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將軍百戰碎鐵衣
第八五章 紅土坡鄭善願歸天
鄭士則說：「我有一計，可謂大哥分憂。
說話的，正是七房族長，鄭士則。
事實上，在過往的十五年中，也許最無憂無慮，最快活的日子，就是鄭家安遠堂的六年吧……
如今，他又面臨大戰，實在是苦了他。
鄭士則堅定頷首：「這是自然。
正如李言慶所猜測的那樣，楊玄感果然沒有再對鞏縣用兵。
虎牢關丟失，意味著來淵失去了根基。
雄兵十萬！
我再領兵返回滎陽，憑藉滎陽城池，足以阻擋他們。」
不過，為保證糧道通暢，楊玄感在黑石關，紮下一支兵馬，牢牢監視著李言慶的一舉一動。
一時間，金堤關狼煙再起。
鄭世安所擔心的，是言慶的安危。
反正翻過紅土坡，也就是十幾里路。
滎陽地區的戰事，開始變得撲朔迷離。楊玄感在洛陽，日益感受到沉重壓力。在李密的主張下，楊玄感終於下定決心，放棄洛陽，直入關中。如果他能夠奪取長安，憑藉楊氏在關中的影響力，說不定能站穩腳跟。於是，楊玄感命其弟楊積善率大軍屯兵皇天原，吸引住衛文升的注意力。而後他率領一支騎軍，繞澠池、崤谷，直撲長安。長安此時，兵力空虛。
七月末，戰事已持續月余。
此次，辛文禮奪取金堤關后，卻立刻派人，前往鞏縣。
鄭善願點起三千兵馬，並帶上了他五個兒子。
所謂箭書，就是把書信卷在箭矢上，射出去。可如今這個時候，會是誰送來的箭書呢？
在立秋之後，鄭世安突然病情加重，卧床不起。大夫說，鄭世安快不行了……即便是有言虎每日用氣功為他調理身子，依舊無法挽回身體日益衰壞的事實。特別是在鞏縣七日血戰的幾天中，鄭世安可說是擔驚受怕。他並不是害怕死！事實上，到了鄭世安這個年紀，生死早已經被他看淡。該享的福享了，不該享的福，也享了。膝下還有言慶，他可謂此生無憾。
隋軍大將屈突通，抵達黃河北岸的河陽縣（今屬河南省焦作市），宇文述緊隨其後；東萊水軍總管來護兒也急速回兵，兵抵濟陰郡，距離滎陽咫尺之隔。東有來護兒，西有衛文升。
隋軍援兵紛沓而至……
言慶打開來掃了一眼，臉色頓時變了。
在他身後，有黑白兩員大將。同樣是跨乘大宛良駒，一個手握雙斧，一個橫刀馬上。銀甲小將槊指鄭善願，厲聲喝道：「反賊鄭善願，李言慶再次恭候多時，還不獻出項上人頭？」
弘農太守聽聞楊玄感攻入關中以後，立刻下令，將楊家祖墳盡數掘開，並將楊素的屍體，曝屍荒野
裴淑英也好，毛小念也罷，還有王正，雄大鎚，都紛紛安慰鄭世安。但這老人的心事一起，就再也無法放下。即便等戰事平靜下來以後，鄭世安同樣是莫名緊張。一會兒想著叛軍會不會勝利；一會兒又想著鞏縣會不會被攻破。加上秋日蕭瑟，正是肅殺時節，身子骨就變得，越發不行了。
可誰想到，當他們途徑弘農時，卻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鄭善願不禁深吸一口氣，連連點頭道：「沒錯，以大將軍只能，奪取洛陽只在旦夕間……可是，滎陽城外有房玄齡那些傢伙騷擾，只怕我前腳剛一出兵，他們後腳，就會攔截啊。」
辛文禮因為是偷襲金堤關，手下並無太多兵馬，只三四百人。
年紀大了，這話語就變得多了，而且喜歡回憶。特別是當雄大鎚王正也在的時候，鄭世安就會說起言慶小時候的事情。每次一提起來，就滔滔不絕，頗有些得意。雄大鎚和王正不表示一番羡慕之情，他的話就斷然不會停止。言慶每次，都會安靜的坐在他旁邊，聆聽著。
可是未等他出兵夾擊，之前被楊玄感擊潰的房玄齡，復又捲土重來。此次，房玄齡收攏了徐世績、謝科、蘇定方三支兵馬，並他後來招攬過來的鄉勇，共三千人。一改早先襲擾戰術，猛攻滎陽縣城。鄭善願手下雖說兵馬眾多，可此次面臨的對手，卻與從前大不一樣。
