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亂
第223章 漢帝崩，大亂將起（一）
「皇上……」潘隱本想說，皇上想要殺你。可話到了嘴邊，卻猶豫了。這樣做，是不是對不起蹇碩呢？
曹操怎能甘居人後，當下也站出來：「大將軍，操麾下尚有新軍一千，願與大將軍。」
長樂宮門口，有上軍校尉蹇碩，帶人保護，守衛森嚴。
一下子做出了這麼一系列的決定，何進的腦袋，不免感到了一絲昏沉。
曹操心裏嘀咕，搶先一步站出來，「既然如此，我等應正君位，除閹寺，萬不可落了那蹇碩的後手。」
何進大喜，「本初果然有膽略，我可調撥羽林軍三千供你指揮，隨我一同入宮。」
他手扶寶劍，大步流星的走向客廳。這一路上，還想著如何與眾人說出他的打算。
見兩位皇后都走了，蹇碩長出了一口氣。
聯想到剛才漢帝說話時那有氣無力的樣子，一絲絲明悟，卻奇異的浮上了心頭。
何進需要這些士人，來裝點他的門面。可他不知道，如果閹寺不在，士人們還會跟隨他嗎？
漢帝！
何進詫異不已，我何時在宮內有故人？
何進還不能說是漢帝沒死，否則這事情就只是針對他一人，而非是針對其他臣子。
看看天色，都已經黑了。
如果真的讓協王子成了皇帝，只怕何家就難以保全了。
一個個都睡眼朦朧，顯然是被臨時叫起來，故而都還沒有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很快的就計算出了這裏面的好處。
該死的士子……
這時候，有管家前來，輕聲道：「老爺，人都已經來了！」
試想，這樣一個世族家庭，怎會與何進結親？
「你……啊，我想起來了，十二年前，雒陽百花橋下……」
「皇上，皇上為何要殺我？」
蹇碩做出赳赳武夫狀，插手行禮。當他走出長樂宮門的一剎那，冷風讓腦袋一下子清醒起來。
何進忙起身，「但不知某有何兇險？」
蹇碩後背寒氣直冒，心裏明白，若不答應的話，只怕會立刻被殺。
「是蹇碩嗎？」
「諸位大人，進要宣布一件事。」
潘隱咬了咬牙，輕聲道：「皇上要殺大將軍，派小人前來宣讀詔書。若大將軍此時進了長樂宮，定然會被殺死。隱特來告知，萬不可入宮，請大將軍自行斟酌吧。」
地位越來越高，潘隱彷彿忘記了何進的存在。
「懷高，你說的固然有理，可有些事情，你也應當明白。士子力量，不可小覷……特別是那些百年大族，更是這大漢的根基。若壞了他們……我也不想如此，可是眼看著董仲潁羽翼豐滿，又有蔡邕等人幫助，東觀士子，十有八九會投靠於他。若我不能招攬士子，他日又如何應對董卓的咄咄逼人？此事非我
當下命家僕把來人請進客廳，他讓何苗在書房等待，自己則往客廳走去。
「大將軍，小人有皇命在身，不敢久留。總之，請大將軍早作準備，以防不測。」
可事實上，正因為有十常侍的存在，才使得士人們圍繞在他的身邊。
不錯，十常侍的確是威脅到了他的權利。
而協王子的年紀還小，這深夜的寒氣襲來，讓他頗有些抵擋不住。
何進送走了潘隱，臉色突然變得鐵青。
有下人過來，為他穿戴盔甲。
也難怪漢帝會這樣急迫，原本依照著他的計劃，等董俷組建了虎賁郎，合併南北宮衛，加上驃騎將軍董重在旁邊策應，足以削了何進的權利。可偏偏，他的身體……
當初入了宮中，虧得蹇碩護持，他才有了今日。
看到何進頂盔貫甲的進來，曹操心裏一咯噔，有一絲不詳的預兆。
何進聞聽，面頰劇烈的抽搐。
見周圍人馬走動頻繁，他心裏猛然咯噔了一下。
你言下之意就是說，我是小人嗎？
※※※
潘隱通報了自己的名字，卻讓何進又是一驚。
蹇碩恨恨的頓足，卻驚醒了假寐中的漢帝。
正當蹇碩煩躁不安的時候，有一個小黃門偷偷的溜了過來，在蹇碩耳邊輕聲說道。
這主意，聽上去不錯。
憂心忡忡的站在長樂宮門外，等待著太醫的消息。
就這個問題，他與何苗激烈的辯論起來。
