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正派盟主心亦邪
第十五章 母子重逢
吳銘確實痛心疾首，伸出的手臂都在顫抖，他蹲身扶起武興：「武興，你既然入贅我吳家，就是我吳家的人，為父希望你以後盡心為我辦事，將來繼承武林盟主之位。」
穆蓮漠然，心道：「這後院竹林荷塘，環境清雅，乃是我最愛之地，吳銘果然對我毫無留戀之心。」那抹淡淡的哀傷很快轉為難平的恨意，抬眼再望，已然行至曲徑盡頭，面前出現了一個偌大的荷塘。
「這荷塘都是二哥在打理。他最在意這些荷花，平日里修修剪剪，經常望著這荷塘發獃，竟是虛度了不少光陰。」吳雨燕莫名嗟嘆。
「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頭蓮。這首詩是娘教你背的第一首詩，你可還記得？」
「對，是雨燕多嘴。其實那前院倒是上漆翻新過幾次，但這後院爹爹無心打理，和雨燕年幼時的情景並無二致。」
「是我，是娘。」穆蓮激動得幾步行至榻邊，聲音微抖。
「謝岳父。」江武興接過藥丸，沒有片刻的遲疑，昂首吞將下去。
「什麼！」穆蓮楞了一下，陡然乍出一身冷汗，「你怎麼現在才說？」
「也好，辛苦你了。」穆蓮點點頭，信步就往外走，人剛走到門口，恰逢楊樂天風塵僕僕地推門進來。
「無名山莊」這面金漆匾額，在江湖上傲然屹立了多年，歷經風雨，在陽光下依舊熠熠生輝。
「他傷勢如何？」穆蓮急著見兒子，腳下步履如飛。
「你們要出去么？」楊樂
此話一出，江武興不由得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跪在吳銘面前：「武興不明岳父之意，請岳父恕孩兒愚鈍。」
吳雨燕嘟囔著：「雨燕不想讓娘擔心……」
「哦，好。不過我買了些包子，你們不如先吃了再走吧。」楊樂天隨手將一袋熱氣騰騰的包子放在桌上。
「二哥他……因為新娘逃婚之事，一時看不開，傷了自己。」
「娘……娘！」飛鳥彷彿聽到了這聲呼喚，忽然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我當日只是試探你幾句，你便尋死覓活，太令為父失望了！」吳銘立在他面前，嘆了口氣：「若不是後來我故意放走你和那妖女，你真的以為，憑著那點兒煙霧屏障，你們可以安然逃脫？」
「不了，我們留著肚子，到街上還可以吃些小吃，琳兒已經想很久了呢！」琳兒眸底的兩波秋水汩汩涌動，瑩潤似玉的面頰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和一對淺淺的梨渦。事實上，她是猜到穆蓮盼兒心切，哪裡會有胃口和心情去吃包子，便婉轉拒絕了丈夫。
「娘，我們走吧！」
「陰天和落花的關係，為父早就知道。只是那個女人也沒闖出什麼大亂子，我也正好看看這個義子的能耐。這些年來，陰天在江湖上打滾，倒是真沒令人失望。不僅武功精進神速，在江湖上的威望也是日新月異，可就是這野心也跟著水漲船高，不但覬覦我的盟主之位，更妄圖取而代之！
「宇兒，原來是宇兒，從小他就最明白娘的心意。」穆蓮又是驚訝又是欣慰，而後便是心焦，催促：「雨燕，快，快帶娘去見他！」
推開身旁一扇紅漆的小門，吳雨燕沖穆蓮一擺手：「這個門是供下人出入的，我已先行撤去門衛。娘，我們就從這裏進去。」
門檻內，沒有金碧輝煌的建築，沒有雕樑畫棟的檐壁，兩旁鬱鬱蔥蔥，綠樹相映，百花爭艷，正是春風花草香。沿著曲徑通幽的小徑行走，頗有些田園的意境。
飛鳥倏然抬頭，皺眉：「記得，孩兒當然記得，娘最愛荷花。娘？真的是您么，您還活著？還是……孩兒已經死了。」
「演戲？」江武興心中一沉，知道這樣一來，他便不知出頭之日，可是眼下這情勢，他也無從選擇，唯有硬著頭皮應下，至少這是條出路……
斗轉星移，窗外的風已不再寒冷；大地回春，樹上的枝葉發了新芽。
穆蓮略帶詫異地望著琳兒，暗道許是琳兒怕樂天擔心，才不以實情相告。其實正如穆蓮所料，這些日子楊樂天為鑽研穆前輩的神功，大煞心思，琳兒不想丈夫為自己再勞心神。她知道無名山莊不歡迎她，所以這次她們是偷偷摸摸地潛進去，就算有何意外，也有雨燕在，不至於會把她們如何，又何必再去驚動丈夫。