金堤關位於虎牢關東北，北臨黃河。
首先是留守長安的代王楊脩，命刑部尚書衛文升兵出關中，屯紮于金谷園，與叛軍大戰百余回。雙方死傷慘重，只殺得伊洛流紅。最終，衛文升設下詭計，伏殺叛軍三大主將之一，同時也是楊玄感幼弟的楊玄挺。此戰過後，楊玄感不得不引兵後撤，進行短暫的休整。
鄭安同向鄭善願獻策，引得鄭善願，連連點頭。
七月二十八日，來淵等不到鄭善願的援助，又見隋軍兵臨懷縣，隨時可能渡河。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於是點起虎牢關叛軍三千人，只留有五百兵馬駐守虎牢關，向金堤關發動攻擊。
言慶賭博的，也就是楊玄感無法攻破洛陽。
焰火這種東西，在隋末時還未曾出現過。以至於當人們看見這些焰火時，都感到興奮和好奇。
忽然間，一隊鐵騎在紅土坡上出現。
「爹，從早晨到現在，大傢伙都沒有休息過。
鄭善願被驚呼聲喚醒過來，順著幾個兒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問道：「我兒，那是什麼？」
鄭善願毫不猶豫的選擇與來淵
鄭善願眼睛一亮，瞪著鄭士則，滿懷期盼的問道。
北面是宇文述、屈突通……
楊玄感得知消息后，憤怒不已。任憑李密如何勸說，他都不肯聽從，揮兵猛攻弘農，誓要報仇雪恨。然而，早已做好準備的弘農太守，死守弘農，不肯出擊。潼關守將衛文通出兵援救，更有衛文升命人回兵夾擊。楊玄感在弘農城下慘敗，只帶著十余騎，倉皇逃回皇天原。
只要奪回虎牢關，就可以關閉河洛門戶。到時候咱們依託虎牢雄關和滎陽古城，阻擋住隋軍進擊。大將軍無滎陽之憂，就可以全力攻佔洛陽。休要忘記，大將軍在皇天原，尚有雄兵十萬人。」
在信中只有一句話：金堤歷風雨，汜水逆流時。
「可那明明就是火焰嘛！」
可麾下的兵馬，在休息這片刻后，想要重新打起精神，卻是極為困難。剎那間，紅土坡下，叛軍亂成一團。
這辛文禮，非新文禮，是左武衛將軍辛世雄的侄子。言慶在高句麗時，曾解救出辛世雄。但由於環境所迫，最終還是沒能把辛世雄活著救回來。只帶回了辛世雄的骨灰和衣甲，並在言慶返回鞏縣之後，托馮智玳轉交給辛文禮。此後李言慶就再也沒有和辛文禮，做任何聯繫。
房玄齡此次捲土重來，麾下猛將如雲，不可力敵，只能智取。我當率一支兵馬，假兄長旗號，吸引房玄齡等人關注。到時候兄長帶半數並將，從南城出，悄悄繞城而行，攻擊虎牢關。
徐世績和蘇定方，全都是熟讀兵法，謀略過人之輩。
「你見過綠色的火焰……哦還有紫色火焰嗎？」
信中說：公子此前送我叔父還家，此大恩大德，辛文禮不敢忘懷。如今叛軍肆虐，正是我等報效國家的時候。我現在佔領了金堤關，勢必會引得虎牢關和滎陽的叛軍夾擊。祈望公子能夠助我一臂之力，守住金堤關。只待大軍渡過河水，叛軍不戰自潰，到時候公子當為首功。
李言慶在處理完公務之後，時常回家，與鄭世安作伴。
而謝科更是經驗豐富，用兵之奇，有神鬼莫測之能。三名未來的兵法大家聯手，所產生的效用，絕非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鄭善願一日三敗，損兵折將下，龜縮滎陽，閉門不出。
服侍著鄭世安睡下后，言慶準備返回縣衙。
大業九年，亦即公元613年七月。
紅土坡上的焰火出現，從另一邊，也有焰火出現。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激勵。
鞏縣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卻顯得格外平靜。
