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賊》第二卷

第329章 延津大撤退(五)

第二卷

第329章 延津大撤退(五)

曹朋頓時恍然大悟,露出一抹喜色。
目光,看似極為隨意的從吳班身上掃過。
點將鼓已經停止,可瀆亭四部司馬,只來了吳班一人。
堆放在帳外的那些人頭,是舒強的部曲。也就是說,曹朋已經剿滅了舒強所部……
「嗯!」
因為,他看到了好幾張熟悉的面孔。
吳班睜開眼,愣了一下之後,突然醒悟過來。
「末將遵命。」
吳班認得這文士,知道他名叫闞澤,是軍中主簿,也是曹朋的心腹。
先離開這裏吧!
曹朋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不過,不管是否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吳班必須要前往中軍大帳點卯。
「吳司馬,進去吧,校尉在裏面。」
噗通,兩個軍司馬跪下了!
曹朋沉聲道:「說句實在話,你我也算是親戚,本應相互扶持。也許你還不知道,司空的養祖母,便是你陳留吳氏族人。當年她入了皇宮,與家中斷了聯繫。可心裏,還惦記著你們。」
長水營的郗校尉是個好人,其行軍司馬夏侯尚,更是妙才將軍的侄兒,和你們的關係也聽親近。昔日妙才將軍是陳留太守,你二人是奉他徵辟而來。如今到伯仁帳下,定然平步青雲。
調走了兩人,曹朋可以順勢接受他二人部曲,同時還能令兩個軍司馬感恩戴德,更給軍卒以寬宏印象。這一手,可算得上是一箭三雕。只要那兩人點頭,瀆亭大營將徹底被曹朋控制。
「都是自己人,我有什麼好檢驗?將舒強首級,懸于轅門之上,以警他人。」
他正想著,耳邊卻響起了曹朋的聲音:「剛才,三通點將鼓畢,只有吳元雄一人應卯。我記得,他的軍帳位於浮橋東岸,距離中軍大帳最遠,反而最先抵達……兩位軍司馬,就在我中軍大帳之畔,三通鼓畢,卻不見蹤影。今晚,已死了許多人,我實不欲再開殺戒。可我若是不處罰,則軍令威嚴何在?兩位軍司馬,可否給我一個解釋,也好令我不行軍法呢?」
曹朋深知,自己資歷不足,所以也不想為難大家。
而且,從昨天曹朋的表現來看,他的確是缺少一些威懾力。至於當時吳班和曹朋頂嘴,更多還是為自己的未來而感到擔憂。曹操派這麼一個小孩子過來,是不是有一點太過兒戲?
不過能使己部滿員,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如果兩個軍司馬今天準時應卯,說不得曹朋還要另想他法。只可惜,這兩人自己撞上前來。
「非是某家想要殺人,實在是……
這是個殺戈果決的人物,我還需小心才是。
在他下首,依次坐著兩名男子。
吳班是真不知道,家裡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曹朋輕輕嘆了口氣,回身坐下。
我不殺你,以後就沒法子再命令別人;我殺了你,又有些不忍。
這一切,恐怕是早就設計好了,只等這兩人上鉤。
曹朋沒有任何表示,就那麼靜靜的坐著。大約又過了十五六分鐘,大帳外傳來兩個軍司馬的應卯聲。
「嘶!」
他回過身,看著兩個軍司馬,「兩位以為如何?」
吳班看著曹朋,心中暗自感慨:這位曹校尉,真不愧是能火燒八百,誅殺顏良的人物。只憑這份沉穩和謀划,就非我等可比。還以為昨日他是惱羞成怒,不想他已是做出決斷……
第三通點將鼓,戛然而止。
身體半依著帥案,手裡捧著一卷竹簡,正秉燭而讀。
吳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想了想,悄然退到一旁,在夏侯蘭的下首處坐下,一動不動。
曹朋放下手中書卷,慢慢抬起頭來。兩個軍司馬臉色蒼白,腳步有些踉蹌著,走進了大帳。
如果你們願意,可以請老夫人回家看看。老夫人如今在許都,挺孤單,時常念叨當年族人。」
一邊說著,曹朋慢慢抬起頭,目光灼灼,凝視著兩位軍司馬。
吳班雖然看出了端倪,卻不能站出來挑明。
吳班不禁暗叫高明,把這兩個軍司馬調走,的確是一招妙棋。
曹朋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燦爛笑容。
還是一樣的人,還是一樣的地方,還是一樣的景物。
曹朋不等他們開口,抬手示意他們住嘴。
第三通點將鼓已經響起,整個大營開始沸騰。誰也不知道,這鼓聲究竟是怎麼回事?總之點將鼓響起,必然是有事情發生。即便是大營中的鄉勇郡兵們不願意起來,也必須走出軍帳。
大帳外的空地上,疊摞著一堆血淋淋的人頭。數十盞桐油燈,近百支火把的光亮,照映著那一堆人頭,令人毛骨悚然。吳班覺得自己汗毛在瞬間都乍立起來,心裏頓時感到一絲恐懼。
說實在話,諸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從延津下來,在這等情況下守在這裏,可說是難能可貴。若非迫不得已,曹朋是很想與諸位把酒言歡,好好相處。若有機會,一同建功立業。
只是這心裏面,終歸有些不太舒服,覺得曹朋年紀太小,恐怕坐不穩瀆亭大營。
咚—咚咚—咚咚咚……
兩位,可有高見?」
「如此……我這裡有一封書信,你們帶著書信,立刻去酸棗,向伯仁司馬報到去吧。」
吳班在中軍大帳外,倒吸一口涼氣。
其實,他昨天何嘗不是想要看笑話。今天能準時抵達,不過是習慣而已。如果不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他說不定……暗自嘆了口氣,吳班知道,這瀆亭大營的天,恐怕已經姓曹了!
