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亂
第238章 帝非帝，王非王
袁紹一下子有了精神，嘿嘿的笑著，心裏道：不愧是叔父，看事情果然是透徹。
「公路在何處？」
「叔父，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莫忘記了，當初張讓是怎麼讓盧植老頭丟了兵權，乖乖的回京。他做初一，我就做十五。本初，你可知道這世上什麼東西最可怕嗎？是流言……好的，我能讓他變成壞的，臭的，我們可以讓他變成香的，只看你做不做。」
鄂侯，是縣侯，禳侯，是鄉侯。
袁隗說：「袁福，你出去打聽一下，迎春門內的損失如何？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是……蹇碩身上並沒有發現詔書啊？」
袁紹想了想，「應該就是這一部人馬。管亥被我打的進了黑山，張白騎至今蹤跡皆無。其他的人馬，不是被我殲滅，就是被我收服。恩，應該就是這一部人馬了。」
袁紹還沒有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袁隗一口酒水噴出來，「黃巾賊？」
就在這時候，袁術走進了書房。看上去，他很高興，也很開心，走進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容。
「我就說袁術此次回來，為何會這麼老實。前一段時間，他跑去了長安……讓我想想，嗯……應該就是這樣。這混小子定是私下裡收攏了一些人馬，偷偷的帶來雒陽。他和王允走的比較近，定然是把人馬藏匿在王子師的家裡，然後等待時機。」
袁紹趕忙阻攔，否則這一鎮紙下去，袁術定躲不過頭破血流的命運。
而袁福也沒有離開太遠，雒陽城內的騷亂雖然很嚴重，卻並沒有引起袁隗的主意。
袁隗突然睜開眼睛，「實在不行，唯有……王允此事，做的確實不地道。」
「叔父，我明白了！」
「本初能想到這裏，我心甚慰。」
袁紹的心裏，不由得生出了各種念頭。
「我且問你，蹇碩若無詔書，當初可敢行那件事？」
就好像他剛才沒有進來過一樣，垂著手，低著頭，恭敬的詢問。
袁隗厲聲喝道：「孽子，還不跪下！」
從門外，管家袁福走了進來。
原來，他在書房裡呆了一整晚，除了袁福之外，誰也無法接近他。
袁隗冷笑一聲，「公路，你自以為翅膀硬了，做事情可以不用詢問我了。好吧，我就把你所有的行
「您是說……」
袁隗笑而不答，袁紹卻拿起了紙，輕聲的讀出來：「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
「如今董家風頭正勁，實不宜正面與之衝突。我們就等著他，等著他出現錯誤的時候，在順水推舟。該捨棄的，就要捨棄，有些東西不丟掉，又怎能獲得更大利益？」
「可是……」
「我，我幹了什麼？」
袁隗喜歡練字，用他的話說，每當寫字的時候，他的頭腦就會非常的清楚，心思也會非常的寧靜。唯有心思寧靜，方能謀划萬年，這應該算得上是袁隗的一個習慣。
「孩兒明白。」
那是個蠻勁兒發作，什麼都不過的人。
抬頭看過去，卻發現袁隗坐在太師椅上，半眯著眼睛假寐。
袁隗說：「這些年，你們一直沒有停止算計董家子，想要讓董家子丟次臉，出一口惡氣。可惜，你們都沒有成功，相反這心裏面的憋屈，越來越重……你於是就想出了主意……慢著，你不可能想出這個主意，應當是王子師的主意，對不對？」
「叔父，出了什麼事，您這麼生氣？」
舉杯朝袁紹一晃，而後一飲而盡。
「叔父，這是什麼意思？」
袁隗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一摞信件，「莫忘了，當初我們在董重家所收集到的東西。原本想在董卓與何進爭鬥時，拿來做武器。誰曉得，那何進是個短命鬼，白白的浪費了我這一妙手。不過沒關係，至少從這些信件裏面，讓我們知道了董卓的心思。」
袁隗站起來，點著袁紹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知，我知……」
袁隗一個哆嗦，抓起鎮紙，就要向袁術砸去。
袁紹不由得也緊張起來，「叔父，您這是……」
「讓那畜生回來之後，立刻來見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袁公路，當不為人子。」
袁逢死去，袁隗就是老袁家的家主。多年來，依靠著袁隗的老謀深算，雖經歷了無數風浪，可是老袁家的實力卻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失。就算是冀州王芬之亂，雖然讓黨人偃旗息鼓，但老袁家還是沒有遭到打擊。這不得不說，是靠了袁隗的謀划。
