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無劍》第六卷 浴火重生再為人

第十九章 明珠按劍

第六卷 浴火重生再為人

第十九章 明珠按劍

「楊樂天,你又發什麼瘋!」飛鳥驀地握住那隻堅硬如鐵的拳頭。
神魔崖,青龍殿內。
沒錯,楊樂天再一次狠心拋棄了愛人,僅僅是因為一個誤會。
楊樂天側過頭,顫聲道:「好,你告訴我那姦夫是誰,我聽你解釋。」
「借口,那是借口,一切都是為了掩飾她的名節罷了!」楊樂天發了瘋似的大喊,仇恨之火再次從心底燃燒起來。
琳兒風塵僕僕地邁入門口,卻見座上的楊樂天一臉疲憊地支著下巴,半合著眼睛。他在等待,只等琳兒回來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讓他明白寒兒只是不想認他這個父親,而隨意編造了個謊言。
山風獵獵,狂躁地捲起楊樂天寬大的衣袍,衣袍里包裹的人更加清瘦。對面的獨臂人,沉穩冷靜,緩緩地抬起沉重的大刀,烏黑的刀口在炎炎烈日下閃著嗜血的光芒。
琳兒順勢癱坐在地上,捂著面頰默默地低著頭,她不敢去正視面前之人,即便是她事先猜到了這個結果,但當頰面上火辣辣地疼傳來時,一顆心還是像被人重重地擲出,摔在地上,如花瓶落地般崩得粉碎。
「樂天……」琳兒欲言又止,任淚水在臉上四溢。
失去了丈夫手心的溫暖,琳兒心中一空,然,該面對的總要面對……沉默了一刻,琳兒終於鼓起勇氣,抬頭:「對,你的確不想聽,寒兒不是你親生的!」
楊樂天勾起了嘴角,卻不是在笑,而是諷刺:「原來你從未相信過我武功已廢。」
「你終於來了。」飛鳥冷漠地道。
心灰意冷,楊樂天很想就這樣死在飛鳥的刀下,一了百了。只不過,那可惡的夜裡歡讓他恨得睚眥欲裂,滿口說是照顧琳兒母子,都是借口,借口!
楊樂天擺手不信,苦笑:「倘若煙雨六絕能恢復內力,我就不至落魄於此了。」
「玄魂劍?」飛鳥驚疑,扯下衣角,單手有些笨拙地去包裹那隻鮮血淋漓的手掌,邊問:「一把劍能助你恢復功力?」
「什麼?」飛鳥錯愕,他不想在如此情形下,楊樂天還能問出這麼平靜的一句話。
可是飛鳥不這麼認為,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預兆,他一步步地悄行靠近,暗提了輕功令走路毫無聲音。他不知道,楊樂天是不是正在看著自己,他但求在那個瘋子跳崖的一刻,伸手抓住一隻腳裸。
「只是那把劍……」楊樂天頓了頓,擔憂地看向飛鳥,「如今在柳飛揚手上,憑你的煙雨六絕,可是取得到么?」
可是那麼小的孩子真的學會說謊了么?
再一轉眼,琳兒迷離的淚眼只看到丈夫那個消瘦的背影,跌撞著走出了大殿,再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留在殿內的只有琳兒孤單的身影和陣陣迴響的咳喘聲。
「我沒騙你。爹死後,我在他房間的暗格里發現了煙雨六絕,本是拿來填補空虛,不想無心插柳卻成蔭,煙雨六絕的內功竟奇迹般打通了我受阻的氣脈,不僅內力重聚,更練成神功。」
「咳咳……原來你是這樣耐不住寂寞人啊?」楊樂天看琳兒的眼光瞬間變了,唇角扯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呵……孩子都三歲了,那應該是我剛下山找吳銘時的事情吧,那時我還沒死呢……咳咳……你就知道我一定會死?」
令琳兒始料未及的是,事情會弄巧成拙。楊樂天踉蹌下行,轉了個彎,復又拾階而上,那是一條通往崖頂的路,一條不歸的路。