中軍大帳旁邊,一個魁梧的男子,赤著膀子,懷抱一柄圓盤大斧,森然而立。
可是給吳班帶來的感受,卻完全不一樣。此時的曹朋,沒有昨日那種暴跳如雷,更無半分怒氣。
可是,軍令如山,軍法如刀……這瀆亭大營里,某為主將,說出來的話,就是命令!我昨天說過,卯時點兵,操演兵馬。若不至,以軍法論處,絕不會姑息……我不喜歡殺人,卻不介意殺人。舒強擁兵自重,意圖謀反。昨日三通點將鼓,他卻未率部前來……大敵當前,軍法容不得任何人違抗。某不得已,只得使人前往塔村,再次命舒強前來。可舒強仍不聽調遣……此等情況下,我只得下令,將舒強及其所部人馬剿滅……唉,想來著實心痛。」
「稟校尉,此次韓德郝昭所部出擊,共擊殺反賊一百八十七人,與舒強所部人數吻合。
曹朋已經殺了舒強所部,如果再殺了這兩個軍司馬,弄不好會令軍卒產生出恐懼,甚至發生營嘯。
急促的戰鼓聲在瀆亭大營上空響起,剎那間沉睡的軍營,一下子蘇醒了,瞬間沸騰起來。
「我等部曲,本就是瀆亭武卒,自當留下。」
「哦?」
「舒強所部187人被誅,瀆亭如今只剩六百餘人。不過,張球二人既然走了,他們的部曲,自然需要重新調配。我會命人調撥一百三十人到你麾下,使你部曲滿員,你看如何?」
吳班聞聽,大吃一驚。
他就坐在那裡,手捧書卷而讀,卻令吳班心中,生出難言的恐懼。
「末將……」
「本來,曹某奉命來此,是受司空所託,出鎮瀆亭。
吳班這時候,有點暈!
吳班穩了一下心神,深吸一口氣,拱手道謝后,邁大步走進中軍大帳。這中軍大帳的擺設,和昨天日間沒有什麼區別。正中央一張帥案,旁邊還設有一張低案。低案后,軍中丞田豫正奮筆疾書。而帥案后,曹朋正靜靜的坐著。他沒有穿戴盔甲,一襲青衫,透著書卷氣。
「末將在!」
戰鼓的鼓點,是用來召集升帳點卯時所用。
果然!
闞澤拿起人頭,轉身步出大帳。
「闞主簿……」
和這個笑面虎在一起,壓力實在太大。
一個文士笑眯眯的走上前,對吳班說道。他手裡拿著一卷竹簡,似乎是在登記什麼東西。
吳班連忙衝出軍帳,卻見夜色漆黑,繁星閃爍。看這樣子,也不過寅時而已,這鼓聲又是怎麼回事?
