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麒麟閣上春還早
第三十六章 風暴之回歸
當清流們開始對言慶稱讚的時候，就算鄭言慶不想出名都不可能。
歐陽詢和智永不一樣，那是宗師級的人物。
哪怕是答應了鄭言慶，把剪刀隱瞞下來，也是為了給言慶買個好出身。
至於族譜……
問題是，你和從前不一樣了！
清流，自古以來就是士林中一大主力。
於是，洛陽鄭府的門檻，快要被踏破了。有的人是想要來拜訪，有的是想求字，還有一些居心叵測之輩，則希望藉由言慶的名聲，而一舉成名。畢竟，言慶的年紀還小，在很多人看來，即便是寫出清明，寫出八法論，要對付起來並不難。
二房之所以能同意，源於鄭為善在安遠堂效力。
別人用一輩子都難求到的成績，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完成。
以前是螻蟻，現在好一點，有了名聲，也不過是強壯的螻蟻。
絕不是鄭言慶三言兩語，就能化解開去。
在鄭家的操作下，憑藉兩詩一論，言慶已在文壇站穩腳跟，是赫赫有名的鵝公子。
他清楚自己並非鄭家人，就算進了族譜又能如何？
甚至在此之前，聽都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鄭言慶在他門下，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這兩位一開口，其效用可想而知。
鄭言慶倒是一副淡然模樣，笑笑回道：「繼續求學，練武……哦，還有大鎚子爺爺的事情。」
鄭世安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拉著鄭言慶的手，一起走出馬車。
慢慢來，等還了李基先生這個人情，再勸說言
不過這種事本來就是相互利用，鄭家利用他來奪回士林中的地位，他何嘗不需要鄭家這樣的家族，來為他賺取更大的名聲？當他的名聲大到讓鄭家不得不顧忌他的意願時，他才能隨心所欲的生活。但這個過程，想必也不會太過於輕鬆吧。
鄭世安於是不再談論這個問題，話鋒一轉，就落到了雄大鎚的事情上。
緊跟著《清明》傳出，於是『士甘焚死不公侯』之言，就成了清流名士的口頭禪。
鄭世安心裏默默念叨。雖說一連串的驚喜，讓他最近有些飄飄然，可對言慶的事情，他心裏可是清楚的很。言慶的那個老師，李基先生的確不錯，而且也很有手段和背景……能請得動竇家族老，為言慶出面作證的人，怎可能是一個普通人？
鄭世安雖有心勸說，可想想李基對他祖孫有救命之恩。這邊剛一發達，那邊就卸磨殺驢，確實不太妥當。
不是鄭家嫡支，甚至連旁支都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遠支，能給他帶來多大好處？
以前不管是楊素稱讚也好，亦或者隋文帝關注也罷，但清流高傲，多不願意接受。
低頭吧……
這，就是高門大族的力量。
且不說納入鄭家族譜，是鄭世安夢寐以求的事情，斷然不會反對。哪怕鄭世安對鄭仁基，乃至於鄭大士有芥蒂，有心結。但對於整個鄭家來說，依舊有著強烈的歸屬感。
剪刀原本就是平常家用之物，
把鄭世安祖孫從家奴變成四品出身不難，可是進入族譜，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就是宗族的力量！
智永，是魏晉書法大家王羲之的後人，八法論中將王羲之譽為八法之祖，與鍾繇齊名，無疑是一種極大的讚譽。所以對言慶的稱讚，也就最為熱烈，稱其開創書法之未有先河，可為當世大家；而歐陽詢雖略為含蓄，言辭之間，也推崇不已。
心裏面甚至決意，最好不要讓言慶再摻和進來。
別看鄭大士笑呵呵的模樣，看上去慈祥可親。但如果他祖孫拒絕了這好處，鄭大士絕對會翻臉無情，甚至讓他祖孫從人間蒸發。畢竟，他們現在還只是家奴啊！
在鄭言慶看來，出身的確重要，但還沒有重要到能讓他上鄭家這條賊船的份上。
等到塵埃落地，鄭世安祖孫在祖廟行祭祖大禮，正式成為鄭家一員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中旬。
「言慶，回洛陽后，你有何打算？」
「爺爺，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可現在，他開始計算這其中的利潤了……