「對,你的煙雨六絕。」
「飛鳥啊飛鳥,明明是來殺人的,怎麼現在心軟得想去救仇人了呢?」飛鳥捫心自問,可那連他自己都搞不懂的情愫,又能去問誰。
「你瘋了?!」飛鳥搖了搖頭,突地抽回大刀,「唰」地插回漆黑的刀鞘。楊樂天的手瞬間被刀鋒劃開一道長口,他盯著鮮血滴滴答答地從手掌上淌了下來,並不覺得疼,反而覺得血流得太少太少,口子不夠深,也不夠痛。他甚至用指甲剜進去,試圖把口子刨得更深一些,之後看著新鮮的血珠冒出來,他在風中笑,狂傲地大笑。
「琳兒,你回來了。」楊樂天道了一句,看不出一絲感情。
「為什麼,為什麼當我楊樂天覺得報仇是一場笑話之後,還要將我推向另一段仇恨,我不想再恨,我沒有這個能力再恨。該死,該死,為什麼是這個時候,我竟沒有能力一劍殺了那個夜裡歡。」
忽然間,楊樂天不去瞅那腳底深淵,把頭轉向飛鳥,面無波瀾地道:「飛鳥,你的內功是如何恢復的?」
「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琳兒慌忙地搖頭,驀然起身,扶起樂天彎下的腰身。
「那把劍……」飛鳥手下一滯,裹傷的布條掉在了地上,他俯身去拾,心中同時在猶豫。他不願殺個弱者,假如真如楊樂天所說,玄魂劍可以助他恢復功力,即使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願意放過這個一償夙願的機會。
「噗」一口鮮血從楊樂天的齒間噴射出來,濺了琳兒一身的血沫。琳兒看著白衣上浸染的鮮血,忽然覺得自己好臟,那謊言好似真的成了現實。
「哦,那我要恭喜兄弟了。」楊樂天淡漠地說了一句,經過了這麼多風風雨雨,他對這個煙雨六絕已無興趣。
楊樂天微微一笑,眼睛里閃出了精光。
飛鳥這次總算聽清了,也知道楊樂天不會做出傻事,前行的腳步跟著立定,回答道:「我的內力得以恢復,還要拜你所賜。」
飛鳥冷哼:「想做兄弟的話,來生再續吧。今世你欠我吳家的幾條人命,想清楚了,就拿起你的劍,我們一決生死,把命還了與我。」
嘆息一聲,飛鳥似乎被楊樂天的境遇所打動,不自覺地同情起來,「你問過琳兒沒有,以我對琳兒的了解,她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來。」
「你真的廢了武功,治不好了?」飛鳥將信將疑,感受了身體中的渾渾暖流,那煙雨六絕的神威,令整個人如沐春風,他是深有體會的。
「咳咳……」楊樂天向後踉蹌了兩步,發出痛苦地低吼:「琳兒,你為何要如此對我?」
「琳兒你怎麼了,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楊樂天似乎不經意地問著,雙眼卻異常期待地望著琳兒。
「治不好了,連醫仙都說,我命不過一年。」楊樂天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眼中竟是哀怨之情,「我本想用這一年的生命好好補償琳兒,可惜這個想法……如今竟成了笑話。」
「哈哈哈……咳,咳……」楊樂天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了崖邊,他俯瞰了一眼身後的萬丈深淵,不屑地一笑——不會了,他不會再那麼天真幼稚地去跳崖,既然有人想留著他這條爛命,他就要用這條爛命做些事情。
楊樂天將拳頭握得咯咯作響,方才的刀口滲出了更多的血,順著指縫溢了出來。
「不是你?」飛鳥微驚。
「當然。」
一件披風搭上了身,楊樂天一驚而起,眼前的人,不正是他日思夜盼的人么?
