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6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四）
清點雷緒等人劫掠的物資，夏侯淵也有些吃驚。
「那是何人手筆？」
「我覺得，這件事最好別太張揚了。」
「為什麼？」
原本在許都，夏侯霸屬於那種拔尖兒的人。
他突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麼，又拿起白絹，仔細默讀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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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樑城。
陳留是什麼地方？
夏侯淵突然笑了！
內容寫的是神神秘秘，留下的信息並不算太多。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素霓生。
只不過，夏侯淵一下子也想不出合適的人選，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父親，我去追他們回來，再好好責問他們一番。」
加之這次討伐雷緒，說起來也是夏侯淵的失職。
則又是曹朋向夏侯淵表明了心跡：我們之所以插手這件事，並不是圖名利，也不是為求富貴。
「夏侯將軍肯定要過來，到時候少不得又要多一番周旋。」
鄧稷在一旁問道。
鄧稷看完之後，問曹朋道：「阿福，你有何計？」
他邀請雷緒做一番大事業，並且可以保證，雷緒等人的安全。如果雷緒願意，可以派人到盱眙和他聯繫。並且還說，他會在盱眙留下人，等候雷緒的到來。此外，還留了一個聯繫方式，說是盱眙有一座雲山米行，雷緒只要派人過去，言持金求糧，米行里就會有人接待。
夏侯淵等的也有些不耐煩了，站起來剛要往外走，就聽門外有軍士稟報：「將軍，府衙外有高陽亭亭長胡華，說是奉了海西令之名，有書信送來。」
如今，曹朋醒了！
所以，很多人都認為這隻是少年所為。就連小八義這個稱呼，更多的也是帶著幾分調侃之意。
曹朋清楚自己的傷勢！
夏侯淵臉色一沉，旋即道：「讓他進來！」
傳我命令，雷緒等人的事情，暫秘而不宣……雍丘令！」
「嘶……」
這少年，就是夏侯淵的次子，名叫夏侯霸，年十六歲。
「那……咱們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其實，大家都很累。無論是參戰的典滿王買，還是前去陳留請求救兵的許儀，基本上都沒有休息過。只不過曹朋一直沒有蘇醒，也使得眾人憂心忡忡，無法休息，一直堅持到現在。
他讀了兩句，不由得愣住了。
不過，夏侯淵既然開口了，夏侯霸也沒有辦法。
鄧范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曹朋也不好再趕他。
「既然如此，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和濮陽先生，再商議一番。」
「雷緒這件事，原本就是一個偶然。若弄的太張揚了，咱們這一路東去，少不
「來人！」
在這兩位壯士面前，我們所做的這些事情，又有什麼值得稱讚？慷慨成素霓，嘯吒起清風。我們只是希望能做出一番事業，而不是像那個楊雄做《太玄經》一樣，窮經皓首，與社稷何異？
鄧稷想了想，苦笑道：「我也說不清楚。」
不過，也沒什麼事情，曹朋也不著急。
想當年，朱亥、侯嬴兩壯士竊符救趙，奪晉鄙軍，是天下楷模。
只那百十匹戰馬，分明是來自於不同地方。從馬上的烙印來看，大都是從陳留過往通行的客商所有。這也說明，雷緒可是做了不少大案。而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夏侯淵都未能察覺到，就算說破了天，夏侯淵也不佔道理。這也讓夏侯霸看鄧稷等人，更有些不太順眼了。
可他還是壓住了火氣，厲聲制止了夏侯霸。
