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麒麟高卧聲自遠
第三十一章 驅虎吞狼乎？
李言慶立刻迴響起，先前高夫人的那一番叮囑。
李言慶說：「翟讓多活一日，李密就會多一分威望。他多一分威望，日後獨立時，就會多一分威脅。我觀李密卻不會願意屈居翟讓之下，可翟讓一天不死，他就無法真正掌控全局。
李言慶吃驚不小，「八營郡兵，只剩下不足四千？」
長孫無忌點頭答應，派人前往黑石府，通知裴行儼過來。
高夫人說：「楊慶這個人，我多少有些了解。
他恭聲回答：「孩兒記下了，定會對郇王多加留意。」
王頍似乎明白了！
不過，在出戰之前，張須陀還是打聽了一下李密的消息。
臨終前，他叮囑羅士信，讓羅士信帶著倖存下來的五百親兵，往鞏縣投靠李言慶。並在當天夜裡，重傷不治……
在損兵折將后，全軍潰敗。翟讓率部逃竄，張須陀又豈能讓他溜走？
使用這種箭矢的人，當是一個能拉開兩石，乃至於三石強弓的高手。
這有點類似於『驅虎吞狼』的計策。
「為何？」
其實，不論李密在不在，張須陀都不可能退讓。
李言慶抬起頭，沉聲問道。
李言慶想和無垢道別，可又一想，還是止住了這個念頭。
在電光火石間，言慶就恢復了往昔的冷靜，大腦開始快速運轉，在消化這消息的同時，思索種種可能出現的狀況。
自金堤關被攻取之後，翟讓撤退時，將金堤關城關卷洞徹底摧毀，也使得這座數百年的雄關，名存實亡。於是乎，牛渚口就變成了虎牢關最前沿的陣地，同時也虎牢關唯一的屏障。
但即便是從重圍中殺出，張須陀也是身受重傷，敗回虎牢。
不可否認，言慶對張須陀麾下的秦、羅非常有愛。
而言慶，則生出強烈的愧疚之情……
言慶心裏有些緊張，同時又隱隱有些期盼……
「士信，虎牢關如今尚有多少兵馬？目前是何人統兵？」
他能有什麼動向？
這一句話，讓李言慶有些難以理解，於是疑惑的看著高夫人，似乎是想要詢問，這話中的寓意。
「三星連珠！」
既然翟讓壓制不住你李密，那我索性就讓你和翟讓反目成仇吧。不能壓制，我就捧殺，且看你李密，能不能有那個耐心。
「王伯當，可是那射殺衛司馬者？」
言慶躬身受教，匆匆離開塢堡，跨上馬，和長孫無忌趕回鞏縣。
以目前狀況，這個人選非你莫屬。郇王殿下不成，辛文禮不成，鄭為善更不成……唯有你，可以讓滎陽百姓暫時安穩下來。而且郇王殿下不懂兵事，如若冒然下令，只怕會讓局勢更加混亂。」
除言
羅士信苦笑道：「虎牢關現在連帶隨我們撤退下來的八風營，不足四千。如今暫由監軍御史蕭懷靜統領……不過蕭懷靜在軍中威望不高，只怕難以震懾。府君若要回去，還需儘快。」
我就帶老虎和士信，以及墨麒麟出擊。
這同樣是一個李言慶完全陌生的名字！
「言慶，既然出了這種事情，你趕快回鞏縣一趟吧。」
李言慶派人送信給他，在信中說：李密狡詐如狐，兇殘如豺狼。將軍乃世間英雄，自然無所畏懼。可是要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果將軍出戰，還請多多留意一下，李密動向。
細想起來，今日李密伏擊張須陀，不正是借用當日李言慶離間計的結果？這，算不算因果循環呢？
「張通守陣亡，滎陽必然人心動蕩，急需有人能出面，穩住局勢。
王頍不是不願意這樣做，只是一時間，未能領會到言慶的意圖。
八風營只抵抗了片刻光景，就變得潰不成軍。張須陀本來已經殺出重圍，卻發現他從齊郡帶來的八百親兵，被瓦崗軍圍困，於是又殺回去，想要把親隨救出。可進去容易，再想殺出去，就難嘍！瓦崗軍層層圍堵攔截，張須陀身中十數箭……若非羅士信拚死解救，只怕會當場戰死。
