕不是時候，如今我相公人雖在那妖女手上，卻可保一時安全。」
吳雨燕把穆蓮重新扶回到椅子上，俯身安慰：「娘，您放心，女兒已派人暗中保護，況且我相公江武興也不是泛泛之輩，明處暗處尚可應付。」
「嗯，宇兒這個做哥哥的還算懂事。」
楊樂天笑著把穆蓮讓到了椅子上，自己也在旁邊坐了。琳兒拉著雨燕，給楊樂天飛了一個眼色。其實，即便是琳兒不示意，楊樂天也正打算把吳雨燕的身份告之穆蓮，畢竟是親生母女，今日重逢來之不易。
穆蓮搭上雨燕的雙腕：「娘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
「哼，頑皮的小鬼！」武興將一對泥娃娃托到雨燕掌心。
「雨燕體態雖小，但它們冬去春來，不懼風雨，卻那樣的執著、堅強。記得那一年，它們搬來無名山莊，在屋檐下築巢安家，軒兒、宇兒見了滿心歡喜。後來軒兒不肯聽宇兒勸告，定要將那幾隻雨燕取下把玩，又逼著宇兒幫忙扶梯，結果不小心從梯子上摔了下來，昏迷了數日。最後反而是宇兒被你爹狠揍了一頓，還被關了三日。」穆蓮憶到此處，眉頭微蹙，感慨和怨念一齊俱上心頭，往日種種歷歷在目。
吳雨燕抹凈了淚，轉過身，望著楊樂天微微一笑：「楊教主，久違了。」她再次面對這個男人之時，心中真是五味雜陳，難聽的話說不出口，當著琳兒也不便再說。
眉目流轉間，雨燕忽望見楊樂天身後的中年婦人。上下打量一番，那婦人身著青灰色素服，乾淨樸素中竟透出一身華麗的貴氣。
耳畔邊富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看這是什麼？」
聞得這聲嘆息，雨燕心中一酸：「難道我要告訴娘，大哥已經死了？那樣的話，娘一定會很傷心。況且娘現如今和楊樂天他們混在一起，我若親口和娘說，是楊樂天殺了大哥，娘也未必會信。」
「大哥……」雨燕心下一沉，眼珠暗中轉了兩轉，拉長了聲音：「他啊，人還是痴痴傻傻，有哪家姑娘肯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