「我……」江武興眼中閃出希望的火花，「盟主不是怪罪於我么？」
「怪罪？」吳銘負手踱向他，口氣忽然變得溫和
「武興不敢，這盟主之位我江武興實在毫無興趣，武興只求可以侍奉在盟主身邊，得到……雨燕的原諒。」江武興神色一黯，更不敢抬頭去看吳銘。
不等穆蓮答話，琳兒搶白道：「是啊。前輩覺得屋中氣悶，想出去走走，我便陪她。」
江武興一時間疑惑萬千，靜靜無言。
「一個大男人為了點兒情愛，怎生就頹廢至此。難道是我吳銘錯看了你，竟和我那個不孝子一樣，如此不堪一擊？」
「放心，雨燕方面，待時機成熟，為父自會為你解釋清楚。你只要好好為我吳銘效命，為父定不會虧待於你。」吳銘抖手丟給江武興一枚黑色丹藥，「吃了它，可解你身上之毒！」
「娘，真的是您么？」
這枚藥丸入口即化，甘香微苦。不出一刻功夫，江武興便感到一股暖流遊走全身，經脈頓通，那胸口的悶痛也全然化解了。
「宇兒……我的宇兒……」穆蓮心疼地喚著，她知道兒子在夢中定是夢到什麼難過的事情。
穆蓮微微一笑：「女兒無需介紹，這無名山莊為娘也住了十個寒暑，大致地形娘還記得。」
吳銘說到此，竟將一副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然而，希冀只在那張蒼白的臉上一劃而過，隨即被一抹深切的哀愁所取代。
這幾日，和煦的春風卷著漫天的飛絮鋪天蓋地而來，只因那些河道旁的柳樹，為了繁衍生息，造出這許
「他吳陰天何德何能，敢忤逆犯上，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江武興也不服氣，他雖不求權力地位，但最恨別人不忠不孝。
包子皮薄餡大，肉汁鮮香，可入得楊樂天的口中卻也味同嚼蠟。即便如此，包子還是被他接二連三地送入口中。楊樂天一心所想，即是填飽肚子，因為只有吃飽了，才能有力氣報仇。未免傷及心愛之人，他要趁著琳兒離開之時，一嘗夙願。
「好，娘別著急，前面就是二哥的居所了。」雨燕頭前行了兩步，令她不安的事遲早要說，而且現在已經迫在眉睫了，於是惴惴地開口：「娘，二哥……二哥他……」
楊樂天會心一笑，目送著她二人出得房去。搖搖頭，他隨手抄起一個包子便往嘴裏送。
只見塘中滿池的荷葉，遮去了一葉碧波，偶有一兩支心急的莖吐出花苞，掩在寬大的綠葉下面，青色的外衣包裹著若隱若現的淡粉，顯露出勃勃生機。
「何止忤逆，他為了儘早登上武林盟主的位子，暗中去魔教勾結楊樂天，想取我性命。想不到我吳銘多來年的悉心栽培，到頭來竟是養虎為患！」
「嗯？」穆蓮抬眼相詢。
穆蓮佇立在荷塘邊，凝視了一刻，才道：「這荷塘一如往昔，打理之人也頗為用心了。」
穆蓮冷眼凝眉，提上一口真氣，凌空飛馳了幾步，飄然落到那木屋
「這裡是後院，平日少有巡守。」吳雨燕在前引路，不時地回頭注意穆蓮的表情。
江武興正要再行感激，恰聞吳銘道：「不過現下要你委屈一陣子，繼續和那主僕二人把戲演下去，你可願意？」
「穆前輩！」琳兒從身後喚了一句，走過來替穆蓮合上窗欞，「剛才小玉過來傳話，說今日吳家有事，雨燕不得抽身，便讓我先送前輩過去。」
「娘……」屋內低低一聲淺吟，令穆蓮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門。但見榻上之人，平卧而眠，睡夢中眉心緊蹙，痴纏夢語，額頭上滲著斗大的汗珠。
吳雨燕揚手一指：「娘自己進去看吧，前面那座木屋便是二哥的居所。」
穆蓮應了，二人遂跟隨吳雨燕沿著無名山莊的外牆，繞了大半圈。終於，在一棵棗樹前，吳雨燕停下了腳步。
「好。」穆蓮輕提衣擺，邁入了門檻。
穆蓮凝視著匾額出了神，直到耳邊的一聲「娘」才把她喚回來，雨燕在她面前仍是規規矩矩，只是礙於人前，沒有欠身行禮罷了。
穆蓮翹首窗外，見了滿天的飛絮更是心煩。她催促雨燕几次，今日終於得空去無名山莊，看望他的兒子吳靖宇。雨燕本答應午時來接她，但眼見未時已過，樓下人來人往，仍是覓尋不到女兒的蹤影。
「是娘……我莫不是在做夢？」飛鳥吸了口氣，嘆息：「一定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