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6章 漢家犬
「態度誠懇點。」
「你是……」
前世好歹也是法治社會，不管那是真法治，還是假法治，總歸是有那麼一副幌子掛在上面。
卻見一個年紀和他有些相仿的少年，一身月白色禪衣，腰系玉帶，正駐足於街頭向他招手。
「還有，要感謝一下郭祭酒。人家幫了你這麼多忙，並沒這個義務。」
「姐夫啊，你以為你是誰？」曹朋的口吻，陡然變得嚴厲起來。
鄧稷已經習慣了曹朋口中不時蹦出一兩個新名詞，所以見怪不怪。他點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了！」
鄧稷出仕，並不是個秘密，有心人若真想打聽，倒也不會太難。
「小艾，爹爹是個糊塗人，對不對？」
肖坤依舊是負責他擅長的婦科疑難雜症，而其他的事情，則交給董曉來負責，二人配合相得益彰。
「怎麼？看不起我嗎？」
「這……」
若有機會，咱們再把酒言歡吧……」
他本想幫董曉，在許都城裡開設一家醫館，先穩定下來。
「那你答應不答應，我去海西？」
曹朋連忙拱手應承：「一定，一定！」
想到這裏，張氏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點了點頭，他輕聲道：「是啊，朋兒已經長大了……」
「那改日若有空，定要登門拜訪才是。」
「鬥犬，你可不行。」
身後，突然有人呼喚，曹朋一怔，停下腳步扭頭看去。
「那卻是可惜了……不如改日吧。」
外黃位於許都東北方向，往返至少要四五日的時間。好在，曹家現在不比當初的窘況，可以自備車馬。夏侯蘭帶著幾名土復山的好漢隨行，負責保護鄧稷的安全。而曹朋呢，則悠然自得，每天在家裡習武、讀書，偶爾還會去回春堂，看董曉是如何為別人治病……
這天，曹朋在回春堂待了一個時辰，便溜溜達達的離開。
「娘，你看剛才阿福訓斥叔孫的時候，可像個孩子？」
有這麼一個隨時可以提點自己缺失的人在身邊，鄧稷又怎能拒絕？
劉光不無羡慕的說：「公子可以到處走，實在是令人羡慕……」
「那我，就不陪你去了！」
曹朋露出為難之色，苦笑道：「非是在下不識抬舉，而是之前與我二哥他們已經約定好了。」
在歷史上，鄧芝早期默默無聞。
從那天郭嘉告訴鄧稷，他將出任海西令之後，鄧稷的確是有些飄飄然了！
張氏頓時，啞口無言。
曹朋還真就不太在意。
「好吧，我承認，我錯了！」鄧稷嘆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我這些天有點得意忘
一個出身好，才能高絕的人，是否願意屈從於鄧稷帳下？這仍舊是一個未知數。
張氏還要斥責曹朋，卻被曹楠攔住。
而後，曹楠對鄧稷說：「叔孫，你自己好好想想，莫要再執迷不悟。」
「姐夫，既然是郭祭酒推薦，那肯定是經過一番考校。我覺得，你不必要考慮太多，不妨先徵辟此人。如果他確有本事，你也多一個幫手；如果他德行確實太差，你到時候也有話說。連人都沒見，便一口回絕出去，說不定平白得罪了別人，還會讓郭祭酒面子上不好看。」
「那我去和奉孝說，同意他的人？」
他有點惱羞成怒，覺著曹朋太不給他面子。可是，當他看到搖籃中熟睡的小鄧艾時，陡然又是一驚！
他不住糾正王買和鄧范的錯誤，聲音也顯得格外嚴厲。
「郭祭酒為什麼要幫你？
曹朋聲色俱厲，說的鄧稷冷汗直冒。
曹楠和張氏，返回屋中。
少年笑了，「曹公子，忘了嗎？此前我們在鬥犬館中見過，你還送了我一口好刀！」
可這一時間，又想不起對方的來歷。
曹朋覺得眼前少年，好像有點眼熟。
有一點曹朋可以肯定，濮陽闓肯定不是三國演義里的人物。
