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亂
第119章 絞肉機（五）
見此情形一個箭步衝過來，「徐晃，不好好的警戒，在這裏……」
「小人姓徐，單名一個晃，字公明，河東揚人。曾為高平縣吏……」
又從身旁拿起斬馬劍，慢慢的擦拭劍刃。和董俷待的時間長了，深深感覺到這斬馬劍巨大的殺傷力。可惜連番血戰，董俷身邊的斬馬劍也不多了，除了配備給龍騎十二那邊的三十把斬馬劍之外，他手裡也只剩下四把，乾脆送給了沙摩柯兩把。
董俷愣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正準備擺開陣勢攻打宛縣，可誰知道人馬還沒有停下腳步，就聽到城頭上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吶喊。緊跟著，城門大開。從宛縣城中衝出一支人馬，如同離線之箭，直撲過來。
想要躲閃是來不及了，猛然一提韁繩。戰馬前蹄抬起來，突然發出一聲凄厲長嘶。
董俷此刻如入無人之境，一對大鎚瘋狂的吞噬敵軍的性命。
隨手遞給徐晃，「公明兄，我說過要請你和慶功酒的，喝！」
手搭涼棚，看黃巾賊逼近。
大家都明白了：這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在這種時候，最好還是老老實實的聽命令。
這時候，城頭也傳來了銅鑼聲，那是收兵的信號。
何奉自以為很了不起，殊不知已經惱了董俷。
都說紈絝子弟如何如何，說穿了就是有這種東西存在。
一道烏芒破空，發出刺耳的銳嘯聲音。張闓剛穩住了戰馬，烏芒已經撲到。
此人在這個時候還默默無聞。可是在初平年間卻做過一件大事，就是殺了曹操的老子曹嵩。
耳聽有人叫喊，抬頭看去。見那中軍大纛正迅速撲來，大纛下一員大將，頂盔貫甲，罩袍束帶。董俷馬上明白，這個人應該就是黃巾軍的先鋒官。心裏很清楚，如果被這貨纏上，恐怕再想脫身就難了。當下將一把大鎚掛在了馬上，偷偷摘下一柄投槍。
董俷疑惑的問道：「既然是高平縣吏，為何在這裏？」
「反賊，拿命來！」
人和馬轟然倒地，至死仍然連在一起。
這些人，大都是在死人堆里睡過覺的悍勇士卒，對於強者是由衷的敬佩。
何府家兵一怔，都沒有動。
說著話，張闓催馬就沖了過來。
「哦？」
能和周亞夫相提並論的人物，還用介紹嗎？不過這個未來的周亞夫，如今卻顯得很落魄。不過從他的身姿，從他眉宇中透出的氣概，能看出徐晃並沒有自甘沉淪。
拎起酒袋子也灌了一大口，然後傳遞給身後的士卒。董俷手扶城垛，看著城外潰散的黃巾軍，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可心裏卻是沉甸甸，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反，反，反賊來了……」
這不是搶我風頭嗎？
以前董俷不太清楚周亞夫干過什麼，可來到這個時代，他可是太了解。
一柄開山大斧上下翻飛，兩人如同兩頭下山的猛虎，殺得黃巾軍四散奔逃。隨後的百余騎，恰如群狼如羊群，兇狠的撕咬。前軍少說也有千人，竟然被對方打得連連後退。
徐晃的年紀，看上去和典韋差不太多，但生的卻頗有男子氣，身材偉岸。
大敵當前，董俷卻和徐晃侃侃而談。那神態自若的樣子，讓本來有些心慌的家兵們放心了不少。董俷的勇武，這些家兵可都已經聽說了。為了掩護百姓和數倍於己方的反賊撕殺，此等人物，豈是那跳樑小丑何奉能比擬。何府的家兵，大都是因為犯了事情，或在軍中不得志，最後無奈的被何進派來宛縣擔當何府的家兵。
典韋和沙摩柯也在旁邊擦拭各自的兵器，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
董俷倒是一副無所謂。
原本低落的士氣，頓時高漲。
董俷呼的站起來，一手拎著投槍背囊，一手握住兩把斬馬劍，大步流星向城頭走。
