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雪月風雨照仙山
第二十一章 以命下注
「大哥，最後一劍。」飛鳥還是很擔心，即使吳陰天瞎了雙眼，廢掉右手又如何，這樣再砍一劍他也不會死，那麼大哥會不會履行承諾？
「楊樂天，我憑什麼信你？」
「我這麼做，只是厭倦了這麼干打幹殺的，這其實是一個賭，玩玩而已。只不過，如今我下了賭注，為什麼還不見你楊樂天下注呢？」
提起了光劍，楊樂天對著吳陰天全身的空門上上下下比劃了一圈，然後遊戲就突然開始。他出手，手起劍落，迅疾如風。
一得喘息，楊樂天馬上倒了幾口氣，不忘諷刺：「對待小人，沒必要講信用。」
「堵注？」楊樂天劍眉一揚。
吳陰天不耐煩地搖頭，「嘖嘖，我的好二哥，你搞清情勢好不好，不要天真的認為你們聯手出擊的煙雨六絕，真的可以打敗我體內九重的龍心蠱。」
「那你試試。」吳陰天挑釁地冷笑。
看樣子，吳陰天低估了楊樂天的想法，他本以為楊樂天只會在他身體的某個部位開個窟窿。然而，他錯了。對方第一劍就要了他一對眸子，原因很簡單，楊樂天看著那對陰沉的眸子著實心裏不爽。
「是，不過……」飛鳥咬了咬牙，轉頭對吳陰天道：「三弟，你若能悔悟，我就勸大哥給你一個痛快了斷。」
「直接殺了他？」楊樂天搖頭，唇邊抿著輕淺的笑意：「殺他多容易啊，只需一劍，豈不便宜？這個卑鄙小人確應受千刀萬剮，痛苦去死！」
「啊！」一直未做聲的少女在角落裡發了一聲尖叫。月紫瑤剛才一時被那血腥的廝殺場面所震，尋了一塊岩石躲了起來，這時看見了吳陰天那張亂髮垂散、鮮血披面的臉，就像見了鬼，竟覺得比剛才的行屍更加可怕。
「來吧！」說話間，吳陰天伸開雙臂，神情坦然地讓楊樂天和飛鳥去刺他
吳陰天這樣的思緒被手上的一陣劍氣所打斷。隨後，又是一陣凜冽的激痛，那個位置在他的虎口。
這裏沒有柳枝，也沒有其他可供操控的細小碎物……楊樂天眼光逡巡了一周，才稍稍安了心，遲疑著揚起永世劍，點向吳陰天的胸口。他又輕輕地搖搖頭，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那個卑鄙小人，就這麼甘願受死？
笑到一半，吳陰天猛地噴了一口血在楊樂天的臉上，他碎裂的肋骨刺穿了內臟，身子完全是靠著楊樂天的後背在支撐。而他仍然不甘心，左手強迫著楊樂天握劍的手指，喘息著道：「我看這把劍你也駕馭不了，乾脆送給我吧。」
然而，吳陰天彷彿憑著耳朵也可以感知一切，似有意味地扯了一下嘴角。他雖然沒有真正的瞎過，卻曾經矇著眼睛在柳飛揚的捶打下練過苦功，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
如今，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套貼身的白色內衣，剛才被刺破的幾道傷口，在白衣上不斷漫出大面積的殷紅，仿若一朵朵血色的玫瑰詭異妖艷地綻放。
死死地握著劍柄，楊樂天開始有些害怕了，他不是害怕身後這個垂死掙扎的小人，而是怕這小人震顫的手指觸動到那個按鈕，那個劍柄上泛著紅寶石光澤的按鈕。
「不會。」滿身是血的吳陰天驀地笑了起來，「看看我們誰的命長，我正期待著聽那一劍自刎的美妙聲音。嚓！」他邊說著，便用鮮血淋漓的手在自己脖頸比劃了一個橫切的動作。