「叔父的
袁紹不無嫉妒的點頭，「正是。不僅如此，那董家子也被加封為奮威將軍，還升做禳侯。真不知道，他董家的墳頭上冒了什麼煙兒，居然能有如此的好官運。」
反倒是袁紹覺得不忍，「叔父，這樣是不是太過了呢？」
袁紹不由得糊塗了！
袁福匆匆的從外面進來，「老爺，可有吩咐？」
袁紹長出一口氣，心裏的不快，也都隨之一起煙消雲散。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正準備喝下去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叔父，你說這雒陽城裡，怎地還有黃巾賊？」
不過心裏面有一種很奇怪的情緒，似乎是很開心……
袁紹的確是很沮喪。千般算計，眼看著就要成功了，那董卓卻突然領兵抵達雒陽，這讓他怎能不沮喪？若是能晚一天，他就可以憑藉手中的力量，把雒陽兵權盡數納于麾下。可現在呢，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在朝堂上，董卓春風得意的模樣。
「我，我……不是我做的。」
袁術灰溜溜的走了！
「既然讀過，應當知道那乾卦是如何說的。董仲潁當年為河東太守，正應了初九潛龍勿用；而後借太平道起事，正是見龍在田；當初他留守南陽，豈不是正對那君子終日乾乾的卦象？而後前往涼州，卻是九四，或躍在淵……如今，董家正是鼎盛，合當飛龍在天。嘿嘿，不過此後他會如何，那可就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情了。」
袁術的面頰，微微一陣抽搐。
袁隗聽袁紹這麼一說，嚇了一大跳。
等到袁福出去打探消息的時候，事態已經平息。
「白繞、于毒，還有眭固！」
「叔父，您在說什麼呢？」
以他對董俷的了解，若是蔡琰真的出了事，只怕到時候整個雒陽的世族，都要面對董俷的雷霆之怒。要知道，董俷曾經可是為了一個小妾，不惜抗旨擊殺太學院學子。
袁紹的思路，一下子都打開了，輕聲道：「不如我們，就戳哄著董仲潁興廢立之事？」
「這不可能，當初太平道衝擊南宮之後，先皇祭起屠刀，大開殺戒。而京畿人馬眾多，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黃巾賊，除非他們是不想活了，怎麼來雒陽
「你央求張溫，令白饒軍進入京畿，藏匿起來……隨後有讓他們三人，帶著一部人馬，躲藏與王允的家中。公路，這不難確認，我可以現在就讓張溫過來，向他詢問此事。我相信，張溫還不敢對我有所隱瞞。公路，我說的這些，可有錯誤？」
袁紹一怔，旋即醒悟，「您的意思是說，蹇碩敢刺殺何進，皇上是給了他旨意嗎？」
「自光武以來，外戚屢屢成為皇室的威脅。早先更有王莽，憑藉外戚的身份謀逆篡位，我猜想，皇上的心裏面，對何進還是有顧忌的。他要保住漢室基業，就一定會幹掉何進……我們都知道，先皇其實更中意陳留王，這未嘗不是我們的機會。」
袁紹明白了！
袁術的嘴巴張了張，硬是沒有說出半句話來。
而袁隗卻笑了起來：「本初，可讀過易？」
「我再說，你那個好兄弟，做的好大的事情。」
「叔父，你找我？」
在袁隗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袁隗的臉色，頓時變了。
見袁術不回答，袁隗冷笑道：「年初，你幾次三番的去司隸，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不過現在想想，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王子師和張溫的交情不錯，想必你能借他的幫助，拉攏到一些人……本初，當初從冀州逃到司隸的黃巾賊，都有什麼人？」
「去吧……對了，去把二少爺找來，我有事情吩咐他做。」
「叔父的意思是……」
「聽說，董卓被封了鄂侯？」
袁隗笑道：「本初，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你連這一點都看不穿，那可真的就讓我感到失望了。呵呵，莫要著急，先過來看看我這幅字，覺得可有些進步呢？」
袁隗滿意的點頭笑道：「能明白就好。」
袁隗沉吟了一下，敲擊了一下桌上的鈴鐺。
袁紹也陷入了沉默，先前的好心情一下子不見了。
袁隗眼睛一瞪，「怎麼，你不服氣？」
「孽子，你乾的好事！」
袁隗冷笑道：「很不幸，這三人被董家的人，擊殺于迎春門內。已經有人出面辨認，正是白繞、眭固一部。公路，我猜想，你應該是找到了他們，並收服之，對不對？」
袁術握緊了拳頭，低下頭，輕聲道：「侄兒不敢。」
袁紹說完，突然啊的叫出了聲來
不愧是從小和叔叔一起長大的書童啊！
袁隗把那紙條從袁紹手中拿過來，遞給了袁福，什麼也沒有說。
