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479章 涼州亂（九）
洪水直衝而下，位於最北面的一座浮橋，被數十根三人合抱的巨木，轟得一下子摧毀。浮橋上的軍卒，瞬間被水龍吞噬。兩條水龍在盧水灣相會之後，激起萬丈水氣。那水霧中，水龍合而為一，變得更加可怕。一名西涼兵，被水龍捲起，而後一根巨木飛來，把他撞得粉身碎骨。堅冰衝過去，更帶走了一片血霧……
問題，就在於此。
那動作，整齊的好像一個人。
呂布雖已死去多年，可虓虎之名，至今仍不為人忘懷。
「今日一戰，某施計而勝，卻勝之不武。」
龐德可以肯定，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排場。特別是那三百匹白駱駝，給人以一種極強的視覺震撼。駱駝上的騎士，清一色長矛大刀，看上去格外威武。
「啊？」
可戰馬再快，也快不過那滔滔洪水。
龐德睜開眼，只見火光攢動。
龐明道：「反正河西傳的是神乎其神，不過我總覺得，太過虛假，未必是真的！」
以至於後來，乾脆發配到龍耆城，對付河湟的燒當羌。一晃六年過去，昔日的少年將軍，已將三旬而立。那張古銅色的面龐，透著河湟朔風留下來的滄桑痕迹。
「當然記得！」
「啊？」
遠處，馬蹄聲響。
好像是最後一天了！
現在，龐明懂了！
河水的鱗光，落日的餘暉，與這滿地的殘落交相呼應，勾勒出一副清冷圖畫，美極了……
龐德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蔡迪按住。
龐德下意識的閃過一個名字。
也就是那次從許都回來，馬騰開始疏遠龐德，並最終把龐德發配到去了龍耆城。
曹朋甩蹬下馬，踏著泥濘，走上前來。
「呵呵，你看，連你都懷疑！」
話音未落，只聽北面傳來一聲轟鳴巨響。
此人不出手則已，出手便是步步連環，不死不休。如此對手，端地有些可怕，不是他龐德可以應付。只可惜，自己滿懷雄心壯志，被流放四年後，渴望著能夠建立一番功業，可是卻……我死則死矣，只怕這武威郡，
※※※
龐德臉一紅，扭過頭去。
「龐將軍，許都一別，別來無恙啊。」
你挖苦人不是這麼挖苦的！要不是你曹朋，老子何至於被流放四年？而今，我為階下囚，狼狽不堪。你是勝利者，堂堂北中郎將，河西太守，何來『無恙』？
呂布？
斜陽下，龐德立於河畔。
人言，曹朋詭詐，果不其然。
可那時候曹朋，卻已嶄露頭角。
龐德從昏迷中蘇醒，想要站起，卻發現自己被繩捆索綁，躺在一片泥濘之中，動彈不得。在他周圍，有一百多個西涼兵，或昏迷不醒，或拚命的呼喚龐德名字。
「狗賊安敢……」
「車仗從浮橋落水。」
突然，河面上傳來一陣喧嘩。
少年見龐德瞪他，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十座浮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煙消雲散。
「那次在許都，一個偶然機會裡，我見過曹朋一次。當時他剛從下邳回來，而且還是待罪之身……呵呵，不過你知道，那傢伙惹禍的本事，可真是不小。
盧水上游，巨浪排空。
哪怕在過去四年裡，他不止一次的詢問，可龐德從未正面答覆。
那張剛毅的面龐，如刀削斧砍般，稜角分明。
那像是現在，人人皆知……
河兩岸，桃紅杏白，遍地殘落。
可即便逃走，能逃往何處？
跳下馬身高八尺有餘，魁梧壯碩。一件唐猊寶鎧，罩百花戰袍，腰系獅蠻玉帶。
肋下配劍，馬上掛刀。
「安平！」
十座浮橋，搭在水面上，大軍正陸陸續續的通行。
西涼兵對龐德，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
「什麼？」
河灘上，橫七豎八，一具具西涼兵的死屍，還有戰馬殘骸。
龐德臉一紅，扭過頭，也不理睬曹朋。
河面上，浮橋已經搭建完畢。有軍卒過來稟報，說是大軍已準備妥當，可以過河。