知道王頍存在，並清楚麒麟台下密諜的人，並不多。
這男人啊，就是如此……當年長孫晟每逢出征，不也是這個樣子？如今換成了言慶，這倚門眺望的人，亦將變成別人。
從板渚一直追擊到大海寺，眼見翟讓就要被生擒活捉。
最終，瓦崗軍抵擋不住兇悍的八風營。
想到這裏，李言慶突然驚出一身冷汗。
羅士信連忙回答：「八風營並非全軍覆沒。
「張通守，就是被這支毒箭所殺？」
不過有一點他卻明白，張須陀的死，定然會給滎陽帶來超乎尋常的動蕩。而對於他來說，接下來的日子，他就必將直面瓦崗寨的威脅。這其中的種種利害關係，又豈能是立刻計算出來？
不過箭鏃上帶有血跡，並且呈現出一種烏蒙蒙的顏色。一般來說，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一個解釋，兩個字：毒箭！
可就在他們就要出門的時候，高夫人卻突然把言慶叫到了一旁。
我擔心，張須陀這一戰死，勢必會對楊慶造成巨大衝擊。弄不好……」
「我要讓李密自立！」
忽而心生萬般感慨。
李言慶則在府中，又詳細詢問羅士信關於大海寺的
李言慶和長孫無忌也不敢耽擱，立刻準備動身。
乍看上去，這似乎和普通的利矢沒有區別。
可滎陽的八風營，自組建到出擊，不足兩個月。
先前連番大勝，也使得張須陀對瓦崗軍，多了一分輕視之心。
言慶說：「士信，你莫要如此。張將軍將你託付於我，我斷然不會坐視不理。如今既然已經知道了兇手是誰，那就好辦了……遲早有一日，我會讓你為張將軍報仇，將此獠千刀萬剮。」
昨夜都殺得狠了，誰也顧不得誰……不過秦大哥武藝高強，足以殺出重圍。遇襲之前，他和賈副使在一起。我在虎牢關也未曾見到他，想必是護著賈副使撤離之後，和我們失去聯繫。」
李言慶本身就是一名箭術高手，焉能覺察不出這射箭之人的手法？他沉吟片刻，又好像自言自語道：「若是以箭術論，蟻賊之中箭術最高明者，應該就是王伯當了。勇三郎，非此人，射殺不得張通守……不過箭上用毒，絕不是英雄所為。王伯當這個人，似乎不太簡單。」
高夫人露出和煦的笑容，頷首答應。
雖則見過賈務本，卻沒有給言慶留下太過於深刻的印象。隱隱約約記得，那是個瘦瘦高高，臉色蒼白的中年人。至於其他……李言慶還真就想不起來了！難道，秦瓊被瓦崗俘虜了嗎？
這消息來得實在突然，突然到李言慶根本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一時間也難免有些亂了手腳。
如今翟讓找上門來，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退卻。畢竟這一次他背靠滎陽，無需擔心糧草輜重，更可以放手一搏。
否則按照羅士信的說法，他早就應該回虎牢關才是，為何沒有音訊？
「無忌，觀音婢呢？」
※※※
楊慶！
羅士信伏地痛哭，言慶連忙起身，將他攙扶起來。
李言慶也說不清楚，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
想到這些，高夫人這心裏，就有些惆悵……
「娘，請轉告觀音婢，就說等我忙完了，陪她一起去少林寺拜佛。」
李言慶一蹙眉：弄不好怎樣？
李言慶扭頭向他看去，眼中帶著疑惑之色。
大業十二年十月二十七日，翟讓領軍八萬，兵發牛渚口。
好在，兩世近六十載的生活，讓他擁有超強的自制力。
李言慶也來不及再去考慮太多，沉吟片刻后，陡然做出決定。