何進吩咐了家人，轉身來到了書房，把剛才潘隱所說的話，都轉述給了何苗。
這種事情，可說是兇險甚多。弄個不好，就會屍骨無存。
收拾利索之後，何進的腦袋也已經變得格外清醒。
何進說罷，立刻命令曹操和袁紹去點齊人馬，同時有讓荀攸、鄭泰做好迎奉新君的準備。
在偶然的機會中，又一次見到了何進。
他很滿意眾人的反應，當下接著道：「陛下駕崩，未立太子，理應有嫡長子辨繼位。然有閹寺蹇碩，仗著手握西園新軍，竟生出獨攬朝綱的險惡用心，欲將我等除掉。今日召集諸位大人，進是要聽聽你們的意見。」
沉吟片刻之後，蹇碩一咬牙，點頭道：「皇上放心，奴婢定不負皇上的厚望。」
已經過了亥時，何進還沒有休息。
何皇后與董皇后看了看兩個王子。
董皇后抱著協王子，何皇后牽著辨王子，神情格外的緊張。
「怎會如此？」
張讓等人，漢帝雖然信任，可並不是很放心。
蹇碩心裏一陣猶豫。
「奴婢遵旨！」
「皇上的病根子，應該是在去年雍丘時留下的。當時受驚過度，又加之在雪地之中……後來經調
敏銳的覺察到，何進會有危險。潘隱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
十常侍過於油滑，缺少殺戈決斷，不足以成事。周圍人，蔡邕為一介書生，也難當重任。唯有蹇碩，雖五體不全，卻執掌兵馬，是個很果斷的人。最重要的是，漢帝了解蹇碩。這是個極為忠誠的人，只要他答應這件事，則大事就可以成就。
但這並不代表，何進就會忘記了當初的那一段屈辱時光。
話題，自然圍繞著十常侍的問題。
「誰敢與我正君討賊？」
「你以為，誰去傳旨比較合適？」
看得出來，蹇碩確實很憂心。
辨王子這兩年因經常鍛煉，故而看上去很健壯。
當年他來到雒陽，繼續想站穩腳跟。最迅速的辦法，就是和當地望族聯姻。
蹇碩沉吟了片刻，「奴婢推薦一人，上軍司馬潘隱為奴婢的心腹，可擔當此任。」
後來，潘隱入宮，遇到了蹇碩。
「皇上估計已經下定決心，立協王子為帝。」
何進連忙讓潘隱坐下，「當年進最落魄時，那一夜怎會忘記？後來我還派人去找你，但是卻……真抱歉，我已經記不起你的名字……只是你怎麼跑去了皇宮當差？」
難不成，皇上要殺遂高？
漢帝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已決意，命協繼承帝位，還要請你幫忙。」
平日里，蹇碩對潘隱說話還是比較客氣。但這一次，卻聲色俱厲，嚇得潘隱不敢開口。
長樂宮門外，不時看到小黃門進進出出，有一股濃濃的藥味，在空氣中瀰漫。
「而且皇上的身子也不行了，據小人觀察，估計難以拖到天亮。」
太醫迎上來，輕聲道：「碩公，皇上怕是……」
你都這一身打扮了，還聽個屁的意見？
何進一蹙眉，對何苗的這番話，感到非常不高興。
何進腦袋嗡的一聲響，有點手足無措。
只是當時的何進，已經認不出了潘隱。但潘隱卻無法忘記，那個曾救了他一名的傢伙。
正獨坐于書房中，和他的兄弟何苗促膝長談。
「蹇碩，朕不行了！」
漢帝睜開了眼睛，看到蹇碩就在榻前，心中一陣溫暖：「此時，也只有蹇碩陪著朕啊。」
客廳中，有三十多人肅立，看上去令客廳有些擁擠。
絕不能讓皇上看出自己的軟弱。蹇碩想到這裏，故作威武形容，大步流星的進入長樂宮內。
「兄長，你看該如何辦呢？」
他自然知道這個人，只是沒有見過。那可是蹇碩的司馬，怎麼大半夜跑來和我訴友情嗎？
潘隱得了聖旨，走出長樂宮。
哪知道，何進看著潘隱，皺
「殺了國舅，為朕殺了國舅……國舅不死，只怕協無法坐穩皇位。朕這裡有一份詔書，你可憑此誅殺國舅。若事不可為，就密令涼州董卓入京，朕已經做好了安排……可惜，朕的虎狼之將不在，否則就大可不必費此周折……蹇碩，朕就拜託你了。」
「什麼？」
「何公，還記得小人嗎？」