從鄭言慶的言語中，鄭世安知道，他對龍刀之事，已成竹在胸。
比如鄭家如今的當家人，執掌著經堂的鄭善願，就不太同意。而其他各房中，也有反對的聲音。同意鄭世安列入族譜的聲音並不太大，鄭氏七房當中，除了鄭大士之外，也只有二房鄭茂這一支，立場鮮明的表示贊成，其他大都是模稜
言慶知道，他的名號還不夠響亮，更別說和鄭家這種龐然大物去抗衡。鵝公子之名，最多能讓鄭大士顧忌一下。但也僅止是顧忌，若說『恐懼』，卻斷然不可能。
我等雖沒有官職，並非是不能做官，而是不願做官。
尊嚴，我們求的是尊嚴……我們心中的驕傲，又豈是那些鑽營之輩能夠理解嗎？
後世有一句話，叫做屁股決定腦袋。什麼樣的身份地位，考慮什麼樣的事情。賺錢，在從前就鄭世安來說，基本上不會去考慮。可現在，他開始琢磨，如何成為富家翁。
「是！」
雖說商人富庶，可社會地位並不算高。如果讓言慶過多參与，對他日後絕無好處。
一時間，洛陽紙貴，清明被廣泛流傳開來。
別看鄭為善只是庶出，可由於他的武藝，由於他在安遠堂日漸高漲的地位，已漸漸的得到二房關注。在詢問過鄭言慶的狀況之後，二房家主便表示同意鄭世安歸宗。
與之前言慶的詠鵝相比，八法論的影響力，顯然更加激烈。
我已有了老師，焉能再拜他人為師呢？再說了，我和顏先生有賭約尚未完成，若再拜在他門下的話，大家都不會自在。倒不如回學舍，和從前一樣，豈不美哉？」
雄大鎚是個粗人，但也是個明白人。
鄭世安眉頭一蹙，「還要去學舍求學嗎？」
回到洛陽，鄭世安可就不再是從前的鄭世安了。他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自家的田地要打理，還有龍
三月末，鄭言慶從滎陽啟程，隨著鄭世安，再次踏上了返回洛陽的路程……
可即便如此，鄭言慶也無法拒絕。
這也使得鄭大士的底氣更充足了一些，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鄭世安祖孫歸宗之事，終於落下了帷幕。畢竟，鄭世安的母親是鄭氏族人，這一點不可改變。鄭世安的身體中流淌著鄭家的血，哪怕稀薄，哪怕卑微，但終究是鄭家子弟。
多年心愿得以補償，從家奴一躍而獲得四品出身，名下更有良田百畝，讓他如何不感覺心神恍惚？身邊的人，對他的稱呼也由鄭管家，變成了鄭老爺。鄭大士還送給他十名健仆，四個美艷奴婢隨行服侍。這種待遇，令鄭世安高興之餘，更感恐慌。
而鄭言慶卻眸光閃爍：是啊，我們回來了，可一個大時代，也將要到來……
言慶別無選擇。
鵝公子之名本就響亮，待完整的八法論和那一首《清明》出現，再加上鄭大士暗地裡推波助瀾，使得鄭言慶在一夜之間，享譽士林……八法論是永字八法出現以來，第一次系統的評點，自然格外引人關注。書法大家如歐陽詢，智永，紛紛著說，對言慶這篇八法論做出詳盡的點評。這兩位是書界翹楚，做出點評自然非同凡響。
言慶抵達滎陽之後，就拜託鄭為善帶信，轉告雄大鎚『龍刀莫急，待回還再議』。乍聽下，會認為是鄭言慶向雄大鎚制定了
「老爺，洛陽到了！」
這兩人一開口，言慶的顏體書法，水漲船高，並隱隱有與歐陽智永二人比肩之勢。
「言慶，我們回來了！」
鄭大士能看到的好處，未必其他人也能夠看到。
鄭言慶相信，雄大鎚一定能聽懂他的意思。後來在滎陽因歸宗之事，一耽擱就是一個多月。期間雄大鎚也沒有催促，但事已刻不容緩，言慶回到洛陽，就要操作此事。
反觀鄭家，或者說安遠堂，卻可以憑藉他的聲名，在士林中重整旗鼓，得到更多利益。與其付出相比，鄭家得到的好處遠遠超過了鄭言慶，日後鄭言慶即便能獨立出去，依舊要生存於滎陽鄭氏的光環之下，甚至永遠也無法和鄭家割捨乾淨。
※※※
百年大族，又出神童。
而這一次過來，他已不再是幾個月前，默默無聞的鄭家小廝。
鄭世安坐在車上，恍若做了一場美夢。
車外，一名健仆輕聲稟報。
但李基先生太過於無名……
鄭言慶在滎陽過的倒還算順心，洛陽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至於言慶自己，也不敢開口拒絕。
「大老……家主說，想為你請一名士，或者就拜在顏先生門下，你覺得怎麼樣？」
遠處，古老殘破的洛陽城牆，在陽光下透出一絲莊嚴之氣。即便是屢經戰火摧毀，數朝帝都積蓄的雄渾之氣，依舊存在。看著隱約的洛陽城廓，鄭世安忍不住笑了。
但言慶口風甚緊，態度也很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