至少，以鄧稷目前的狀況，好像還沒有資格去挑選別人。有漢以來，君擇臣，臣亦擇君……說不定人家濮陽闓未必能看得上鄧稷，之所以點頭，還是看在郭嘉，或者荀彧的面子上。
我如今已為人父，怎能這般不持重呢？
※※※
他對劉光沒有惡感，對漢室江山，也無甚野心。只是，曹朋知道，曹操未來必然會與漢室衝突。
所以，郭嘉更不會放董曉走。
姐夫，不僅僅是因為你和他有那狗屎的同門之誼。天下間，修小杜律的人，多如牛毛。修郭氏小杜律者，也不計其數。難不成，所有研習小杜律的人，都是郭祭酒的同門嗎？郭祭酒看重你，是因為你的謙和，你的堅韌，你的品性……可你看你，現在還是以前的你嗎？」
「在下劉光，上次因為匆忙，未能親熱。一直想去拜會，卻又擔心冒昧，給你增添麻煩……」
既然自己已決定了歸附曹操，那最好還是和漢室，劃清楚界限。
鄧范正舉著石鎖，呼哧呼哧的打熬力氣。
其實，曹朋心裏面還是有些偏向鄧芝。畢竟那是在歷史上，證明過
不過，郭嘉推薦了濮陽闓，說明此人也不同凡響。
「聽說，你搬出典家了？」
「呃，過些日子，我可能要隨我姐夫赴任。」
不過也能理解，一個棘陽小吏，突然間變成了一縣之長，這種身份上的變換，也很容易讓人產生出自負，乃至驕傲的情緒，甚至於會變得膨脹起來。曹朋一直想找機會，點醒鄧稷，苦於沒有合適的時機。鄧稷剛才那一句話，也非常清楚的表現出了他內心中的極端膨脹。
人吃五穀雜糧，總會生病。醫學中不是還有『水土不服』的說法嗎？海西，和許都可不一樣。
聽聞曹朋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他不由得身形一頓，愕然轉過身來，向曹朋看了過來……
「那贏過我再說吧。」
曹朋說罷，和劉光一拱手，轉身離去。
否則這麼拉風的姓氏，就算是龍套，曹朋多多少少也會有點印象……
也就是說，濮陽闓可能在目前而言，于鄧稷是最為合適的幫手。
而後等合適的機會，再把董曉推薦給曹操……董曉卻拒絕了！他這個年紀，當坐堂醫可不太容易。年齡和經驗的缺失，讓人很難相信他的醫術。即便是開了醫館，也未必有人願意讓他來診治。人常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董曉目前的狀況，只是中醫，還不是『老』中醫。
「好！」
曹朋只是想學一些簡單的醫術，對付個頭疼腦熱。
鄧稷突然站起來，大聲呼喝。
「虎頭，不是用蠻力，而是要用腰胯，骨節的力量。」
劉光心裏一暖，忍不住也笑了！
「哈，正是。」
「臨沂侯，下次咱們鬥犬。」
郭嘉因為服用五石散的緣故，身體狀況不算太好。
曹朋的笑容，格外燦爛！
沒錯，曹朋訓斥鄧稷的時候，連張氏都覺得有點害怕。
一句話，說的鄧稷面紅耳赤。
只不過，人在得意的時候，總是會有些難以把握。
鄧稷的心，砰砰直跳，坐下來，好半天才平復了心情。
「阿福，還在生氣嗎？」
「不是人家上杆子要幫你，而是看在郭祭酒的面子上，同意幫你。你如今不過是個四百石俸祿的縣令，說句實在話，你連根基都還沒有紮好，又拿捏什麼架子？千金買馬骨的故事，你不知道嗎
曹朋哼了一聲，甩袖就走。
而且，董曉現在，又有了別的興趣。
總覺得他年紀小，可不知不覺，這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天地。
「那你打算如何？」
「既然公子還有事，那我就不耽擱了。
他目送曹朋的身影漸漸遠去，深吸一口氣，又恢復了往日的沉穩之色，大步向酒樓行去……
鄧稷拜會了郭嘉之後，第二天一早，便帶著夏侯蘭，動身前往外黃縣。
似乎是在白帝城之後，才隆重登場，得到了諸葛亮的重用。