「大哥，三劍不戳其要害怎麼可能……大
楊樂天乾脆屏住氣息，奮力地想甩開粘在身後的臭蟲。於是，他一連拍出幾掌，俱反手擊在吳陰天的肋骨之上。
「給你？」楊樂天諷刺地一笑，「怎麼，這可是一把殺你的劍，你是想死後帶進棺材里當作留念么？」
「你若不信，大可以讓我在你身上再穿上十個八個窟窿，你敢賭么？」
「哼，你騙誰，你早就知道。」吳陰天氣憤之極，他的臂彎處加了力，試要直接扭斷楊樂天的脖子。楊樂天窒息得眼前一黑，再也顧不得去打這個甩不掉的臭蟲，直接抬手，去生掰吳陰天的手臂。然而，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吳陰天的鐵臂如此頑固，直到摳出血洞來也只是鬆開了一分。
「不用你提醒我，我不會忘，我怕忘的人是他。」楊樂天挑了挑眉梢，看向吳陰天。對於這三劍，他在答應吳陰天打賭的時候，就已經想好如何刺，所以現在胸有成竹。
然而，來不及過多害怕，那個按鈕就在俠客的眼前陷進了古銅色的劍柄中。
「這不是一場好玩的遊戲，大哥，我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飛鳥按捺不住，用伏魔刀擊了一下地面。
看見那血淋淋的傷，楊樂天扶了扶額頭，轉頭衝著飛鳥微笑，那樣充滿笑意的眼神中，彷彿在說：不用為我擔心，你都瞧見了，第一劍我要了他一對眸子，第二劍我廢了他持劍的右手，第三劍……第三劍難道你還不信任大哥么？
「第一劍！」楊樂天高聲喊著，用了吳陰天感覺震耳欲聾的聲音。
一道鮮血在眼前飈飛，吳陰天能看到那是自己眼睛里的血，隨後，強烈的刺痛和令人狂躁的黑暗籠罩了他的全身。他慘叫著捂住
「如、你、所、願。」俠客一字字地說出，那把光劍猛然點至吳陰天大腿，卻在要觸及他白衣之時，驟然改變了去勢，如毒藤一般爬上了他的右胸。那是楊樂天早就瞄準的位置，包括前兩劍都是他預先估算好的。一劍盲眼，二劍廢功，最後一劍就是那個位置，那個與常人不同的心位。
「痛快，一言為定。」吳陰天雙手相擊，看向飛鳥：「你義弟、我二哥在此做個見證吧。」
楊樂天的好奇心勝過了警惕心，「哦，你真敢讓我戳？血流多了，人一樣會死，我可不敢保證戳完你還能喘氣。再者說，我本來也是要殺你的。」
只差一分，他的右手拇指就被齊根削斷。
以吳陰天那樣詭秘的心思，絕對不會讓自己吃了虧去，所以這場遊戲他經過仔細盤算，才決定堵上一堵，並伺機反戈一擊。可他心裏這麼想，嘴上卻完全換了另一種說法——
居然沒有時間去躲！——吳陰天登時傻了，右手虎口上的經脈全部一分為二，在血肉模糊中痙攣似地抽搐著。
「對。」吳陰天身子前傾，對著楊樂天壞笑：「怕了？」
楊樂天和飛鳥微微詫異，頓住手中的刀劍，看著那個紫袍的「仙人」向著他們走出了幾步。但見吳陰天揚手一扯，拉開了衣間的帶子，將紫袍整個脫了下來，擲到旁邊的藍色池中。紫袍浸水，如雲一樣的在水面漂浮。
「啪」，這一掌裹著深厚的功力，正擊打在吳陰天的肋骨上。吳陰天吃痛，左臂又夾緊了幾分，更死地卡住了楊樂天的咽喉，令他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被疼痛折磨的神經令他全身顫抖，他好像瘋了一般，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快來，第三劍，我等著聽那聲音。」