董俷突然笑了起來。剛遇到了劉備的五虎上將，如今卻和曹操的五子良將相逢。
不過曾擔任過縣吏，更在高平第一線和南匈奴人，鮮卑人交過手，甚至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沙摩柯把鐵蒺藜骨朵擦拭乾凈，讓親兵去掛在丹犀身上。
城門關閉，董俷登上了城頭。典韋拎著一袋子烈酒上來，「二弟，恨未曾和二弟並肩撕殺啊！」
「俷公子勇武，俷公子勇武……咚咚咚！」
黃巾軍至今沒弄清楚敵人究竟有多少，卻聽到了賊將已死的叫喊聲。齊刷刷看去，就見先鋒大纛已經倒下來，頓時就有些慌亂了。這些黃巾軍可不是黃巾力士。
「祝將軍旗開得勝！」
何奉不幹了……
乾脆把兩千何府家兵全部交由董俷管理，原先許諾的一千官軍，則補充到了黃忠手裡。
可下一次，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轉身下去，點齊了人馬。
「卑下徐晃！」
戰鼓隆隆，令人熱血沸騰。更有人高叫道：「賊將已死，賊將已死……」
董俷靠著城牆，用一塊抹布輕輕的擦拭著投槍，很仔細的把三棱血槽中的污血清除乾淨。那細柔的動作，如同是在為剛出生的孩子洗身子似的，總是小心翼翼。
先鋒大纛緊緊跟隨，在風中獵獵作響。
董俷一笑，扭頭對典韋道：「大哥，昨天你們和黃大哥在演武場呆了一天，如何？」
何奉何曾見過這種景象，一下子嚇呆了！
「舉輕若重？」
「兄弟們，黃巾勢大，卻是烏合之眾。待我取了他們主
擔任先鋒官的，是張曼成麾下的猛將張闓，胯下馬掌中槍，有萬夫不擋之勇。
沾著鮮血，肉塊的大斧高高舉起，「回兵！」
那聲音凄厲，好像殺豬一樣的難聽。
董俷蹙眉，沉聲喝道：「何將軍，請注意你的儀態。區區八九千人，不過是黃巾賊的先鋒人馬，你就成這個樣子。如果黃巾賊大軍抵達，你是否就要開關投降？」
徐晃只覺熱血沸騰，「公子所賜，敢不從命！」
「喏！」
何奉大呼小叫，「我是何府的人，我是大將軍的人，姓董的，你老子不過是個河東太守，你敢動我？我要報告何老太爺，抄了你全家。有種你就殺了我，否則我和你誓不兩立。」
那些五溪蠻人，不過是群沒有開化的蠻子。收拾一下，也讓那三個丑鬼知道我的厲害。
城頭上，有一個雄偉的漢子正在來回走動，不時的大呼小叫。
旁邊有一個何府的家將輕聲道：「俷公子，當在八千以上。」
跟董俷時間長了，不知不覺的就受了董俷的影響，每天不擦拭一下兵器就不舒服。
「大哥，三弟，你二人給我觀戰，待我取了狗賊的人頭來下酒。徐晃，點齊一百人，隨我出城殺敵！」
董俷饒有興趣的看了那家將一眼，「你能看出來對方的人數嗎？你叫什麼名字？」
徐晃表情肅穆，似乎沒有看到那地上的死屍。
沙摩柯握緊拳頭，對身後護衛的蠻人說：「去，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招。」
「反賊出現了！」
「胡說，我怎會害怕？」
帶著本部人馬日夜兼程，抵達宛縣城外。
本是一方小渠帥，只怕此戰之後那個『小』就可以去掉，成為堂堂正正的渠帥了。
只是這領頭的何奉，實在不知好歹。
這世界，這世界真的是太有趣了！
三年來，徐晃是第一次這麼痛快。
一心想要建立功業的張闓豈能不生氣？
董俷哦了一聲，正準備眺望軍情，卻呼的扭過頭，詫異的問道：「你說你叫什麼？」
董俷曾見過萬馬奔騰的景象，可是比起眼前的清醒，卻還差了一分。
只見煙塵滾滾，馬蹄聲如雷。一條黃龍自天邊出現，朝著宛縣的方向迅速逼近。
「你們，就是你們幾個……站在哪兒幹什麼？快點過來搬東西。」
董俷接過酒袋子，拔掉塞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昨日何老太爺宴請秦頡，不為別的，是要把何府的家兵送給秦頡守城。