「好像是火焰？」
他把所有的賭注，
大隋開國元老，楚公楊素之子，柱國大將軍，禮部尚書楊玄感，自黎陽起兵造反。于短短時日間，聚眾多大十數萬人，兵臨東都洛陽城下。留守于洛陽的越王，楊廣長孫楊侗，命洛陽留守樊子蓋出兵反擊。然則叛軍氣勢如虹，在洛陽城下數次交鋒，隋軍無不是慘敗而回。
鄭善願也覺得那焰火很有趣，忍不住定睛觀瞧。
從滎陽到虎牢關，必經紅土坡（今鞏義茶店段）。
為首一員小將，銀盔銀甲，面覆假面，胯下一匹大宛良駒，掌中一桿長槊。
得知消息后的來淵，立刻回師準備奪取虎牢關。不想在牛渚口遭遇李言慶伏擊，辛文禮隨後追擊，兩下夾攻之下，叛軍慘敗而回。來淵在河渡口畔，被言慶追上，無奈下橫劍自刎。
這裏也是通往牛渚口的橋頭堡，是一處戰略位置極其重要的關卡。
長子鄭玉、次子鄭方、三子鄭艾、四子鄭嵐，以及少子鄭安同。這一次，他是豁出去了！當鄭士則率兵出城以後，鄭善願帶著兵馬，悄悄從南門出，繞過滎陽城，直奔虎牢關殺去。
知道言慶和辛文禮之間有聯繫的人，並不多。
虎牢關，又名汜水關。當來淵出兵攻打金堤關的時候，就是我復奪汜水關的日子。而後，言慶命斥候，嚴密監視虎牢關的動向。並秘密從鞏縣士紳豪門家中，強征戰馬五百匹，湊成一支騎軍，蓄勢待發。
鄭善願不是個帶兵打仗的人，若要讓他識文斷字，引經據典倒是一把好手。加之趕路匆忙，他並未對兵馬進行劃分。幾乎是擁擠在一起，迅速向虎牢關趕去。等到了紅土坡的時候，三千兵馬已是人困馬乏。距離虎牢關已經不遠，只要翻過紅土坡，遠遠就能眺望虎牢雄姿。
鄭善願這一覺睡得，更是格外舒暢。
洛陽一日不破，隋軍就會瘋狂回援；可洛陽一旦被破，隋軍不戰自潰。
這人困馬乏的，就算到了虎牢關下，也未必能打下虎牢關。那個李言慶，詭計多端，說不定正以逸待勞，等著咱們。不如在這裏休整一下，等過了晌午頭，天氣涼快些之後再出發？
言慶結果書信，見信成捲筒狀。
到時候您一聲令下，咱們一鼓作氣攻入虎牢關。任憑那李言慶有三頭六臂，也休想活命。」
大宛良駒昂首長嘶，剎那間，鄭善願面無血色，手指紅土坡上騎軍。
以前寄人籬下，仰人鼻息；而後又要勾心鬥角，謀取利益。我原本想讓他賺取軍功，將來有個更
言慶催馬衝下紅土坡，掌中長槊翻飛，朝著鄭善願，直撲過去。
言慶若是妄動，則黑石關八千兵馬，就會立刻出擊。
他對毛小念說：「言慶自從跟著我，就沒有過一天好日子。
「歸昌公，如若不能儘速奪回虎牢關，則大將軍必將面對數面迎敵的窘況。此時此刻，萬不能再有猶豫。」
可就在他抵達皇天原的時候，卻意外的得知一個消息：滎陽失守、虎牢關失守……
所以面對來淵的挑戰，辛文禮死守金堤關不出。憑藉著金堤關獨特的地理位置和防禦工事，與來淵死死拖在了金堤關城下。七月三十日，言慶率五百騎軍，與深夜悄然離開鞏縣。他假冒叛軍滎陽援兵，于第二天凌晨時分，詐開虎牢關城門。留守在虎牢關的叛軍將領，被闞棱斬首，五百叛軍只堅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四散潰逃。言慶隨即，奪取了虎牢關。
秋日午睡，極為舒適。
當然了，言慶若是沒有動作，黑石關的叛軍也不會輕舉妄動。這就是一個制衡，黑石關也好，鞏縣也罷，誰都不敢率先動手。然則隨洛陽戰事越發激烈，隋軍援兵的腳步聲日益逼近，黑石關的叛軍，也隨之出現變數……
剩餘時間，他就守在縣衙中，處理各種繁瑣雜物。
成敗的關鍵，就是時間。
鄭善願，靜靜跪坐在祖廟中，看著祖宗的靈位，眼中透出茫然之色。
「箭書？」
「士則，奪回虎牢關，就能獲取勝利？」
並且自四面八方的勤王之師，紛紛逼近洛陽。
此時，隋軍援兵，正迅速回師，逼近河洛。
然則，叛軍雖節節獲勝，卻始終未能攻破洛陽。