「我楊樂天廢了武功,連最愛的心也照顧不起,是我自己沒有資格保護她,是我沒資格!」楊樂天忽然痴狂地縱聲大笑,又瞪著紅彤彤的眸子,猛地抓住身前黝黑的刀,詭秘地道:「你殺了我吧,現在就殺了我,用這口刀結束一切。否則,我一定會讓夜裡歡十倍償還!」
「我?」楊樂天隨即向前踏出幾步,離開了那危險的懸崖。
楊樂天熬著通紅的雙眼,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頓地攀上石階。自從三日前,他聽寒兒親口道出這件事,便沒再合過眼睛,一直等著琳兒回來給他一個交代。可惜等到的卻是琳兒的默認,失望、心寒、背叛、憤怒一股腦地衝上頭頂。他倘是還有武功在,一定會先去殺了夜裡歡,再去找飛鳥了斷。
楊樂天低頭悶咳了幾聲,用手拂去唇角的一抹鮮血,緩緩抬起眼睫:「你也看見了,那魔功損了我的五臟六腑,連內功都運轉不了,何談打通經脈?」
玄魂劍,那把令人念念不忘,魂牽夢縈的利劍,無論你是不是把魔劍,你的主人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楊樂天。
「既然如此,你就助我取回玄魂劍,我們來一場公平較量,可好?」
楊樂天自嘲,仰天深吸了一口氣:「寒兒?他是認了爹,只可惜,他認得不是我。哈,哈哈哈……」
「不錯,你既精通煙雨六絕,又何來失去內功一說?」飛鳥提了提手中的大刀,想重新舉刀,然,刀卻未出鞘。
鑽心的痛由掌心襲來,楊樂天暗生一計,倏然點亮了一對眸子,沉下一口氣:「飛鳥,你不是想和我公平比試后,然後親手取我性命么?」
「我……」琳兒沒在說下去,默默地垂下了頭。
楊樂天輕笑:「我楊樂天言而有信。」
驀地,楊樂天笑聲一斂,目光炯炯地瞪著飛鳥,向飛鳥大喝:「你為什麼收手,為什麼?為什麼!」他揪住飛鳥的衣領,聲嘶力竭地在風中咆哮。
便在這時,楊樂天驀地鬆開琳兒的手,淡淡地道:「別告訴我,你要說的我不想聽。」
「樂天,是……是……夜教主。」琳兒憋了半天,說出了她早就想好的謊言。其實,她很想告訴丈夫,她和夜裡歡無半分苟且之事,然而,這句話她在心中說了千遍萬遍,卻沒有勇氣對著丈夫告白,最後竟是反著說了出來。儘管這樣說,會對不起夜裡歡,但她還是自私了一次,因為她想保住丈夫的命。
「嗯。」琳兒點了點頭,不想搭了一件衣服,就把丈夫吵醒了。然,那份突如其來的冷漠感卻令琳兒心底一震:寒兒已經對他說了?——甚至那雙熟悉的大手突然拉起自己的時候,琳兒都下意識得一縮。
「嗯,那是把魔劍,也曾是我的佩劍,我信它。」楊樂天神情篤定,他更加篤定的是飛鳥一定會答應。
「樂天,我只要你活著就好。只要你活著,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不想看見你死。」琳兒凝住了淚,失神地看著楊樂天逐漸縮小的背影,一直望到了石階的盡頭。
這個謊言,為的僅是不讓寒兒認父,不讓樂天得償所願後去崖頂赴死,琳兒寧願犧牲自己的名節,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丈夫死在那烏黑的刀口之下。
「啪!」兜風的一掌呼呼地抽上琳兒的粉頰,楊樂天抽回了手,感覺掌心一陣酥麻,茫然苦笑著:「原來一切都是真的,寒兒果然不是我親生……咳咳……」
「不可能,這太荒謬了。人盡皆知,那個孩子姓楊,不姓夜,楊寒明明就是你楊樂天的兒子!」飛鳥瞪大了眼睛,試圖用眸中堅定的光說服楊樂天。
「問過,她也默認寒兒是我們夜教主的兒子。」說到這裏,楊樂天淡淡的眼神中霍然騰起了殺氣。
三日來,楊樂天未曾合眼。令他心中忐忑不安的,不是兒子學會說謊,而是那個謊言聽起來太過真實,他實在難以接受。於是他日思夜盼,等著妻子回來,親口對他說——那不是真的。
飛鳥聽得一頭霧水,刀柄在風中晃了幾晃。
「嗯,寒兒已經認了爹吧?」飛鳥隨口問著,就像是在談論天氣般輕鬆。
楊樂天重複了一遍:「我問你的內功是如何恢復,當年你不是因為逃婚的事情,自爆后失去內力了么?」
「盟主?」飛鳥愕然,他素知這個盟主在江湖中威望極高,都是緣於他傲據一方,之後更以破竹之勢,稱霸整個武林,令江湖上那些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都對他拱手稱臣。要從柳飛揚手中取劍,並非易事。他咬咬牙,終是道出一句:「好吧,我儘管一試。」
飛鳥搭上他的手腕,大力地推掉了那隻瘋狂的手,「我飛鳥不殺瘋子,何況……還是個手無寸鐵的瘋子!」
「咳咳……」楊樂天自語般地輕喃:「這也不能全怪她,她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成了新寡,在江湖上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願意再嫁也是有情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