飛鳥跟著撲過來，
伴著肋骨碎裂的聲音，極其隱忍的、細碎的呻吟從吳陰天的嘴裏冒出來，「你一個俠客也不講信用，說好不打要害，卻襲向我的心臟。」
他兇狠地瞪了飛鳥一眼，但實際上，他現在只不過是一頭紙老虎罷了。假如楊樂天和飛鳥再用煙雨六絕合攻，加上那般威力驚人的一把光劍，將對他構成很大威脅。更何況，今日又逢忠心蠱的發作之日，此刻那些小蠱蟲已在他體內楚楚欲動了。如此一來，便是內外夾擊，他將必死無疑。
陰冷的笑聲隨著后掠的身形在洞內迴響，直至快撞上岩壁。吳陰天下墜，一足點在池中央的石條上——原來放玉盒的位置。與此同時，楊樂天飛身趕了上去，他要乘勝追擊，一劍不行，就另一劍去挑出那顆心，看看那顆心究竟是不是黑色。
此時，吳陰天正用左手鉗著楊樂天那隻握劍的手，右臂死死地卡住了楊樂天的脖子。楊樂天當然不會甘心被他制住，這便用空余的左手反向襲擊身後的吳陰天。
「我不受死。」吳陰天捂著胸口，即使那顆心並不在楊樂天所指的位置，「我只堵你在我身上戳出窟窿來，我不會死，所以，不可以戳要害，請你遵守遊戲規則。」
「噗！」
「你真的不給？」吳陰天有氣無力地討價還價，左手依然在與楊樂天持劍的手較力。
不屑地一哼，楊樂天神色肅穆：「好，我就刺你三劍，三劍之後，若你還能活著，我楊樂天就將手中的永世劍雙手奉上，自刎于傲霜劍下。」他鏗鏘說完這幾句，又挑釁著問：「可是夠了？」
不過，這個少宮主他尚且沒空去理，該緊張的還是楊樂天的
「我沒有不守信啊，人的心臟不是長在左邊么，我只想點破你的右肺。」楊樂天揣著明白裝糊塗。
趁著吳陰天變成了瞎子，看不見任何動作，楊樂天向月紫瑤揮了揮手，示意她噤聲繼續躲好。因為暴露的越多，就越有可能成為吳陰天下一個擋箭牌。
他不明白，大哥為什麼要答應玩這樣一場複雜的遊戲，白費這個力氣。剛才他和大哥聯手運用煙雨六絕，再加上那把威力無比的光劍，明顯已佔了上風，他二人只需再稍加緊逼，這小人定會死在永世劍下……
「對，我就是小人，可也是你最大的敵人。怎麼樣，我的劍即使碎了、眼盲手廢，你也一樣不是我的對手。奇怪吧？你可知道我喝了多少孩童的純陽之血么，哈哈哈……」吳陰天破碎的笑聲中，充斥著奸佞和狂妄。
吳陰天忍著辣辣燃燒似的痛，想著鼻子都能生出來，這眸子一定也能在幻魄珠下複原。只可惜，他眸子一瞎，本來想偷襲的計劃不得不另做打算。於是，他改變了策略，忍痛站直了身體，臉上的一劍從左眼貫穿到右眼，鮮血從他閉合的眼瞼流下，如瀑布似地潑灑下來，形成了一張血紅的網。
「哈哈哈……」
「好，有膽量。」楊樂天微微一笑，他心中所想或許和吳陰天的想法不一樣，但任何一方也不會傻到認為這真是一場遊戲。
「第二劍。」楊樂天操起手中的光劍低頭欣賞著那奪人心神的光，不由贊道：「真是漂亮的一把劍，可惜啊可惜，這樣美的劍沾上如此噁心的血真是被玷污了。」
吳陰天眼珠陡然轉了八圈，最後違心地說出了一個大胆的字：「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