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修緣七品（上）

這牽扯到一個品性德行的問題。

詩文，顯然是出自另一人之手。

乃至於最後，連挖苦帶諷刺，說王通你也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輩，有什麼資格數落我呢？

書館名洛浦，創立者據說是因為曾在洛水河畔讀書，所以就以洛浦為名，開設書館。

「洛浦先生，您這有拓印了什麼書籍？」

也難怪，王通名好，不但是出身名門，父親還是一位名士。加之他拜多位名士為師，令許多人都覺得眼紅。相比起來，雖說鄭言慶也是出身名門，一來他年紀小，二來不過是一個旁支，無父無母的靠著一個殘廢祖父養活，更能博取同情。

十天時間，就算王通真的一香十詩，恐怕在外人看來，不管他是否做出，都已落在下風。

杜如晦雖非名士，卻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所以許多人都知道他，而且也清楚他和言慶關係非常好。但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一個官宦子弟，會去包庇別人而作偽證。

「虧得王通也是出身名門，還被薛大家所贊成。卻平白欺負一個小孩子，依我看就是嫉賢妒能。」

兩個書生聊起此事，這立場不知不覺，已經偏移到了鄭言慶的一方。

靠著門蔭，拜了幾個好老師。哪怕是有一個薛道衡薛大家捧你，卻無什麼作品流傳出來。

幾十年下來，老洛浦先生已經故去，但小洛浦先生卻繼承了家業。

「去，把這兩幅字，掛起來。」

許是受了老洛浦先生的教訓，小洛浦先生從一開始，就絕了仕途的心，專心經營書館。自開皇二年接手，轉眼間已二十余載，小洛浦先生的名氣卻是越來越響。

竇威身為竇氏家族的族老，如今又在司隸台出任洛陽別駕，這公正性自然能得到認可。

另一個書生表示贊同道：「半緣君雖說是當世奇童子，也只是個幼齡童子。你說，他王通那麼大的一個人，沒事兒跑去欺負小孩子，就算是贏了，又能怎麼樣？」

以十日為限，十日之內王生若無回應，當視為認輸。

你王通又有什麼？

此消彼長之下，言慶在輿論上，已佔據了上風。

一首應題詩不難，難的是在規定時間里，連續數首，極為困難。

其中一香賦十詩，令在座之人不由得動容。大家都知道，詩詞雖是小道，卻最考驗才華。自江左學風興起，人們大都好華麗句章。所以對詩詞的要求也變得嚴格起來，平仄對應。其中尤以應題詩最難，不僅僅是考驗才學，還要有些急智。

窮苦士子則跑來蹭書看，小洛浦先生也不會驅趕，看順眼時，說不定還會奉送幾冊。一來二去，小洛浦先生的雅名就越發響亮。即便沒有什麼出眾的才華，也沒有留下什麼詩篇文章，可洛陽城裡的讀書人，見到他十居五六，要稱一聲『先生』。

自古以來，這世上從不缺小人。但小人終歸是小人，到最後會被揭穿。如果杜如晦以後不想混了，那作偽證倒也無妨。可他將來始終是要走上朝堂，而言慶也終究會長大，做偽證又有何用？

有錢的世族子弟，好來此處附庸風雅，買幾冊高價書，回去充充門面。

「聽說，半緣君又有新作。」

但有聰明人卻覺察到，竇威的老謀深算。

「哦，前些日子偶得一卷《東山集》，所以就拓印了五十冊，這不剛拓印出來，還未整理呢。」

竇威說：「王生也可自行命題，倒無需以竹而詩。一香十詩，就算王生你過關了。

《東山集》，是東晉名相謝安手筆。

在座諸君皆可作證，不知老夫這個提議，王生可敢應下呢？」

小洛浦先生對此，也是頗為得意。

洛陽人稱其為洛浦先生。

又有書生湊過來，輕聲道：「依我看，他多半是贏不了。」

謝安的手筆流傳不多，所以極為珍貴。

他將一紙書信交給了王通，說半緣君，鵝公子請王通指點。

再者說了，人家半緣君可是真材實料。

魏晉餘風的影響猶在，品性德行依舊是士人立足的根本。

在座的人，都是連連點頭，認為竇威的提議，可說是非常妥當，並無半點偏向之處。

洛陽城東有一家書館，開設已有許多年了。

三四個書生湊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評論王通。

你是否成竹在胸呢？

兩個讀書人坐在書館里閑聊，不自覺的又談論起了前兩天發生的一件趣事。

把收集來的書，拓印書冊，然後販賣之。

甚至，從某種程度上還偏向了王通。

書生們聞聽這一摞書冊是東山集，頓時來了興趣，紛紛走上前來。

出身不好，年輕時得了個濁官品秩，幹了十年，好不容易要陞官了，正趕上北周篡魏，結果十年苦功，化為流水。先生落魄，好在家中倒也充裕。於是在洛陽城裡開了一家書館，專門收集漢魏以來的種種雅士筆錄，生意倒是做的越發紅火。

洛浦先生的學問一般，名聲也不算響亮。

這時候，卻見從書館後院走出來幾個人。為首的一個，赫然正是小洛浦先生，手裡捧著兩個捲軸，一臉欣欣然之色，走到櫃檯的旁邊。

王通在酒席上，被憋得臉通紅，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新任司隸台別駕，洛陽紇豆陵家族的族老竇威，突然登門拜訪了王通。

有機靈的書生，卻注意到了那幾個僕人的舉動。只見他們取下正對書館大門那面牆上的字畫，先掛上了一副老洛浦先生的畫像，然後將兩副捲軸懸挂于畫像兩側。

況且言慶並非單隻賦詩，還做了一篇小品，向王通發出了挑戰。

身後四個人，兩個手捧書籍，一個則捧著一個匣子。

只見小洛浦先生和幾個書生點頭打招呼，然後讓人把書放下來，將手中捲軸交給其中一名夥計。

十日之內，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做功課。若是這樣子還不行的話，可真就丟人嘍。

如果是，先應了我的挑戰，然後再來教訓我。否則的話，就好像畫竹，沒有這個本領的話，只能突遭羞辱。至於你說我的兩項罪名，我可擔當不起。佛也求財，我只是俗物，求財又有什麼不對？你說我心達而險，我更是愧不敢當。我就是一小孩子罷了，也沒有少正卯的才華。倒是閣下，真的能有孔聖人的學識嗎？

一篇文章，從頭到尾沒有為自己說一句話，但句句都在辯駁。

聽說，那半緣君和竇家關係不錯，如今看來，倒是確有其事。

「是啊，是啊！」

「甚是，甚是！」

謝安字安石，號東山。最著名的事件，就是主導了淝水之戰，導致前秦的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