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無劍》第六卷 浴火重生再為人

第十六章 父子不識

第六卷 浴火重生再為人

第十六章 父子不識

琳兒蹲下身,掏出絲帕幫寒兒拭著額頭的汗水,柔聲問:「寒兒,想娘了么?」
「別怕,璇兒,叔叔只是不小心咬到了嘴唇,沒關係的。」楊樂天輕聲安慰著,眼睛里卻透著虛弱和疲憊。忽然間,周圍一切都安靜下來,彷彿只有他一個人在說話,連那綿綿于耳的哭聲也是熄了。
楊樂天搖頭微笑:「無礙。咳,你是……璇兒么?」
夜裡歡點點頭:「飛鳥,即便你是楊教主的兄弟,也最好不要再打落花的主意。神魔崖是天神教的地盤,你不守規矩的話,我這柄雙面利刃不會放過你。」
琳兒嗤笑,故意追問:「有多想啊?」
夜裡歡摸摸香香柔軟的秀髮,低頭道:「好了,不哭了,我們先救你的譽郎,如何?」
「寒兒……」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寒兒眼睜睜看著那個陌生男人向自己欺過來,趕忙往琳兒懷裡蹭了蹭。
琳兒正了正兒子小小的肩膀,換了命令的口氣:「寒兒,沒關係。他就是你爹爹,快叫爹爹啊。」
「你真的捨得拋下我們母子,死在那口伏魔刀下?」琳兒終於忍不住問。
「對,寒兒暈血。」
艷陽高懸,流光瀉彩,映上兩條人影,一長一短。
「寒兒,小心!」楊樂天心裏想著寒兒,也就脫口喚出。
飛鳥心裏一酸,重複道:「我有話對你說。」
「我是聽說京城因為一顆珠子鬧了些亂子,不想這事竟找上了尋王爺。」夜裡歡遲疑了一下,臉上更加冷肅,「尋譽發配邊疆,我尚可派教中兄弟半路劫下,只是那老王爺被押天牢,而天牢附近埋伏了不少大內高手,要把人從裏面撈出來,並非易事。」
「咳咳……咳咳,咳……」寒兒的哭聲震得楊樂天心中抽痛,咳得更加厲害了。他咳得彎了腰,用雙手撐著膝蓋。
寒兒沒有回答,一頭扎進母親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似乎哭得很是委屈。
寒兒怯怯地盯著楊樂天,一句不吭,小身子一直往母親的懷裡貼。楊樂天對著兒子痴痴地笑著,他很想伸手把兒子摟在懷裡,但見兒子這般生分的眼神,卻又怕嚇著孩子。
「寒兒,寒兒……」楊樂天撲了過來,不知所措地推著寒兒。
「你有什麼話,便在這裏直說。」夜裡歡忽然轉過臉,不容反駁地命令,旋即把香香交予了琳兒,騰出一臂擋在落花身前。
「暈血?」楊樂天以為自己聽錯了,竟是不可思議地笑了:「呵,我楊樂天的兒子居然會暈血!」
飛鳥腳步一滯,回頭:「那我就一直等在崖頂,直到楊樂天自己肯上來送死。」
「有這麼想呢!」寒兒展開雙臂,試圖比劃出一個最長的距離。
「嗯嗯——」寒兒哼哼唧唧,小鼻子一抽一抽地動,看著堅持的娘,一雙水亮的眼睛陡然紅了,閃出了淚花。
「寒兒,不怕。」琳兒愛撫著兒子,抬頭向楊樂天一笑,拍拍寒兒:「寒兒,快叫爹爹。」
良久,一顆小腦袋慢慢從琳兒的懷裡鑽出來,愣生生地問:「娘,為什麼璇兒有爹爹,寒兒就沒有?」
看見寒兒哭,琳兒的心瞬間軟了下來——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語氣重了,把寒兒嚇著了?還是這個陌生的爹把孩子嚇著了?琳兒不確定,無奈地看了一眼丈夫,抱起兒子坐到不遠的大石上,慢慢安撫。