可作為何府的代表，何奉覺得應該豎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何奉『我』了大半天，硬是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城上的士兵搖旗吶
沙摩柯有些興奮，「二哥，那些黃巾賊和前天的反賊一樣夠勁兒嗎？」
董俷一點也不樂觀，甚至感覺到，今日的舉動，勢必會徹底激怒張曼成。那時候，才是真正的苦戰。扭頭向兩邊看去，看著那些興高采烈的士兵，隱隱有些憂慮。
何奉如果聰明一點，可以二話不說，回去告狀，董俷也懶得管他。可張口就觸了董俷的逆鱗，那簡直是在找死。何奉還要說話，就見沙摩柯已經揮劍砍下了他的腦袋。
一把抓住要發火的沙摩柯，「聽他的，也算是給何老太爺一個面子。等下有他的好看。」
徐晃看看左右無人注意，輕聲道：「俷公子，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董俷不覺得紈絝子弟橫行霸道，為非作歹是什麼壞事，但在大是大非前能保持男人的尊嚴，哪怕紈絝一下又有何妨？董俷覺得，哪怕是董綠在這裏，都比這傢伙強。
在他心目中，他大哥、二哥，還有黃忠才算得上是虎狼之將。何奉，一跳樑小丑耳。
還沒有弄清楚情況如何，就被對方殺了一個措手不及。為首的一員大將，黑盔黑甲，胯下一匹象龍寶馬，手中一對大的嚇人的大鎚，所過之處是血肉橫飛，人仰馬翻。
董俷這番雷厲風行的作為，著實鎮住了何府家兵，也鎮住了那些五溪蠻人。
典韋和沙摩柯隨後跟上，與何奉擦肩而過的時候，沙摩柯略一使力，險些把何奉撞飛出去。他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虎狼之將嗎？不過如此，還敢出來獻醜。」
消息傳到了其他城門的士兵耳中，整個宛縣都歡呼起來。
「二哥，這傢伙真他娘的討厭。」
不遠處，何奉指著站在董俷身後的兩個五溪蠻人吼叫起來。他不敢對董俷指手畫腳，因為那三個人一來是主將，二來生相醜惡，看著就讓人覺得害怕，躲還來不及。
「我，我，我……」
摘下大槍，厲聲吼道：「休要慌張，休要慌張……敵軍不過百人，圍上去，圍上去！」
名義上何奉是副將，可董俷這種態度，讓他好像主將一樣。那些家兵很厭惡的看著何奉，眼中流露著不屑的神情。只是何奉副將卻沒有自知之明，依舊在上躥下跳。
此人名叫何奉，是何府的二管家。據說與何老太爺有著沾親帶故的關係，平日里在府中也是囂張的很。何奉生的是孔武有力，平日在宛縣裡也是橫行霸道的主兒。
「此處我為主將，秦大人命我可隨機而動，爾為副將，卻在這裏亂我軍心，該當合作？左右，給我把這貪生怕死之輩拿下！」
「俷公子所
那一聲怒吼，如同一個霹靂在空中炸響，張闓胯下的戰馬唏溜溜暴叫，人也不禁一怔。
董俷很厭惡的看了一眼這貨，不想再去理睬。這種欺軟怕硬的東西，最讓人噁心。
可典韋、沙摩柯卻不管那麼多，特別是沙摩柯，早就看何奉不爽了。過去一腳踹在他的腿上，把何奉一下子踹翻在地。典韋過去一把拿住了何奉的雙肩，猶如一對鐵鉗。
細長的眼睛一眯，雙眸中透出一抹森冷的殺機，嘴角一撇，露出古怪的笑意。
董俷轉身要走，那何奉突然嘶聲叫喊：「不許出戰，不許出戰……你們瘋了，我還沒瘋呢。再說，秦太守說過，不許擅自出戰。董俷，你想逞英雄，我還想活呢？」
對於徐晃，其實無需再用太多語言來介紹。只用曹操說過的一句話：徐將軍可謂有周亞夫之風。
黃巾軍尚未擺好陣型，騎軍也剛停住衝鋒。
「應該不可能……前天的似乎是太平道最精銳的黃巾力士，如果黃巾賊都是黃巾力士那般的勇猛，我們也別打了，直接投降算了。呵呵，三弟，你可是害怕了嗎？」
董俷也跨上馬，摘下雙錘，城門緩緩開啟。
不過說實在的，何府的家兵很不錯。
百人出擊，只丟了十幾個人，卻擊潰八千黃巾軍，對於宛縣的士兵而言，無疑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話說到一半，何奉突然僵住了。遠處，黃巾賊已經顯出了蹤跡，正如徐晃所說，人數接近一萬，而且中有三千騎兵。萬人行軍，三千匹戰馬奔騰，那情形只可怖，不身臨其境很難感覺出來。