其實，說他醫術很高明？
不管曹真這些人是什麼出身，畢竟年紀擺放在那裡。
夏侯淵一蹙眉，走上前從夏侯霸手裡接過白絹。
所以，當夏侯淵決意在雍丘宴請鄧稷等人的時候，夏侯霸就有點不太樂意。
「父親，這鄧叔孫，也忒無禮！」
「此鄧海西妻弟，曹朋所書。」
曹朋認真看完，把白絹遞給了鄧稷。
「好吧好吧，那我不催你。」
「小老兒遵命！」
於是他點點頭，把白絹和馬蹄金放好，交給曹朋保管。
「五哥……」
說實話，他對鄧稷等人並無太多好感，甚至說還有些厭煩的成分在裏面。原因嘛，還要從曹真等人在許都結義金蘭說起。夏侯霸一直自恃甚高，加之也的確是有本事，所以有些驕傲。同齡人中，除了曹昂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裡。這其中，甚至也包括了曹丕在內……
「也好！」
這個時候，他實在不想參加什麼酒宴。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夏侯淵。
鄧稷走之後，他閉上眼睛，思索著白絹上的內容。
就像夏侯霸所說的那樣，你一個小小的海西令，雖然幫我平定了盜匪，也不該如此拿捏架子。
「什麼？」
「父親，你怎麼了？」
總體而言，這就是一封招攬信。
但心裏面已拿定了主意，等鄧稷那幫人過來以後，一定要找個由頭，好好的羞辱他們一番。
這主意拿定，夏侯霸倒是輕鬆了不少。
那張猶如刀削斧劈般，稜角分明的面龐，微微抽搐了一下。
盱眙！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對了，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在！」
夏侯淵不由得想起了《金蘭
曹朋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聽夏侯淵的斥責，夏侯霸雖然閉上了嘴巴，還是微微一撇嘴。
尚義，重喏，在東漢末年，無疑是一種極為高尚的品質。
「虎頭哥，你也去歇著吧！」
這原本是一條非常清晰的脈絡，突然間因為這個『成』的出現，而變得混亂起來。還有，小五早先曾說，雷成還提起過一個『魯美』。這魯美又是誰？和薛州、陳登又有什麼關係？
鄧稷想了想，覺得曹朋說的也很在理。
「胡亭長，鄧海西他們，為何沒有過來？」
曹朋點了點頭，有些疲乏的靠在榻上。
不過鄧范沒有走，在房間里陪著曹朋。
胡華一輩子沒出過陳留。
午後，夏侯淵派人過來，說是要在雍丘宴請鄧稷等人。
這一放鬆，隨即就是困意湧來。典滿許儀說話的時候，就不停打哈欠，打得曹朋也一個勁兒犯困。
夏侯淵醒悟過來，啞然失笑。
天將擦黑，雍丘縣衙里，燈火通明。
「阿福，上面寫的什麼？」
「責問什麼？」
典滿等人在房間里待了一會兒，便紛紛告辭離去。
大家懸在嗓子眼裡的心，也隨之落了下去。
這念頭一起，便再也無法消抹去。
夏侯淵眼睛一瞪，「他們走了？」
「我再陪你一會兒。」
夏侯淵嚴厲的喝道，少年頓時閉上了嘴巴。
無論是曹朋還是鄧稷，此刻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更不用說，做出一個詳細的計劃來……
「仲權，閉嘴。」
「是！」胡華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副白絹，「鄧海西還託付小吏，將此書信，奉與將軍。」
有漢以來，正是一個任俠流行的時代。無論是曹操還是夏侯淵，少年時也都曾醉心於此。
「你說呢？」
「呃……這個小吏也不清楚。不過曹公子喚典公子為三哥，喚許公子為二哥，應該就是吧。」
小八義之名，僅限於許都流傳。
不管夏侯淵在陳留任職多久，也不管那雷緒在陳留潛伏了多久，總之夏侯淵是沒有覺察到！
你說你們好端端的，去海西赴任就是。
夏侯霸聞聽，頓時瞪大了眼睛……
盱眙，也是廣陵郡治下的一座縣城。
身不在海西，也不清楚海西的狀況，所有的一切，都是憑空猜想。
夏侯淵眼睛一瞪，「整日里就知道爭強好勝，也不知好好讀書。且看看人家，年紀比你小，可這見識和胸襟，卻非你能比擬。鄧海西所言不差，他公務在身，逗留此地也卻無意義。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白髮老者，手持竹杖，顫巍巍走