蹇碩上前說：「太后、皇后……天已經戌時了，您二位在這裏也等了很久，深秋夜寒，別讓兩位殿下受了風寒，還是先回去吧。這邊一有消息，奴婢立刻通傳。」
「既然如此，宣潘隱覲見，你下去安排吧。」
漢帝蠟黃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碩公，皇上請您進去。」
若是何進再晚進來半步，也許潘隱就要改變主意。
何進聞聽，頓時笑了。
若非漢帝的命令，蹇碩怎敢態度如此強硬。
潘隱說完，起身告辭。
時間過去了，王謙如今已經是個白身，而何進卻成了掌控天下兵馬的大將軍。
聞聽何進這麼說，他冷笑一聲：「那又能如何？兄長難道忘記了當年你初來雒陽，那士人們的態度嗎？難道兄長忘記，長史王謙，又是如何落了你的臉面嗎？兄長既然知道董仲潁羽翼豐滿，何需與他對抗。他和我們一樣，都是良家子出身，更應該相互依持，相互幫助。兄長若是真的和那董卓對抗，只怕最後便宜了那些士人。」
何進說完，站里起來。
何苗的話，讓何進心動了……
潘隱端坐太師椅上，心情非常的緊張。
何苗對何進的想法很不屑，「兄長既然知道那些士人為何依附與你，又為何非要殺張讓他們？莫非兄長忘記了，當年妹妹剛入宮中，沒有張讓他們的幫忙，如何有你我今日的榮耀？小弟以為，做人當要有感恩之心，不可以做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若是……
一應安排妥當之後，他握緊肋下寶劍。
何進走進客廳，潘隱起身詢問。心裏想：若是他說不記得，那麼我就當作不認識他。
「潘公，為何閉口不言？」
「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說著話，他使了個眼色。
何進詫異的看著潘隱，想問，又不知如何開口。
守衛長樂宮的，是蹇碩這一年多來訓練出的西園新軍直屬部曲。對於這支人馬，蹇碩可說是費盡了心血。不但配備了大漢朝最好的兵器、鎧甲，就連軍餉也是最高。同時，為了避免這支人馬為他人收買，從從基層軍官開始，全都是他從大內深宮中精挑細選，認為是忠心可靠的小黃門。
但是答應了，兇險又太高……
可那一份感激之情，卻始終藏在了心中。
在蹇碩看來
「懷高，你與北宮熟悉，可立刻前往永安宮，找妹妹，讓她把鸞衛營調撥給你指揮。同時，讓她以皇后的名義，命令北宮衛打開宮門，並封鎖一些消息。我等如今也只有破釜沉舟，強行讓辨登上皇位。唯有這樣，我何家的榮華富貴才能保全。」
「陛下，已駕崩了！」
董皇后心疼協王子，當下點頭答應。何皇后則見董皇後走了，也就帶著辨王子回去。
蹇碩連忙道：「皇上，您可別這麼說。只要是您吩咐，奴婢萬死不辭。」
目光灼灼，凝視蹇碩。
「喏！」
潘隱的心中，也不由得一暖。
何進看重時任長史的名士王謙，想把女兒嫁給王謙的兒子。這王謙是什麼人呢？他的父親王暢，是漢帝初年黨人的領袖人物之一，也是當時名滿天下的八俊之一。
何苗也不禁嚇了一跳。別看他平日與何進對著干，可畢竟是一家人，他又怎能不顧兄長的死活。何進在，辨王子為帝，則何家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但如果……
「不要胡說八道，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就不要問，省的丟了性命。」
早先時，還可以把天氣稱之為涼爽宜人，可現在，卻已經讓人感到了一絲絲寒意。
何苗的話正說到了他的心坎上，那也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奴婢在，皇上感覺好點了嗎？」
在書房裡呆坐，平復激動的情緒。
已經進入了九月，氣溫陡然降低。
生還是死，就看接下來的這兩個時辰了……
這禁宮之中的殘酷，他可是非常清楚。