「說起來,某曾為北軍中候,長水營倒也不算陌生。
聲音有些發顫,顯然是看到了帳外的那些屍體。
只是,人家把事情擺在了檯面上,于情于理他們只能感恩戴德,卻不可能有半句怨言。
「喏!」
吳班不由得心裏一顫,抬頭向曹朋看去。
他閉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
舒強首級,被韓德軍侯所獲,現呈于校尉,請校尉檢驗。」
田豫起身勸阻,兩個軍司馬頓時驚喜萬分。
吳班心裏有點發慌,上前躬身見禮。
我今日若不處罰二位,這軍法威嚴,如何能夠服眾?可若讓我殺了你二人,我心實有不忍。
「校尉,兩位司馬並無大錯,也許只是被耽擱了時間。
乍聽曹朋提起,他也是呆若木雞。
靠,這就是擺明了趕人啊!
但是,你們的部曲,必須留下……」
心裏更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這少年的手段,可算得上是高明。
吳班也認得那兩人,一個是飛眊軍司馬夏侯蘭,另一個則是行軍司馬甘寧。兩個人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坐著,如同老僧入定。當吳班走進來時,竟無一人看他,更無人理他。
「韓德!」
他們算是明白過了,眼前這少年並不是一個剛出道,什麼都不懂的雛兒。其殺戈果決的狠辣手段,足以證明他是個說得出,做得到,而且不會計任何後果的傢伙。試想,有哪一個校尉剛上任,就敢把一百多個部曲幹掉?可曹朋做了!不但做了,而且做的是乾淨利落脆,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等到大家明白過來的時候,一部人馬,已經變成了一堆無頭的死屍。
曹朋向田豫看了一眼,沉聲道:「不過今天還有一件事情,你們要把瀆亭所有武卒的名單呈上。必須問清楚他們的住處,家庭成員等各項事務。我會讓闞主簿協助你們,務必今日完成。」
闞澤笑道:「進去吧,別讓校尉等的急了。」
從大帳外,走進來一人,正是剛才吳班在帳外看到,手持圓盤巨斧的彪形大漢。
軍帳外,闞澤早已經命人備好了馬匹。兩個軍司馬一出來,立刻上馬,被護送出了轅門……
「末將,願從校尉之命。」
他連忙穿戴好了衣甲,跨上馬朝中軍大帳趕去。
曹朋說的很清楚,讓兩個軍司馬如墮冰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末將遵命。」韓德,同樣是喜出望外。
這時候,闞澤走進了中軍大帳,手裡還挽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呈放在帥案前的地面上。
吳班心裏面有點發毛,語氣中不自覺的多了些恭敬的味道。
吳班對曹朋並沒有什麼恩怨,甚至還有些尊敬。
田豫一笑,「其實很簡單,若兩位軍司馬非校尉部曲,即便是來得晚了,也算不得什麼大錯。」
曹朋露出疑惑之色。
曹朋既然說出軍法威嚴,那就定然會做到。
兩個軍司馬連聲呼喊。
田豫呵呵一笑,「兩位軍司馬不是要往長水營報到嗎?」
「啊?」
而兩個軍司馬則有些莫名其妙。
吳班連忙快走幾步,恭聲道:「浚儀部軍司馬吳班,前來應卯。」
「我等願往長水營。」
天亮了?
吳班看著兩個同伴,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苦笑……
可兩個軍司馬還不能有半點怨言,連連道謝,退出大帳。
「餘下尚有二百餘人,一併歸入你部曲。從今天開始,你為瀆亭軍司馬,負責駐守小潭,你可願意?」
三通點將鼓,鼓聲落下時,若未至軍帳點卯,輕則二十軍棍,重責開刀問斬。吳班知道,自己在昨天頂撞了曹朋,如果沒有準時抵達軍帳,難保曹朋不會拿他開刀。這是軍規,誰也挑不出毛病。昨日曹朋要點卯操演,結果舒強未至,令他丟了面子。天曉得這曹校尉……
曹朋站起身來,繞過帥案來到兩個軍司馬跟前。
吳班連忙起身道:「末將願從校尉之命。」
「升帳鼓!」
兩個軍司馬也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這其中的奧妙。
「若你有心,待戰事結束之後,不妨回去查一查。
「元雄司馬,你是個人才。」
吳班和韓德同時插手見禮。而曹朋臉上的笑容,也隨之變得更濃……
如果就這麼殺掉,說不定會令校尉聲名在營中受損。那些軍卒,說不得會因此以為校尉公報私仇……豫有一計,可使校尉即能免了兩位軍司馬的性命,又可以令營中士卒無話可說。」
田豫的意思就是說,把這兩個軍司馬調走,這之前誤卯的罪名,自然可以不必再去計較。
「末將吳班,參見校尉。」
中軍大帳里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吳班看著那兩名軍司馬,不由得暗自苦笑一聲。
曹朋道:「不知先生有何妙計?」
「校尉饒命,校尉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