按照張闓的想法，用馬身阻擋投槍。
換做普通人，他這一招還用的不錯。可他面對的偏偏是董俷這個怪胎，這一擲夾帶著萬鈞之力，穿透了戰馬的胸躺，噗的沒入張闓的胸口。那經過特殊處理的血槽，立刻起了作用。張闓瞪大了眼睛，看著沒入胸口的槍頭，鮮血順著血槽流淌。
董俷最討厭有人對他說什麼老子抄你全家之類的話語。
而那大將身後，尚有一員驍勇將領。
對於正為手中兵力而發愁的秦頡而言，絕對是雪中送炭。
黃巾力士大都是久經沙場，即便是主將戰死，也能各自為戰。
周圍的親兵有點懵了，可董俷卻趁此機會衝過去，大鎚掄起來把大纛一下子砸翻。
董俷突然開口：「公明兄，可敢與我殺敵？」
※※※
董俷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些家兵絕對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精銳，甚至比秦頡的官軍還要剽悍幾分。也難怪，這些家兵是何進派來保護老爺子的，豈能是蝦兵蟹將？
典韋遲疑了一下，輕聲道：「
這一次，是運氣！
何奉又在城頭上叫囂，董俷也懶得理睬。
「抄我全家？好啊……下輩子再說。三弟，把這個亂我軍心的傢伙砍了，正好祭旗。」
虎狼之將，是何老太爺的評價。
徐晃，徐公明……
曾經和董俷並肩作戰，可是卻從沒有這麼遠距離的觀戰。
只要這傢伙不招惹到他，隨便他叫囂就是了。
那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董俷的驍勇，令典韋大呼過癮，一把搶過士卒手中的鼓槌。
張闓此次為先行官，可說是很得意。
在城頭上觀戰的典韋欣喜若狂。
登上城門樓，董俷舉目向遠處眺望。
董俷眼睛一眯，「人不少啊！」
徐晃先是一愣，看著董俷那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還要難看兩分的面孔，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董俷眼睛一眯，臉上露出猙獰笑容。
說時遲，那時快，董俷投槍出手。
一接手城門，立刻喧賓奪主，一副他就是老大的樣子，指手畫腳的呱噪起來沒完。
沙摩柯從聽到這個稱呼之後，心裏就很不舒服。
護衛正打算邁步，忽而從城上跑下來一個士卒。
我們一百個人就能擊潰對方的先鋒人馬，想要打下宛縣，先準備個百八十萬人再說吧！
大戰之後，這些人當中，能有幾個人活下來呢？
要說跟隨徐晃的這些人，大都是當年隨徐晃在高平縣打過仗，有經驗的老兵。一聽命令，立刻停止追擊。
兩千何府家兵，一千老弱婦孺。
可宛縣城下的黃巾軍，早先卻大都是一夥農民，甚至有些無賴子。欺軟怕硬他們倒是很擅長，可一旦情形不妙，扭頭就跑。董俷仰天長嘯，大鎚揮舞，把身邊圍聚過來的張闓親兵砸死。他喝住了徐晃，「公明兄，窮寇莫追，我們回城喝酒去。」
「隨我擂鼓，為我兄弟助威！」
他剛才被沙摩柯撞了個趔趄，正一肚子的火氣。
別看這是一府家兵，可也要看是什麼人。何老太爺也算是外戚，女兒是皇后，兒子是大將軍，府中的家兵、大小奴僕足有四五千人。這一次何真老爺子很爽快，除了幾個平日里伺候他的老家人，府中不論男女老弱，都交給了秦頡，並明言不停將令者立斬。
敵人的數量多又能如何？
站在城頭上，感覺有一股凌厲的殺氣撲來。一剎那間，日月無光，風雲變色，就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耳邊除了戰馬奔騰時的聲響之外，就只有反賊的吶喊聲了。
眼見張闓已經在三十步之內，董俷雙目圓睜，氣沉丹田一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