楊樂天剛欲一笑,但覺一股溫熱的液體自胸間上涌,他急忙掩口,將那股暖流淬在了掌心。
「這孩子是怎麼了?」楊樂天急道。
楊樂天微微一笑,復又拉回璇兒的小手,正欲繼續前行,忽見迎面走來一白衣公子,正頂著炎炎烈日,拾階而上,手中那柄沉重的大刀,烏黑髮亮。
有這麼個漂亮叔叔領著,璇兒心花怒放,她仰著頭,目不轉睛地望著這位高大的叔叔,即使面容蒼白憔悴,五官也好似畫上的人兒一樣,眉如利劍,目若朗星。她看得失了神,腳下一滑,摔在石階上,幸而是被楊樂天領著,否則定會順著石階滾了下去。
「嗯,我叫尋茉璇,今年四歲。」尋茉璇一本正經地道,一雙水汪汪地大眼睛盯著楊樂天看,不由發出一聲讚歎:「叔叔,你長得好漂亮啊。」
「毒術堪比毒王?我果然沒看錯。」夜裡歡喃喃一笑,宛如冰山裂開一角,清脆冷冽。
「血?」
香香的痛苦可以尋求安慰,但飛鳥的痛苦只能暗自啞忍,他不是已經習慣隱忍了么,為何每次忍耐的時候還會痛呢?飛鳥自嘲,抬頭再望向落花時,卻見她默默立於夜裡歡身後。
「不放過我?哼,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身邊的女人有多厲害。她的毒術堪比當年毒王,你留她在身邊,自求多福吧。」飛鳥一甩衣袖,負氣便行。
「哦,這麼想啊。」琳兒玩味地學著寒兒說話,忽的話鋒一轉,「寒兒,那你想不想爹爹啊?」
琳兒等不到楊樂天的回應,心頭一冷,也沉默下去——看來,我定不可讓寒兒認了這個父親!
「咳咳……」楊樂天苦笑,「放心,我不會讓飛鳥兄等太久。」
「夜教主,飛鳥是我兄弟,不要再難為於他。」楊樂天突然開口解圍。
「那就先救出尋公子再說,老王爺那邊聽說是秋後問斬,現在剛過清明,我們還有時間想辦法救人。」琳兒這話是對著夜裡歡說的,卻是看了一眼楊樂天,點了點頭。
「你的寒兒在後面。」琳兒抱著昏迷不醒的寒兒跟了上來,關切地問:「璇兒,磕著哪裡沒有,摔疼了吧?」
兄弟二人寥寥數語,聽得琳兒心驚肉跳,感覺手上的寒兒瞬間重得像塊石頭,雙臂已經抖得不成樣子,然而,她身邊的丈夫卻是一臉沉靜。
琳兒推開樂天大力的手,平靜地搖了搖頭:「算了,一會兒就好。」
「原來你這兒啊,我正要找你。」飛鳥正是來找楊樂天的,本來以為楊樂天去了崖頂,卻不想在半路遇到。
即使是日頭高照,春光明媚的天氣,崖頂依是山風習習。儘管如此,寒兒可不怕這些風兒,他樂得與風兒為伴,雲朵為舞。
「叔叔,你不舒服么?」一個稚嫩的童聲入耳,楊樂天抬頭一瞥,忽見身旁多了個女童。那女童比寒兒高出半頭,生得頗為乖巧。
琳兒瞅向楊樂天,在他的嘴角揚手一抹:「喏,就是因為這個!」
風中,楊樂天輕輕咳了幾聲,沒有做出任何回答。毫無疑問,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江湖上欠的債就要按照江湖規矩來償還,何況他欠得命也多了,用這自己副殘軀去還,算算還是佔了便宜。
孩子聲音雖弱,但卻隨著一縷清風傳到了楊樂天的耳朵里,令他剛剛邁出的一步又收了回來。楊樂天獃獃地望著他們母子,心中五味雜陳:「寒兒,寒兒,你是真的不認爹了么?沒爹的孩子,呵……是爹對不起你啊。」