曹朋在距離他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來。那雙明亮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含著笑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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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德已經想好了，如果曹朋勸降他，他絕不低頭。
龐明也在其中，但是看樣子，還沒有清醒過來。
是誰做的？
你說，我是啐他一臉唾沫，還是一頭把他撞倒好呢？撞倒估計有點困難……對，他只要過來，我就啐他一臉唾沫。大丈夫死則死矣，絕不效仿那貪生怕死之輩。
連續兩聲巨響過後，從北面隱隱約約，傳來隆隆巨聲。好像有萬馬奔騰，又恰似地動山搖。龐德二話不說，撥馬就走，「安平，快走，我們中計了，中計了！」
操，好大的場面！
一群騎著白色駱駝，身披白裘的軍卒，簇擁著一個青年從遠處行來。
「傳令下去，兩個時辰內，我要見到河面上十座浮橋，子時之前，務必兵臨武威。」
他手中那口大刀，浸透鮮血，不知有多少羌胡猛將，折在了龐德的刀下，可謂戰功赫赫。可是如此顯赫的戰功，卻一直沒有得到提拔。甚至這次從龍耆城調回武威，也僅僅是個都尉的頭銜，表面上坐擁宣威，可實際上卻受到重重節制。
河水中，夾帶著一根根巨木，還有尚未消融的堅冰。許多西涼兵站在浮橋上，舉目看去，頓時被這一幕驚人的場面所嚇住了。很多人，甚至忘記了要逃走……
好一個曹朋……只看他這些親衛，就知道他的財力何等雄厚，花費了何等心思。
※※※
龐德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心中暗自發苦。
君侯，就是槐里侯馬騰。
遠處，牧草隨風蕩漾，彷彿波浪起伏。如此美景，若是個詩人，說不得會詩興大發。
兄弟二人在河岸上說著話，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而為首的青年，一匹罕見的獅虎獸。
龐德被打的差點背過氣去。
「我不是……」
他們把一具具屍體從河水裡撈出來，擺放在河畔。若有
許多西涼兵，都為龐德感到不值……
不過他馬上意識到，這不是呂布……看年紀，看這排場，只有一個人，曹友學！
「哼！」
「還記得建安四年，我與君侯往許都的事情嘛？」
曹朋笑眯眯說道：「想來令明也不會服氣……不如這樣，我放令明走，咱們姑臧城下，一決高下。」
「將軍問我，可是為難我了！」
龐德大吼一聲，翻身想要站起來，卻聽身後勁風響起，呼！一根木棒，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龐德突然間打了個寒蟬，一雙虎目圓睜，厲聲吼道：「停止前進，停止前進，都回來……」
龐德問道：「發生何事？」
龐德無心欣賞著美景，勒馬于河畔。
龐明，怎不記得？
「我一直在奇怪，曹朋為何認識我？」
浮橋上數百名軍卒，在水龍的咆哮聲中，無聲無息的死去。
而曹朋是曹操的心腹，龐德卻被馬騰看重。馬騰因此而產生猜忌，龐德又無法解釋清楚，自然會被冷落，流放。龐明疑惑的問道：「將軍，果不識曹友學乎？」
在他身後，三百匹駱駝同時跪地，三百名白駝兵，齊刷刷甩蹬從駱駝上下來。
當龐德看到那輛掉進河水的車仗，仍露出一個車把的時候，不由得一怔。這盧水灣，是兩條河水交匯之地，河水應該很深。而西北解凍的時間，也比中原晚，暮春時節，河水剛剛解凍，水流正應該是湍急的時候，為什麼會如此的平緩呢？
三千西涼兵，只瞬間，便全軍覆沒！
原本想要建功立業！
龐德之所以被冷落，恐怕就是因為那次事情。試想，一個從未謀面的人，怎可能知道對方的表字呢？龐德當時也只是在馬騰軍中有點名望，『西涼馬龐』之名，也是後來叫響。換做任何人，都會認為，曹朋和龐德一定是認識的……
好慘！
可不成想，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就成了階下囚徒？