按照他的設想，虎牢關如今就算沒一萬
李言慶看著眼前披麻戴孝的羅士信，說不出是悲是喜。
賈副使，就是張須佗從齊郡帶來的助手，也是軍中長史，賈務本。
楊慶生性懦弱，且容易搖擺不定。
楊慶好歹是宗室，堂堂郇王殿下，難不成還會投降？
張須陀才得勝而歸沒多久，又怎可能畏懼翟讓？
與此同時，翟讓又折兵而回，加入戰局。
此時，大獲全勝的八風營，上上下下充滿了決勝信念。張須陀更忘記了言慶在信中提到：窮寇莫追。
王頍愕然道：「公子的意思是……」
想到這裏，言慶讓羅士信先休息一下，而後悄然來到后宅，找到了王頍。
而今翟讓即便是猜忌，恐怕也不再可能壓制住李密的崛起。
他把手中的赤莖白羽箭遞給羅士信，輕聲道：「把它收好，待有一日，用他射殺王伯當，方是大丈夫所為……對了，你率部返回虎牢關，那秦瓊將軍呢？可知道他如今又在什麼地方？」
「好了，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麼多，趕快回去做事吧……凡事多加小心，切莫妄自逞強。」
說實話，言慶有點發懵！
而經歷的戰鬥，也不過寥寥數次。大勝時，可勇猛向前；一旦遭遇危險，就會立刻亂了陣腳。
「我覺得，你應該立刻前往虎牢關。」
「若能誅殺此獠，士信願為府君，效犬馬之勞。」
昔日，言慶以離間計讓翟讓對李密產生猜忌。
羅士信天生力大無窮，十幾歲的時候，就能力分雙牛。
可問題是，賈務本和秦瓊，如今流落何方？
但既然言慶提醒他，也是出於一番好意。張須陀還是派人打聽了一下，結果得知李密並未出現，心裏就更加無懼。
既然他二人遲早火併，何不令火併早一日到來？
但放在手中，卻能感受到，這支利矢的分量。它比隋軍制式箭矢略重三分，而且也長兩寸。
李言慶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在電光火石間，呈現出張須陀中箭的場景。
「言慶，你回去之後，一定要多留意楊慶的動向。」
其中這種毒箭共中了三支，而且是以品字形射中……以至於張將軍退回虎牢關后，就不治身亡。」
高夫人登上塢堡門樓，就看見長孫無垢站在門樓拐角處，偷偷地望著，言慶一行人的背影。
只是張須陀對這二人也很看重，言慶自然也不能強人所難。如今，這羅士信居然自動送上門來，加之張須佗的遺囑擺在那裡，李言慶又焉能放過這
羅士信搖頭道：「這個卻不太清楚。
心裏雖然不太願意相信，可這念頭一出現，就再也無法止息。以楊慶那膽小如鼠的性子，也許真的會幹出投降的事情。對於朝堂重臣，李言慶了解的並不算多。高夫人雖則遠離洛陽多年，可是當年長孫晟的畢竟身在其中浸淫多年，對於一些朝廷秘事，定然了解的更加徹底。
張須陀，死了！
所以當他得知殺死張須陀的兇手時，又如何能按捺得住？
翟讓在兵力上占居了絕對的優勢，而張須佗則有天時地利人和之便，更是毫不畏懼。八風營展開，瓦崗軍出擊。從正午一直殺到傍晚，只殺得通濟渠河水變成紅色，屍殍遍野，血漂檣櫓。
要知道，李言慶對楊慶這個人雖然不太能看得入眼，但不管怎麼說，楊慶是他的上官，而且表現出的那種對民眾關心，卻是實實在在。他能力不強，但卻願意為百姓考慮。就比如這次主動要求言慶重開粥棚，募集善款的事情，讓李言慶對他頗有些刮目相看，感官也隨之大好。
此人才幹普通，心性嘛……卻比許多尸位素餐之輩強上百倍。只是，他生性膽小，不甚堅強。這一點，倒有可能是受他父親，觀王楊弘的影響，做事謹小慎微，且有些搖擺不定……你老師在世時，曾說楊慶不似宗室族人，過於見風使舵。如有風吹草動，他定會出現動搖。
