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浴火重生再為人
第三章 萬柳山莊
「一個人？」琳兒微微驚疑，轉頭問：「你叫上你的譽郎啊？他不是一直甘為你的守護神么？」
「無名山莊？」柳飛揚慵懶地窩進太師椅里，手下轉動著無名指間的玉扳指，「呵……原來是那個過氣盟主的子嗣，難怪鼠膽包天。」
每每午後，琳兒總會領著寒兒的小手，一步一階地攀上崖頂。寒兒自個玩耍，琳兒便坐在巨石上遙望遠方。她總是希冀能在雲間見到丈夫的身影，哪怕只是看到一塊像樂天的雲朵，她都能興奮整個下午。
「姐姐放心，香香不會惹是生非，不然尋譽也不會放過我啊。」香香拍著胸脯保證。
「不如姐姐陪我去看看熱鬧吧，你一個人呆在神魔崖多悶呢！再說，天神教上上下下的事務，夜教主都打理得有條不紊。這幾年，正道、魔教互不侵犯，天下如此太平，簡直是無趣。」
便在此時，兩扇門板被推得吱呀作響，外面的人顯然快攔不住了。
「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闖盟主山莊呢？」琳兒掩口一笑。
忽的一條人影躍進屋內，跪地撐拳：「主上，門外兩位俠士不聽勸告，硬要闖進屋來。」
「回稟主上，是無名山莊的江武興和吳雨燕夫婦。」暗衛稟道。
「這樣啊……」
江武興忍著一口氣跪在原地，過了半晌，終於按捺不住開口：「江某真是有事相求，盟主！」
「是。」那暗衛立即回身拉開了門，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房門霍然敞開，江武興倚著慣性之力，差點兒跌撞進去，忙一沉下盤，端端而立。他心知失禮越
柳飛揚站起身，武興以為他要上前相扶，忙要客套一句，怎料盟主向前踱了幾步，與他擦身而過。
柳飛揚先是掃平江浙一代高手，以揚州為據點，打響萬柳山莊的名頭；而後單挑不與臣服的幫派，卻是未殺一人，以武力敗到對方心服口服；各大門派內鬥不斷，他便疏落雙方勢力，達到相互制衡的均勢，同時把傷亡降到最低；鎮壓叛亂，手刃江南第一大世家掌門人獨孤狂劍；登上天山，征服了神秘的無上月魔……
琳兒應和著，西天的餘暉灑出一片璀璨的光芒，映照在這對姐妹的臉上，鑲上了一層薄薄的金邊。
香香翹著小嘴：「他老人家可是忙，尋王爺出征西域，整個尋王府都靠他一個人扛著呢，他若走了，王府就亂套了。」
然而，江武興夫婦卻無心欣賞這院中的精緻，他二人腳下匆匆，武林大會召開前一個時辰，就迫不及待地沖入萬柳山莊，沿著碎石甬路，一路尋來盟主居處。
尋茉璇吐吐舌頭，回首遙手一指：「後面呢！」
尋茉璇乖巧地點點頭，拉起楊寒的小手，歡喜地跑開了。待孩子們跑遠了，香香才低聲道：「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尋王府派出的侍衛還是無功而返。」
幽幽嘆氣，琳兒一展容顏：「算了，妹妹也是為了我好，不怪你就是。」
琳兒舉目眺望，遠處粉裳依舊。香香一路小跑地攆了上來，笑若春桃：「姐
萬柳山莊，名不虛傳。庄內萬棵柳樹，環繞屋檐碧瓦，蜿蜒石橋池沼。滿目柳枝低垂，清流潺潺，隱瀉于花叢石隙之間，迴廊抱池，獸頭吐玉，落珠飛濺，驚起一波漣漪。
「哦，是何人如此大胆？」坐在太師椅上的人緩緩抬起眼皮，濃密而狹長睫毛微微一顫，眸中立現驚濤。
「娘，陪我玩會兒，行么？」寒兒拽著琳兒的衣角，可憐巴巴地乞求著琳兒。
江武興恍然抬頭，正見柳飛揚抬起一指，點向他的鼻尖，眸中乍出一道詭異的黃光。
「你，不是有求於我么？」柳飛揚突然發話。
「不，我要娘陪我一起玩兒。」楊寒大聲道，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母親，嘟著小嘴表達著強烈的不滿。
當然，僅僅是傳聞，江武興又如何能信，這幾年來，這位高高在上的盟主的確在江湖上做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怎麼行啊，香香就算讓尋王府那些侍衛掘地三尺，也要把楊樂天的骨頭給姐姐挖出來！」香香信心滿滿地指天發誓。
「姐姐，對不起哦，你說我怎麼這麼口沒遮攔的呢。」香香立刻咧開了嘴，衝著琳兒傻笑。
琳兒起身沖她淺淺一笑：「好妹妹，你來了真好，寒兒正愁找不到玩伴呢。」
「武林大會？我還真是沒興趣。」琳兒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朵雲，沉寂而淡漠，「雖身在江湖，但江湖恩怨對於我們孤兒寡婦來說，已是了不相干。」
