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浴火重生再為人
第十八章 吳家金鏢
「譽，快來啊……」香香迷迷糊糊地夢囈。
「她怎麼會有這麼多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尋譽驚惶失措地望著夜裡歡和琳兒。
「我……」琳兒頷首之際，但聞不遠處傳來急急大呼：「香香！香香！」
「哼，這點兒小傷，不勞夫人。」夜裡歡走過來，就地打坐運功，雙臂頂上尋譽的后心，便有源源真氣灌注到他體內。
「現在你可是以一敵二，你最好想清楚，這人……你是放，還是不放？」身後的女子警告著。
「這裏，一定很痛吧？」尋譽皺眉，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妻子受傷的肩頭，凝望著妻子稚嫩嬌俏的臉，靜默片刻，才發覺自己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疲，眼皮重重地墜了下來。
「我來吧！」夜裡歡看出尋譽神色有異，便小心翼翼地將香香接了過來。尋譽雖有些戀戀不捨，但他心間愈加疼痛，不得不撒開妻子。手下一空，他立即按上心間，臉色蒼白如紙。
「香香受傷了，鬼面人刺中了她。」琳兒發足奔了過去，看到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心下驀地一緊，「怎麼會……又是這裏？」
「那他會是誰呢，又為何要帶著一張如此詭異的面具……」夜裡歡靠回了剛才的牆角，陷入了沉思。
「是個武功極高的人，造詣在我之上。」夜裡歡在女子身後淡漠地回應著，口氣一轉，卻是有些責怪：「琳兒，你怎麼也來了？」
尋譽狠狠瞪了夜裡歡一眼，從琳兒手中接過香香，更加呵護備至。他小心地將妻子的頭擺在自己的臂彎之中，輕輕拍了一陣，彷彿是在哄孩子入眠。
琳
尋譽胡亂地揮揮手，「快，快取些井水來！」
凝著眉，尋譽仔細盯著琳兒手下的每一個動作，唯恐琳兒力有不逮，恨不得自己上手幫忙。然而，琳兒每動一下，香香的就會皺皺眉心，在昏迷中叫嚷疼痛，尋譽的心也跟著一抽。
「難道真是無名山莊的人做的？」夜裡歡大胆臆度。
身後留下一片狼藉，差役們屍橫荒野，被大雨無情地沖刷。坑凹不平的黃土上，白雨跳珠，點點雨水化作脈脈涓流，混著薑黃的泥土和殷紅的血水，匯成一個個小小的水窪。
「他到底是什麼人？」女子望進那密林深處，幽幽嘆了口氣。
琳兒撲過來，一探香香額頭，顰了眉：「果然是發燒了。她一定是傷口受了雨淋，引發了感染，才會病倒的。」
琳兒一轉頭，但見囚車上的世子慌手慌腳地搖晃著懷中的姑娘，而那姑娘正是他的髮妻——陸香香。
「回天神教，回天神教……」琳兒不安地喃喃，她這次雖是由於香香偷偷下山，跟著攆出來的，但是她實則是在逃避，逃避著與寒兒編下的那個謊言。
鬼面人劃開雲劍，正準備凌空一穿，驀然間的電閃雷鳴，卻令他雙足再也拔不起來了。他的小腿開始絞痛，若然再晚走一步，立時便成為刀下亡魂。來不及了，即使離開會付上慘痛的代價，那也好過當場殞命。
「不要
夜裡歡正在角落裡擦著利刃，聽到此處，手下一滯，諷刺：「果然是做慣了世子，呼三喝四。」他頭也不抬，繼續將那柄利刃擦得晶亮。
「吳家金鏢！」夜裡歡和琳兒眼前同時一亮。
這一連串的動作，只在電閃雷鳴之間。身後的女子一怔，再一抬眼，劍梢上空空如也。情急之下，女子撩了個腕花，一劍破空劈去，鬼面人抬腿一腳，踹開了劍身。與此同時，一柄利刃隨風而至，鬼面人迅捷抽腿，右手劍鏜去利刃，左手「啪」的一掌擊開尋譽。
「凌霄掌乃是吳銘的武功絕學，不傳外人。看那鬼面人的身形，也不過二十來歲，怎麼可能會凌霄掌？除非……」
「嗯。這一劍穿了肩胛骨，正刺中肩頭那記舊傷。」夜裡歡跟了過來。
「哼，人歸我了。」鬼面人足下蓄力，卻感背心一點冰涼，竟是被人用劍頂上了。
「你放心，我剛才已經幫她敷過葯，這燒明日一早就會退去。只是香香傷上加傷，身體要好好調養上一段日子了。」
「不可能的。」琳兒搖了搖頭，「吳家上下還在世的，僅剩下吳承軒一人，可飛鳥如今人在神魔崖頂，況且這鬼面人雙臂健全，怎麼可能？」
天光明媚，他閑情雅興，湖畔泛舟，偶見這精靈般的少女，輕盈地從他視線中掠過，居然一個人上了荒山野嶺。他擔心少女的安危，便偷偷地跟在身後。
就是這樣發自內心深處的笑，又悄然浮在香香的臉上，只是這張小臉白得有些駭人。