不過，既然李言慶已經知道李密重新在瓦崗寨復起，就不會再犯下和張須陀同樣的錯誤。
悲的是，張須陀就這麼死了！喜的卻是，張須陀臨死之前，竟把羅士信託付給他，多多少少出乎他的預料。
他出生於歷城一個貧苦家庭，父母早亡，靠著給人放牛為生。後來齊郡大亂，盜匪叢生，羅士信的牛，也被變民所殺。他一怒之下，前去投軍。投軍時，年不過十四歲。按隋軍兵制，二十一成丁，方能加入軍中。羅士信年紀不夠，自然就遭到了拒絕，於是和徵兵者發生衝突。
河南討捕大使以下，設副使一人，監軍御史一名。
賈副使和秦大哥手中，應該還有一部分人馬。如果算上他們手裡的兵馬，加起來應該不少。」
羅士信語帶顫音，「大海寺遇襲，張將軍身中十七箭。
亂軍之中，他也不知道是誰用這種毒箭射中了張須陀。如今從言慶口中得到了答案，他忍不住發出厲吼：「王伯當，我誓殺汝！」
雙方在通濟渠西岸的板渚交鋒，戰鬥極其慘烈。
高夫人對無垢的反應很滿意。
※※※
「王公，我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手段，務必要讓李密在最短的時間內，羽翼豐滿，和翟讓反目。」
不過，他終究是個小孩子，又怎是一群成年人的對手？眼見著吃虧，恰逢張須陀經過，見羅士信勇猛，頓生愛才之心。當下破例將羅士信徵召入伍，並出任張須陀的親兵。張須陀待羅士信，那是沒的話說。不僅僅是給了他安身之所，更將一生所學，盡數傳授給了羅士信。
對羅士信而言，張須陀不僅僅是他的上官，更如同慈父。
早一日，李密就少一分準備，少一分威望。如此即便是他獨立出來，也難對我們造成威脅。」
「為什麼？」
「言慶！」長孫無忌突然開口。
羅士信聞聽，憤怒緊握雙拳。
看起來，真的要和這個李法主，面對面的來一場對決了！
突然間，從大海寺兩旁的樹林中，殺出兩支人馬，將八風營攔腰截斷。滎陽的八風營，雖則悍勇，可畢竟比不得張須陀在齊郡時組建而成的八風營訓練有素。齊郡的八風營，那是身經百戰的驍勇之師，自大業八年開始，不曉得和山東流寇交鋒多少次，早已練得遇亂不慌。
他輕聲道：「沒想到，瓦崗寨中，竟有如此高明射術的神箭手。」
黑石關那邊，有老杜坐鎮，加之麥子仲和費青奴在九山遙相呼應，想必不該有太大的問題。
「妹妹剛才聽說出了事情，就回去了！」
雖然不明白，李言慶為何能這麼肯定，李密會與翟讓火併。但既然言慶吩咐下來，王頍也不會介意，從中推波助瀾。而且正如言慶所說的那樣，李密如果真的殺了翟讓，對他的聲譽，定然全無好處。早一日殺翟讓，他的威望就會減一分……看這李密，能夠抵抗多大的誘惑？
長孫無垢是個很有眼色的小丫頭。雖則心裏很想和言慶獨處一會兒，但也清楚，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李言慶肯定無法繼續待在塢堡。所以，她悄悄的離開，回到自己的住處，以方便給予言慶更大的空間。
「無忌，我這就趕往虎牢，鞏縣大小事情，就交由你來掌理。
你派人儘快通知麥子仲，讓他多加留意，並且迅速和箕山府張季珣聯繫，小心戒備。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讓沈光通知我……還有，給我盯死柴孝和，那傢伙可不似表面般老實。」
「正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