楊樂天回頭一顧,但見寒兒獃滯地站在風中,粉嘟嘟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痕,眼光卻停留在楊樂天嘴角的一抹緋紅之上。霎那間,寒兒猛烈地抽動起肩膀,突然哇哇大哭起來。這一次,寒兒的哭號是竭盡了全力,沒哭幾聲便暈倒在琳兒的懷裡。
由於自幼跟著母親上山頂玩耍,年幼的楊寒對這裏的氣候早就習以為常,有時興之所致,他還會喜歡學著母親的樣子,站在大石上眺望遠方。但寒兒眼中所見,皆是些天邊的雲捲雲舒,亦或是晴空的藍藍天際。
香香在夜裡歡懷裡嚎啕大哭,琳兒便在一旁將事情的始末大概訴了給他。
飛鳥握了握刀,毫不避諱地道:「楊樂天,寒兒你已經都見過了,你答應我的事情,是不是該做個了結?」
三尺之遙,不遠不近,落花和夜教主究竟是何關係?不過,她跟著魔教教主,一定沒什麼好事,還是想辦法說服讓她離開魔教才是——飛鳥打定主意,起身走了過去。
琳兒實在難以接受這樣的赴死約定,她耳聽著這對兄弟你一言我一語,卻完全插不上話。直待飛鳥擦身而過,她才突然開口:「飛鳥,約定條件並未達成,寒兒還沒有認樂天做爹爹。」
「找我?」楊樂天挑眉,「何事?」
「血!」尋茉璇嚇得退了兩步,小身子一搖,幾乎絆倒。楊樂天微驚,翻手一看,原來是鮮血順著指縫淌了出來。
寒兒一回頭,登時點亮了一對眸子,「娘!」他小嘴一咧,露出兩顆大大的門牙,歡天喜地向琳兒奔了過來。
楊樂天氣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飛鳥心頭微微觸動,卻只是一瞬,腳下依然踏實沉穩,一階一階地向著崖頂攀去,那柄大刀在他手中緊扣,驀地騰起沉重的殺氣。
「寒兒。」風中飄來一聲輕喚。
「可以。」飛鳥沉聲回答。
「謝謝兄弟。待我把璇兒送回去,我會再上崖頂。」楊樂天淡漠地看著他,眸底浮出一絲絕望的冷光。
香香「嗯」了一聲,由哀嚎轉為了嚶嚶地啼,好似有道不完地委屈。夜裡歡也不再多言,輕拍著她的後背,耐心安撫著香香。他很想給這個妹妹多一些的溫暖,即使他的懷抱可能是冰冷的,但他相信,香香可以得到這份來自兄長的愛,得到他親生妹妹失去的那份愛。
「別說了,我們先抱寒兒回去吧。」琳兒抱起寒兒,楊樂天應聲起身,過去牽起璇兒的小手。尋茉璇見漂亮叔叔過來拉她,美滋滋地伸出潔白的小手,任由楊樂天牽了去。
楊樂天將璇兒扯到身後,神色凝定:「好,了結可以,只是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不要嚇到孩子。」
冰冷的氣息撲面而至,擾亂了春風吹動的方向。飛鳥退了幾步,心道:「他連妹妹都不要了,看來這個魔教教主和落花的關係的確非比尋常。」他本想把落花拉到一邊,勸她離開魔教,可是當著魔教教主,這話又如何開口?
「爹爹?」寒兒撓著頭,這個名詞在他的腦海里感覺很遠很遠,就像天邊飄著的雲朵,永遠也夠不到。
「我們?」落花怔住,吁了口氣:「我們……已經成為過去,無話好說了。」
「想——」寒兒拖著長音。
尋茉璇勇敢地爬起來,拍了拍手,咧嘴笑了:「不疼。」
神魔崖頂。
琳兒俯下身,心疼地摟住兒子,柔聲道:「怎麼了?寒兒,他真是你爹。」
有意避開夜裡歡凜冽的目光,飛鳥只對落花低聲道:「落花,我們……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