對於龐德被冷落被發配的緣由，龐明並不清楚。
「哦？」
短棍刷著一層紅漆，鋥亮！
「喏！」
洪水，已經平息。
這位年輕的將領，少年成名，曾經在軍中享有赫赫聲威。『馬龐雙壁』，這其中的龐，就是龐德。而另一個馬，則是如今那位享譽西涼的錦馬超馬孟起。
一輪明月，懸于夜幕。
浮橋不寬，而且也不穩固。車仗行駛其上，很容易翻到，這本算不得什麼事情。
「小迪，扶龐將軍起來吧。」
龐德和龐明，帶著人想要逃離。
「先生吩咐，老實點，若亂動，就打斷手腳。」
身上的繩索很粗，想要掙斷，卻不可能。而且這少年恐怕也是個練家子……剛才那一棍，絕對不是他這個年紀能打出來。如果真硬來的話，只怕是自取其辱。
身後，尚有一匹大宛良駒，馱著弓弩箭矢，和一桿沉甸甸，鵝卵粗細的畫桿戟……
扭頭看，只見一個帶著極為明顯匈奴特徵的少年，正惡狠狠的盯著他。
想到這裏，龐德胸脯一挺，露出傲然姿態。
一群軍卒正在河水中打撈屍體。
那時候馬騰簽了衣帶詔，是曹操的敵人。
「不管是不是真的，正要與他一戰。」
曲陽一戰，令他聲名鵲起，而曹操對他的寵愛，在當時也被許多人所稱道。
「這幾年來，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月光皎潔，灑落大地，可以隱約看到，那河面上漂浮著的浮橋殘斷痕迹。
這種時候，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恐怕也只有那位河西太守，北中郎將曹友學。
「將軍，吃些東西吧……從晌午出發，到現在您水米未進，如何能解那武威之厄。」
轟……轟……
「老實點！」
龐德默默無聞！
不過，建安四年後，馬騰對龐德漸漸疏遠。
龐明比他好不到哪兒去，直接被洪水沖翻在地……
落日的餘暉灑在澄凈的盧水河面。微風拂來，河面上泛起層層漣漪，煞是好看。
「恩？」
斜陽，夕照。
他當時私下裡放走了呂布的家眷，只為當初呂布幫他，贈給他兩百兵卒。這個人，我很佩服。不過在那之前，我從未
一股巨浪，狠狠拍在了龐德的背上，龐德哇的噴出一口鮮血，便栽倒在馬下。
龐德無需費心考慮。
兩條奔騰的巨龍，咆哮著從上游衝下來。
主公問我，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過於我而言，雖被流放四年，但收穫頗豐。這一次，將與那曹友學對決疆場，正是我洗刷冤情的時候，我定要與他分出高下……對了，傳說呂布曾將畢生所學傳他，不知道這謠言，是不是真的。」
什麼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他現在的狀況，已經做出了最好的說明和解釋。
龐德躺在泥濘中，心裏暗自發苦。
少年不過十一二歲，手裡是一根紅松木製成的短棍，長約有三尺六寸左右，粗若雞卵。那短棍一頭，用錦緞子包裹，而後纏繞著銀絲，將錦緞子固定起來。
那河面上波光粼粼，異常美麗。
龐德點點頭，和龐明跨上戰馬，橫刀而立。
河面上原本有橋樑，可不知為什麼，不見了蹤影。
龐德笑著搖頭，我還真不認識他，當時只知道他是許都小八義之一，曾與呂布陳宮，鏖戰曲陽。幫著他的內兄，治理海西，在淮南好像有那麼一點點的名氣。
龐德一怔，催馬上前。
「河水，怎地這麼淺？」
四年裡，龐德與河湟羌人，大大小小有過近百次戰鬥。
水龍並不肯就這麼罷休，而是繼續向下游衝去。積蓄了一整天的洪水，明顯不是這盧水河道可以容納，一下子衝上了河岸。河岸上的西涼兵，連人帶馬被捲入其中，隨著洪水而走。戰馬悲嘶，軍卒哀嚎，卻被水龍的咆哮聲，全部淹沒！
而這位安平，則是龐德的堂弟，名叫龐明。四年來，他一直隨著龐德，征戰于龍耆城。一道從耳根劃到嘴角，血肉翻開，至今仍未愈合的刀疤，更使得龐明透著一股猙獰剽悍。他個子沒有龐德高，身體也沒有龐德壯，卻別有一股氣勢。
「將軍醒來，將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