城牆已修繕完畢，早先出現的缺口，也都紛紛堵上。言慶有下令，將城牆加高加厚，以應對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戰事。除此之外，他派出斥候探馬，密切關注各方消息。在城中，又加強了警戒，命馬三寶、韓仲、謝安民三人，全日不間斷巡邏，以防止居心叵測者的異動。
等房玄齡發現的時候，兄長已經走遠。
我死不要緊，可如果言慶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瞑目。」
※※※
這在古時，是一種極其兇殘的手段。
八月桂花飄香，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
他顫巍巍，半晌才呼喊道：「敵襲，中埋伏了……擋住他們。」
馬三寶突然送來一封書信，「公子，這是剛才有人在城下射來箭書，說是要轉交給公子。」
除了麥子仲、馮盎、謝科和鄭宏毅三人之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楊玄感向關中挺進，來淵也意識到局勢不妙。
虎牢關復奪，使得河洛門戶洞開。
如此一來，只剩下來淵一人，與辛文禮交鋒。
就在他睡得舒服時，耳邊突然響起『蓬』的一聲響。緊跟著從紅土坡上，噴出一朵綠色焰火。
並非楊玄感沒有能力攻破鞏縣，而是他根本無需費這個力氣。楊玄感只要攻下洛陽，則隋軍必然大亂。因為在這東都城內，隋軍文武大臣的家眷，多留居其中。楊玄感可以憑藉這些家眷，令隋軍內部發生分裂。只要隋軍內訌一起，他大事可成。到時候，楊玄感無需再去攻打鞏縣，鞏縣也將不攻自破。李言慶清楚這個道理，同樣楊玄感，也很清楚這個道理。
在歷經最初十余日的大勝之後，入七月，戰局開始發生變化。
事實上，他如今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以前只是站錯了隊伍，尚情有可原；這一次卻是跟著造反，那可是死罪一條。鄭善願也只能一條道走黑，連忙讓鄭士則下去安排，他則在祖宗靈位前三拜九叩，祈禱祖宗保佑。只有奪取了虎牢關，他才有機會。否則的話，唯有一死。
有了金堤關，隋軍就可以源源不斷渡過河水，直逼牛渚口，兵臨虎牢關。虎牢關守將來淵得知金堤關失守之後，立刻通報滎陽縣，邀請鄭善願自滎陽縣出兵，試圖擊潰辛文禮，復奪金堤關。
※※※
虹霓關守將辛文禮、刑部尚書衛文升族弟，潼關守將衛文通、上洛縣令張琮等等，同時對叛軍發起攻擊。辛文禮更懷縣強渡河水，攻佔金堤關，斬殺鄭善果之子鄭儼，為隋軍打開了渡河的通路。
然則這晌午頭時，卻烈日炎炎。趕了一晌午的路，鄭善願也著實是累了。喝兩口水，又吃了涼快巨胡餅之後，他靠在樹上假寐。日頭毒辣，可樹蔭下卻是涼風習習。鄭善願只一會兒的功夫，就昏昏欲睡。至於那些兵卒，一個個都是跑到陰涼處，或聊天，或者眯眼打盹兒。
鄭世安回憶，對於言慶來說，未嘗不是一種美好。
同時言慶又派人與辛文禮聯絡。
言慶思忖之後，決定幫這辛文禮一把。他一邊暗中派人與房玄齡徐世績等人聯絡，請他們聯手攻擊滎陽縣。鄭善願，不過是一頭紙老虎。只需一兩次，就可以把他嚇得不敢再出動。
於是下令，在紅土坡下休息。鄭善願則挪動肥胖的身子，在幾個兒子的簇擁下，走到一棵大樹下。
書信者，正是虹霓關守將，如今剛佔領了金堤關的隋軍左武衛府果毅都尉辛文禮。
鄭善願聞聽大喜，連連稱讚。
想來，辛文禮也知道言慶如今尚在死守鞏縣，故而向他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