琳兒正不知如何回答，便在此時，遠處跑來一個天真爛熳的小
「嗯，我們這次去，也只是湊湊熱鬧，千萬不要攪入江湖之事。」
見琳兒躊躇難決，香香立時補上一句：「姐姐，陪我去嘛。香香只求姐姐這一次，好不好？再說，萬一妹妹出了什麼狀況，也有姐姐保護我。」
「寒兒乖，去自己玩會兒。」
江武興悚然大驚，他雖不曾與這柳盟主接觸過，但也聽聞新任盟主輕狂高傲，卻沒想到這傳聞僅是冰山一角。若不是江湖傳言，柳盟主有通天本領，能盡解天下之事，扶危助難，他今日絕不會在這樣一個人面前屈膝。
這時，下人已將熱水打來，放置在盟主腳下，這便要去脫柳飛揚的鞋襪，卻被他一腳踢翻，「沒用的東西，粗手粗腳，滾！」
「呦，瞧這迫不及待的樣子，看來……今天得要他們在這裏學學規矩！」柳飛揚撐坐起來，正了正身子，吩咐道：「讓他們進來吧，不然我的門都快被他們給拆了。」
「這……」琳兒遲疑了一下，終於鬆了口：「好吧。」
「去帶弟弟玩吧。」香香起身，拍了拍璇兒。
江南庭院深深，亭台假山疊立，如此清幽秀麗，玲瓏精緻，置身其中，怎能不令人心曠神怡。
「今年立春許是太晚了，還真是春寒料峭呢。」搓了搓手，柳飛揚不慌不忙地坐回到太師椅上。
戀戀不捨地看看那朵像樂天的雲，琳兒吁了口氣，她這次同意去萬柳山莊，不僅是為了護香香周
「姐姐，下個月萬柳山莊的武林大會，你去不去？」香香忽問。
「姐姐真好。」香香撲上去扯住琳兒的衣袖，綻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雖為人母，卻活脫脫一個未長大的孩子。琳兒也是習慣縱著她，畢竟就這麼一個骨肉血親的妹妹，於是就把她當個孩子似地寵著溺著。
琳兒釋然一笑：「璇兒來了啊，你娘呢？」
揚州，萬柳山莊。
「娘！」楊寒跌跌撞撞沖向琳兒懷裡，琳兒卻在失神間嚇了一跳，「怎麼了，寒兒。」
別人眼中年少輕狂的偏偏少年，僅用了短短一年的時間，就登上了武林盟主的高位，逼得那些正派長老對他俯仰稱臣。
三年風霜雪雨，神魔崖頂望穿秋水。
琳兒苦笑：「何必在意，早叫你不用再去查了。當年護送楊大哥屍首的那幾名吳家家僕無故失蹤，樂天屍骨無存，我是哀傷過一陣子。不過後來，夜大哥為樂天立了衣冠冢，我也算是有了寄情之處，姐姐余願足矣。」
琳兒嗔怪地看了香香一眼，又望向遠處的雲，沒有說什麼。
「求盟主幫忙！」江武興這回單膝點地，直接磕在石板上。其實，面前這位盟主不過二十有餘，若論年紀，還小江武興兩歲。江武興行此大禮，一是因為身份地位懸殊，二是確是自己有求於人。
柳飛揚揉揉眉心，自言似地抱怨：「唉，是不是門閂壞了，怎麼一陣風就給吹開了……」
「真的！姐姐真是太好了！」香香登時心花怒放
「反正香香會去，姐姐若執意不肯陪香香，香香就一個人去。」香香賭氣，小嘴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香香張大了眼睛：「我哪裡敢啊，還沒進去估計就橫屍門口了。聽說柳盟主的武功可是天下無敵，江湖上不少人都見識過，還紛紛敗在他那柄傲霜劍之下。」
「喲，寒兒啊，都長這麼大了。」香香俯下身，睜大彎彎的眼睛，端詳著面前這個小小的男孩，「嗯，越來越俊秀了，長得真像他爹！」她言出語失，忙抬頭看向琳兒。
江武興聽得心頭一沉，再透過拳隙窺眼瞧去，那太師椅上坐著的盟主，正自顧把玩著手中扳指，竟是對他二人視而不見。可現下江武興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便顧不得禮數，撩開衣擺，一步跨入門檻。
琳兒搖搖頭：「你難道希望江湖風雲再起？剛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就不知足了。」
琳兒神色一黯，垂下纖長的眼睫：「算了，人都去了，不去想了。」她也知道，這話根本就是自欺欺人，自己整日對丈夫魂馳夢想，三年來沒有一刻停止過蒹葭之思。
斜眼瞪著垂手侍立的下人，柳飛揚罵了一句：「您們這些下賤的奴才，是不是想凍死本盟主。快，去取些熱水來，我要暖暖腳。」那下人唯唯諾諾，連滾帶爬地出了房門，顯是平日怕極了自家的主子。
琳兒疼愛地望著寒兒，撫上他毛茸茸的腦袋，唇邊微微泛起漣漪，可這心思……唉，卻是怎麼也提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