轟隆隆的雷聲已欺到了頭頂，傾盆的大雨隨著一陣狂風急急而至。琳兒立在雨中，長劍緩緩滑出手心，望著尋譽痛苦的表情，她卻無言以對。
雷驚天地，雨動滂沱。能找到一間破廟躲避風雨，已然是不幸中的大幸。
「即便是這條膀子廢了，也是她咎由自取！」夜裡歡倚在牆角，冷言相向。琳兒知道夜裡歡最疼這個妹妹，定是在怨香香不聽他話，私自離教之事，便微微一笑，把香香交託到尋譽手上。
尋譽心下略寬，清眉一舒：「好，那我們明日就啟程回天神教。」
「楊夫人，夜教主，香香發燒了。」尋譽急呼。
「想走可以，把人留下。」身後女子話音清冷。
「輕點，輕點，她疼了……」尋譽不住地囑咐，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他受了內傷，是……是凌霄掌！」琳兒拉過尋譽的胳膊，二指扣上他的腕間，臉上瞬時繃緊。
夢境中，尋譽看到了當年的那個韶齡少女。
「凌霄掌？」夜裡歡驚聞而起，「什麼，你再說一遍？」
絞痛沿著小腿一路向上，鬼面人疼得揮汗如雨，當他挑開最後一記利刃之時，身後的衣衫已貼上了脊背。
同樣是個春末夏初的傍晚，淅淅瀝瀝地飄起了小雨，山霧四蒙，二人迷了路，圍著篝火，在山中對坐了一夜。又過了幾日，他約少女湖心泛舟，從袖口裡掏出一支千年靈芝，親手奉上。少女驚喜若狂，咯咯盈笑，宛若一朵芬芳的百合吐出新蕊。
「噗……」尋譽鮮血噴出，捂著胸口猛烈地咳嗆。女子護住尋譽，眼看夜裡歡急縱幾步，又和鬼面
「楊夫人，我所中的凌什麼掌，可有解救之法？」尋譽冒然一問，他實在痛苦難捱。
破廟中，琳兒正在為香香處置傷口，這次傷口雖然不大，卻是勁力超猛，一劍洞穿前後。
「可是那一掌……」琳兒遲疑著。
琳兒仍未從震驚中轉過來，顫抖著櫻唇：「氣血混亂，經脈逆流，是凌霄掌。」
「我在呢，我在呢！」尋譽聽到香香的呼喚，猛然間從睡夢中覺醒，趕忙抓上妻子的手。他心急得想把香香喚醒，讓妻子看清楚他真實的存在，卻發現懷中的人只是在做夢。
假如不是那個謊言，琳兒又怎會捨得離開那個溫暖的臂彎呢……
忽然間，金光照野，一道閃電撕裂了灰白的天空，如天邊飛來的一把巨劍，斜插入遠處的山谷。緊接著，一個驚雷在耳際炸開，巨響崩雲。
「好燙的手啊？」尋譽意識了什麼，急忙去觸香香的額頭，心中撲通一跳——滾燙滾燙的，不好，發燒了！
過了一刻，香香眉間泰然，沉沉地睡了過去，但尋譽仍不敢略動分毫，生怕驚擾了她。如此這樣，尋譽楞是一動不動，堅持了一個時辰，額上漸漸現了汗珠，心間的隱痛驟然轉為劇烈。
「唉，看我也急糊塗了。」尋譽拍拍額頂，「夫人，香香這病可該如何是好？」
「我輸了，人歸你了！」鬼面人咬著牙，以長劍為支點，用尚未抽痛的手臂發勁，盪入道旁的密林中，如鬼魂般的消失了。
「井水？」琳兒驚疑。
「又是吳家金鏢，和在萬柳山莊打傷香香的金鏢一模一樣。」琳兒喃喃，將尋譽手上的金鏢接
琳兒頷首，轉動著手中的金鏢，頂著鏢上一閃即逝的點點微茫發楞。
面具下的那張嘴驀地咧開：「哈哈哈……我何曾要受一個女流之輩威脅？」
「別愣著了，快把人帶走，傷口不能淋雨。」夜裡歡一語點醒了眾人，旋即破開了尋譽的枷鎖，又打橫抱起香香，攜著幾人在暴雨中落荒而逃。
夜裡歡話說至此，正見尋譽從懷中掏出一枚金光閃閃之物，緩了口氣：「此物是我臨走之時，從地上拾起來的，你們看看這枚飛鏢有何特別之處？」
「放，當然放。」面具下傳來微顫的聲音。鬼面人赫然松指，忽的向前一滾，避開身後的劍鋒，復又將長劍重新頂上尋譽的咽喉。
尋譽點點頭，大滴的汗珠從鬢角滑過，捂著心間的手指泛白，卻還緊緊抿著微紫的唇，極力的忍耐。
細膩滑嫩的脖頸間，死死被一隻大手鉗住。尋譽一口氣不上不下，卡在喉結之間，唇齒微開，探出半個粉嫩嫩的舌頭。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尋譽面泛紅潮，內息漸漸平穩，稍微舒坦，他便迫不及待地去探看正在沉睡的香香。
「嗯，我會的，放心。」琳兒手下極輕，她不僅心疼妹妹，更是心中有愧，畢竟香香的舊傷是受她所累。
少女背著葯簍奔在頭前，就像一隻彩蝶在林間飛舞。怎料這美麗的彩蝶一個不慎，竟然撲落到他的懷中。那張嬌俏可愛的面龐，彷彿是這林間的精靈，令他一見鍾情。少女的臉紅得像個熟透了的蘋果，掙脫了他的懷抱，興沖沖地告訴他，自己要在這荒山找尋千年靈芝。他一時興起，說要陪她同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