「這又是什麼東西？」
說著，他問道：「胡華，這首詩，可是鄧叔孫所做？」
偏偏多管閑事，豈不是擺明了要打他父子的臉嗎？
夏侯霸也有些奇怪，怎麼父親今天這麼容易走神呢？
「你可以對外宣稱，發現鹿台崗有一夥賊人，故而才出兵平定。」
於是和身邊的幾員將領，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
而鄧稷在聽從了曹朋的勸說，又和濮陽闓商議了一番之後，已準備動身，前往海西縣。
「嗯？」
夏侯淵笑道：「去把我那匹照夜白牽過來，立刻著人追上鄧海西，將它贈與鄧海西妻弟，曹朋。告訴鄧海西，他的意思，我已經明白。請他放心。只管做事，我當於陳留，觀其大才。」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阿福，你們出生入死的，還受了傷。我卻留在這邊，寸功未立。我知道，我武藝不到家，沒有大用處。可在這裏照看你一下，還是可以的……你若再啰唆，就是不把我當作兄弟。」
可由於曹真等人結拜，小八義之名迅速傳播，一下子壓了夏侯霸一頭，心裏自然不太服氣。
當一雙雙凌厲的目光寧是在胡華的身上時，胡華也不由得直哆嗦，一進門便匍匐在地，顫聲道：「高陽亭亭長胡華，叩見夏侯將軍。」
而後『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在夏侯淵的下首處，是隨行的將領，以及雍丘縣的官員。而上首一排酒席，則空蕩蕩，不見一個人。
主要還是被雷緒那一腳，傷了內腑。
一個少年坐在下首，不滿的說道。
怪不得這匣子沉甸甸的，裏面擺放著十鎰馬蹄金。
「呃……非也！」
那種氣勢，那種精神，令夏侯淵至今回想起來，猶似歷歷在目，栩栩如生。
小八義之初，只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理想，扶天下，安黎民。而今，曹朋他們也正在如此做……
按道理，夏侯淵宴請他一個小小的海西令，給足了他面子。但如果他一旦出席酒宴，勢必會造成諸多麻煩。
此二十字，令夏侯淵不由得想起當年為遊俠兒時的景象。
夏侯淵那是什麼人？
恐怕，這個雷緒……並不是那麼簡單啊！
雷緒—薛州—陳登……
因夏侯淵長子夏侯衡已經成親，算是自立門戶，故而夏侯霸便一直跟隨在夏侯淵的身邊。
「我？」曹朋搖搖頭，「一腦袋的糨糊，現在還真不是太明白。薛州的事情尚不太清楚，如今又蹦出來這麼一個『成』，我是真有些糊塗了。姐夫，你說會不會這個『成』，就是薛州的靠山呢？」
「仲權，你且住嘴。」
夏侯淵
剩下的，就是自身的調養。曹朋估摸了一下，雷緒這一腳，他至少也要半個月才能恢復。
有親兵閃身從屋外走進來。
夏侯霸起身，大步走過去，從胡華手裡一把奪過了白絹。
「喏！」
如果傳出去，只怕會令薛州警覺，甚至不等咱們在海西站穩腳跟，便動手除掉咱們。咱們現在，並不需要這個名聲，說不定會弄巧成拙。我覺得，咱們現在應該是悄悄的去，悄悄做事……而且，夏侯將軍也未必願意張揚。畢竟陳留郡是他的治下，出這麼一樁子事，臉面無光啊。」
所以，書法一出現，便為許多人所推崇。包括鄧稷對這種飛白書也很欣賞，時時在家練習。
夏侯淵拿著白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除了知道寫信的人是一個名叫『成』的人外，就是盱眙的雲山米行作為線索。
待胡華站起來以後，夏侯淵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和鄧范閑聊一陣，曹朋從枕頭旁邊拿起匣子，輕輕打開。
雷緒是薛州極力招攬的對象，卻死在你我手裡。
這是一首五言詩，而且屬於樂府題材的五言詩。白絹上的字跡，看上去有些呆板。方方正正，好像也沒什麼特別之處。說不上好，也算不得太壞，中等偏下的水準。不過這詩詞卻……