如果鄧芝不肯過來，或者來了不肯效力，濮陽闓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曹朋想起來了。
「前面，可是曹大家公子？」
董曉，不會隨同前往海西縣。
但總體而言，曹朋還是傾向鄧芝。
「哈哈，你想起來了……不過，這大街上，還是喚我劉光吧。」
但姓氏中有濮陽這個姓氏嗎？曹朋還真不太清楚。他知道諸如南宮啊，西門啊，東方啊，司馬之類的複姓，卻是頭一次聽說有濮陽這個複姓。不過想想，似乎也很正常。這年頭很多姓氏，是根據地名而來……難道這濮陽闓的祖上曾居住在濮陽？所以才有了濮陽這個姓氏？
眼角，有些濕潤。
自從那天曹朋讓他用艾灸之後，董曉對艾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身為漢室宗親，又是漢帝的心腹，想要離開許都，卻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哪怕他權位甚重，終究還是個少年，總是對外界，充滿了好奇。
這劉光無緣無故，和自己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阿福說的沒有錯，我這些天，的確不是自己了……
「沒！」
劉光已經轉過身，正準備離開。
正在屋中和女兒說話的張氏，也聽到了院子里的爭吵聲。
劉光似乎有些失落，但旋即又笑容滿面。
「我準備去找奉孝，問清楚濮陽闓的住處。
天曉得什麼時候會有什麼人崛起，萬一得罪了，那可就是萬劫不復。
昨夜一場秋雨，天氣陡然轉涼。
鄧稷一怔，心裏沒由來的就是一緊……
此時的鄧芝，與歷史上的那個鄧芝，是否會一樣？這也是一個曹朋不敢肯定的疑問……
不管別人怎麼看待劉光，漢家犬也好，臨沂侯也罷，可在曹朋的眼中，他終究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少年。
王買手持一支白蠟桿，聯繫抖槍整勁的功夫。曹朋呢，則坐在一旁的青條石台階上，看著兩人。
「鄧先生要
許多人都得了小病，使得回春堂里，生意興隆。董曉也沒時間招呼曹朋，曹朋一個人在裏面，又覺得非常無趣。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快午飯了……曹朋便想著，找典滿許儀蹭飯。
只不過，看著劉光眼中那一抹淡淡的落寞，曹朋又覺得有些不忍……
鄧稷笑了，「只要娘同意，我沒有意見。」
而在東漢末年，說穿了還是人治社會。
鄧稷是個明白人，而且也能自省。
身後，腳步聲傳來。
「臨沂侯！」
當然了，也許鄧芝會因為兩家的情義，而願意幫忙。可是能幫到什麼程度？似乎也不好說。
鄧稷突然感到慶幸，慶幸自己有一個很厲害的妻弟。如果不是阿福點醒，我只怕會繼續錯下去。
「啊！」
濮陽闓偷雞也好，從賊也罷，只要他有真本事，就值得一用。
他撫摸著鄧艾的面頰，臉上的羞怒之色，漸漸淡去。
回春堂的生意挺不錯。
「可是，朋兒年紀還小……」
他得留在許都，為郭嘉調理身體。
所以，董曉選擇了來回春堂。
劉光的臉上，笑容也顯得格外燦爛。
一個婢女匆匆跑過來，把鄧艾抱回房中。而鄧稷，快步向外走去。曹楠站在窗棱下，看著鄧稷的背影，那甜美的面頰，頓時閃過了一抹笑意。她從婢女手中接過了鄧艾，扭頭對張氏說：「娘，你看……叔孫想通了！我倒是覺得，讓阿福跟他去海西，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至於什麼名聲？
她扶著曹楠走出來，厲聲喝道：「阿福，你怎麼對你姐夫說話？」