袁紹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家，卻看見叔叔袁隗正在書房裡執筆書寫著什麼。
袁紹嚇了一跳，驚恐的看著袁術。
苦笑一聲道：「公路，你還是長大了，知道了隱忍。至少隱忍了這麼長時間，也算是不錯。這計策本來沒什麼破綻，可你不應該讓人劫走蔡琰。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懷疑到你和王子師的身上。如今董家勢大，你，你，你，你回南陽去吧。」
「過了？」袁隗冷笑道：「他若是殺了蔡家女，事情也就好說了。可這混小子偏偏自作聰明。那董家子若救了蔡家女，還好說。若是救不得的話，他定難逃一死。」
袁隗不說，袁紹也不好再追問。二人在書房裡坐了大約半個時辰，就見袁福匆匆的進來。
心中一動，似乎明白了叔父的意思。
「莫要以為我對你不公，你如果能有你哥哥一半的機靈，我何必為你操心？我問你，你把蔡家女送去了何處？」
當他進門的時候，袁隗也正好放下了筆，頗為滿意的看了兩眼后，抬頭向袁紹看去。
袁隗低吼道：「你還想抵賴？你和王子師兩人的謀划，難不成你以為叔父我真的是老糊塗了？這件事你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只要有個明白人，略一計算，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你讓人洗劫迎春門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讓人劫走了蔡家女？」
在東漢的爵位品級中，董卓父子的官位，算是沒有人能比得上。
「哈哈哈，你說呢？」
「莫要問，等一下就能知道分曉了！」
凡事總有興衰，發展到了巔峰，也就代表著衰落的開始。
「啊？」
袁福應了一聲，匆匆的走了。
袁隗沒有說話，而是端起酒壺，給自己滿了一觴水酒。
袁術低下了頭，一句話都不說。
毫無疑問，這主僕二人之間的默契，已經達到了心領神會的地步。袁隗什麼都不用吩咐，袁福就知道了老爺子心裏存的是什麼主意。這種默契，讓袁紹非常羡慕。
「叔父，那我們該怎麼辦？」
袁隗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袁紹也有些不解。
「啊？」
「哦，二少爺剛才在王大人府上，正往回趕呢，估計一會兒就到了。」
這是有棄王允，保袁術啊。可就眼睜睜的看著王允死嗎？作為黨人，難道只能袖手旁觀？
袁福所留意的，大都是關於朝堂上的事情。待了解了一個大概之後，就匆匆回到府中彙報。故而，袁福以為那街上的戒嚴，是因為昨夜皇城騷亂，亂兵造成的結果。
「本初此話怎講？」
而袁福掃了一眼，立刻把紙條撕了，吞進了肚子里，「老爺，那我就先下去了。」
「本初，為何如此沮喪？」
「這事我也覺得有點蹊蹺。我護送皇上回來的時候，聽說整個迎春門內的官宦家庭都遭到了洗劫。我就在想，若是黃巾賊求財的話，官宦家族又能撈到多少油水？南城正陽門內，聚集了我大漢半數的巨富，哪個不是家財萬貫，可偏偏沒遭到侵犯。」
袁紹一怔，點頭道：「自然讀過！」
「把你手中的兵馬，全部給他！」
袁隗見他如此樣子，就知道他說的沒有錯。
袁福應了一聲，弓著腰，退出書房。
袁術對袁隗，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袁紹沮喪的走過去，看了一眼那紙上的字，卻愣住了。
他坐下來，冷冷的說：「你當初向蔡邕求親，卻被拒絕。後來幾次為難董家子，卻都落個灰頭土臉。你從小就不是個有大胸襟的人，王子師也是，心胸狹窄。他因為當初為你求親，被蔡邕趕出了府門，於是心中就有了怨恨，你二人隨即一拍即合。」
袁隗語重心長的對袁紹說，而後拿起桌上的一個小鍾槌，在那鈴鐺上敲了一下。
聞聽之後，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來，不過心裏面卻有些疑惑，不知道老爺子幹嘛發火。
袁術低著頭，猶豫了很久才道：「我命人在外接應，等人一送到，就把她賣去塞外。侄兒原就是想出一口惡氣，削了那蔡老頭的面子，看他以後還能囂張不能？」
一個縣侯，一個鄉侯，都是世襲，而且同出一門，簡直讓無數人嫉妒的眼睛發紅。
「立刻走，立刻給我滾回南陽。以後若沒有我的同意，你敢踏入京畿半步，我就砍了你的腦袋……滾，立刻給我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袁紹連忙把他知道的情況講述了一遍，令袁隗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