上軍司馬潘隱，是蹇碩的同鄉，也極受蹇碩的信賴。看蹇碩心神不寧的來回走動，潘隱忍不住上前，低聲的詢問道：「碩公，太醫進去這麼久了，皇上是不是……」
「老爺，門外有宮內來人，說是故人求見。」
「那要如何做？」
但如果提起另一個人，也許您就聽說過了。在原有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之一，王粲，就是王謙的小兒子。
袁紹驚聲呼喊起來。但怎麼聽，都不像是有悲傷之意，相反似乎還有一些驚喜。
王謙，王暢，也許您還是不熟悉。
「潘隱說，皇上拖不到天亮，我就信他一次。不過，我們要在天亮前，把此事解決。若是協成了皇上，我們就沒有活路了。當快刀斬亂麻，擁立辨為皇上才行。」
唯有兵行險招了！
何進聞聽，不由得呆愣住了……
「孟德，果然英雄。」
「取我盔甲來！」
別看何進是皇親國戚，可在王謙的眼中卻狗屁不是。在何進上門求親的時候，王謙嗤之以鼻，堅決的回絕了這門親事。可想而知，當時的何進是多麼的尷尬。有一段時
「立刻命袁紹、曹操前來見我。」
這已經是入秋後，漢帝第九次昏倒。事實上在七月的時候，漢帝的身體就開始出現這樣那樣的小狀況。不過有太醫及時治療，始終沒有造成太大的動響。只是這一次，聽說是在觀御花園時，突然昏了過去，太醫從未時進去，如今已經酉時，還不見出來。看起來，情況有些嚴重，這讓董皇后與何皇后，心裏都忐忑起來。
早年潘隱尚未遇到蹇碩之前，曾落魄至極。有一次險些餓死在雒陽街頭，幸好被何進救了性命。當時的何進，也是剛進雒陽，到處都是對他不屑一顧的目光。表面上似乎很榮耀，可實際上……也就是在那天，一個落魄的乞丐，和一個落魄的皇親國戚，奇異的交集在了一起。第二天醒來時，皇親國戚不見了蹤跡，卻留下了一袋子五銖錢。
「你別擔心，朕已經有了妥當的方法。趁著朕還在，你密令部曲埋伏于長樂宮中。朕會命人傳遞詔書，讓何進前來覲見。你趁此機會，將他……而後立刻與董重收了他的部曲。」
何進要表現心胸廣闊，自然不好卻為難王謙。
這是潘隱的一個小秘密，甚至連蹇碩都不知道。
故人？
懷高，是何苗的表字。
「這個說起來，可就一言難盡了。」
「十二年不見，何公可安好？」
蹇碩心領神會，立刻起身擺手，示意兩邊宮女侍從全部退開。
袁紹挺身而出，「紹願隨行！」
何皇后與董皇後幾次要求進去，但都被蹇碩拒絕了。這兩位大漢朝地位最高貴的女人，偏偏還拿蹇碩沒辦法。二人都清楚，整個皇宮之中，只有一人能指揮蹇碩。
也許冥冥中有天意如是，何進竟然真的想起了潘隱是誰。看著衣著光鮮的潘隱，何進不由得生出了一種親切感。
若能辦成此事，以後可就是協王子的近臣了。張讓？滾一邊去，今後這大內深宮，當是我蹇碩的天下。越想越覺得得意，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但旋即就發現自己有些失態，蹇碩連忙扳起了面孔，按照漢帝的吩咐，下去安排那擊殺何進的事情。
何苗不敢去想。
何苗當下點頭稱是，轉身就走了。
蹇碩立刻整理衣冠，撣了撣袍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蹇碩這一次回答的非常乾脆，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這些日子以來，袁紹等人幾次提出了剷除十常侍的計劃，但何進一直都猶豫不決。
「什麼？大將軍，你說什麼？」
漢帝正側卧龍榻，雙目微閉，臉色蠟黃。
潘隱道：「大將軍如今享盡榮耀，隱亦不願來攀附。只是，大將軍現在將有性命之虞，隱實不忍見大將軍送命，故而前來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