好在他服用的時間並不算太長，加之董曉發現的及時，讓他斷了五石散，同時調養身體狀況。
這年頭，生存才是第一位。
曹朋連連搖頭，「怎敢怎敢，臨……你嚴重了！」
聽說，他和曹公的族子結拜，還有典滿許儀那些人稱兄道弟……十四歲時，曹汲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學徒。而曹朋，卻已經在這個家中，撐起了一片天地。誰，又能小覷了他呢？
前世那奪命的一槍，讓曹朋的性情中，多出了一份圓滑。
去年那個纏綿病榻的瘦弱孩子，如今已經長大了！
曹朋，立刻露出了笑容……
鄧稷在他身邊坐下，伸出手，揉了揉曹朋的腦袋。
曹朋的年紀不大，可在這幅身體中的靈魂，卻已是成人。
曹朋沒有回頭。
由於董曉的到來，也使得回春堂的診治範圍，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那孩子平日里風輕雲淡，好像什麼都不在意，總一副笑呵呵的小模樣。可張氏卻知道，曹朋曾經
畢竟是名醫門生，董曉的醫術不差，郭嘉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有了極大的好轉。
劉光笑道：「那好吧，我等著你的挑戰……先告訴你，我可是如今許都城中，第一高手。」
為此，他還專門寫了一封書信，請人送往涅陽張仲景處求教。
「來人，把少爺抱回房去。」
鄧稷思忖片刻，覺得曹朋說的也有道理。
濮陽，曹朋知道，那是個地名。
「呃，剛和人賭鬥結束，正要去吃飯。怎樣，咱們一起，如何？」
心裏面，卻還是有些奇怪。
※※※
到時候，肖坤給他開個案子，別人也不會太計較。有一個『老』中醫坐鎮，總能讓人放心。
好吧，這艾草可以治病！但能治多少病症呢？此外，還有諸多藥草，會不會也具有這種效果。
以郭嘉那種才情高絕，內心極其驕傲的性格而言，他既然這麼推薦濮陽闓，絕不是無的放矢。
「不試一試，又怎能知道？」
他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風掠過，捲起他空蕩蕩的衣袖，拂在他的臉上，冷汗刷的流淌下來。
董曉如今最大的興趣，就是曹朋口中那本子虛烏有的《百草經》。他需要翻閱大量醫書，而許都是天子之都，還有許多世家門閥，藏書無數……董曉只拜託郭嘉，為他尋找孤本，珍本。
趁去海西之前的這段時間，先請濮陽先生過來。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沒有資格，挑三揀四。」
到了海西，天曉得會遇到什麼麻煩？
可如果在後世，他這個年紀，本應是最快樂，無憂無慮的花季……
我，又有什麼資格自負？
「娘，你別怪阿福……他剛才那些話，是為了叔孫好。這些天，叔孫是有些忘乎所以！我倒是覺得，阿福說的有道理。叔孫如今還未成就事業，便如此失態，與他將來，並無益處。」
身處於危機重重的宮牆內，難免會讓人覺得他少年老成，心思深重。
「我知道了。」
曹朋笑道：「在下榮幸之至……劉……公子，這是要去何處？」
回春堂雖說是以婦科為主，但肖坤的名聲和資歷擺放在那邊。
東漢末年，和他前世生活的世界不同。
做一個決定容易，可作出決定之後，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他也必須考慮清楚，以免遭遇危險。
眼前這少年，就是漢帝族弟，臨沂侯劉光，雅號『漢家犬』。
這，還是個孩子啊！
「這個還不是很清楚，只聽說是要外放。具體什麼地方，還沒有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