這時候，鄧稷帶著醫生給曹朋把脈。這醫生還是前天晚上胡華拉過來的醫生，一直就留在高陽亭亭驛。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看亭驛里守衛森嚴，並且不斷有官軍進出，這醫生也知道，一定發生了大事。不過，他沒有去問。有時候，糊塗一點，才是聰明的做法。
夏侯霸見夏侯淵一直沒有說話，拿著白絹獃獃發愣，忍不住上前輕聲詢問。
去，還是不去？
海西—盱眙？
胡華連忙說：「鄧海西說，他們要趕往海西，已經耽擱了行程。所以在天黑前，便動身了。」
夏侯淵心裏也有些不高興。
不是說，是薛州招攬雷緒嗎？為何又出來了一個『成』。
「胡亭長，你先起來。」
而今天色已晚，自己這麼多人在這裏等候鄧稷那幫人，鄧稷卻遲遲沒有出現，夏侯霸可就有點壓不住火。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王買又堅持了一會兒，最終實在是熬不住，只好回去歇息。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曹朋睜開眼睛。
「父親……你怎麼了？」
「父親，鄧稷這些人，真是太無禮。您好心好意宴請他們，結果他們卻讓個高陽亭亭長過來，算哪門子道理
未免有些過譽……高陽亭這種小地方，也不可能有什麼醫術高明的郎中。只不過是診治一些普通的病症，似曹朋這種內傷，還真不是他能解決。故而開得方子，也是補氣養身的方子。
除此之外，還有一副白絹，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字體，寫信的人應該有一定的學識和修養。字是當下極為流行的飛白書！這飛白書，是一種很特殊的書法，起源於東漢末年的學者名士，蔡邕。
信是一個名叫『成』的人所書，但是並沒有留下姓氏。
從曹朋的這封書信里，他隱隱約約，猜到了幾分真相。
能寫出如此出色的飛白書，這寫書人恐怕也非等閑之輩……
相傳東漢靈帝時，修飾鴻都門的匠人用刷白粉的掃帚寫字，被蔡邕看到，便創出了飛白書。
他準備發作一通，可是看胡華那模樣，到了嘴邊的斥責言語，又咽了回去。
最遠也就是來過雍丘，去過圉縣，又怎知『小八義』的含義？
這種傷勢，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治好，補氣養身，倒也算是對症下藥。
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在曹朋腦海中不斷浮現，漸漸糾纏在一起，越發的混亂起來。
這白絹上的《俠客行》，無疑是出自於曹朋之手。
他長出一口氣，「卻是被小兒小覷了！」
夏侯霸扭頭，向胡華看去，「就是小八義之曹朋？」
不等曹朋開口，鄧范就阻止了他。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天色也越來越晚。
這二者間，又有什麼聯繫呢？
本來，夏侯淵心裏很不舒服。
扭頭看到一臉茫然之色的夏侯霸，夏侯淵不由得眉頭一蹙，心裏想道：仲權整日隨我於行伍中，雖說練得一身好武藝，且明練兵之法，但似乎還少了幾分歷練。他這般年紀，正是求學的好時候。若一直待在我身邊的話，恐怕會耽擱了他的前程……倒不如，為他尋個老師？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曹朋的書法很普通，不過因為見鄧稷練過，故而印象深刻。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沒什麼大礙。你和五哥都是一夜沒睡，別在撐著了！我想，咱們很快就會動身，你們趕快養好精神。你們早一些養好精神，咱們早一點啟程。」
給曹朋號了脈，醫生又吩咐一番，開了一張方子。
鄧稷感到有些為難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也就是當年的『大樑』所在。
酒宴已經擺好，夏侯淵穿戴整齊，坐在大廳中，等候鄧稷一行人的到來。
「曹朋？」
這種書法，筆畫中絲絲露白，好像枯筆所寫，給人以飛動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